作者:辰时埃
“鬼门关只是补天大阵的一部分,其余的东西尚在鬼门关之后。你回去后要好好参悟,为人类挣得一片未来。”
“切记,苍茫宇宙之中并非只有人类,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从神对人类的态度尚未可知,我们在祂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跳板,万不可掉以轻心。”
“你刚才所问的那个小女孩儿之事,吾辈不知详情,但要小心,她身上可能有某方从神埋下的暗手。”
“切记,切记。”
铿惑的头原本微微低下,却又抬起,犹豫且慌张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认识我父母吗?”
守门人沉默了,仿若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也不发声。
片刻,也许是回忆完了,守门人才开口回答:“认得。”
“他们……”铿惑的声音突然急切了起来,其中似乎含藏着些许的期盼,“他们长什么样子?是怎么样的人?”
铿惑紧张地搓着手,像在等待公布成绩的考生。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血液仿佛被加速泵推动一样在血管里突突地跳着。
“我不记得了。”
铿惑脸上的表情僵住,悻悻地笑笑,仿佛不愿就此放弃一样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一点点也好,除了名字,你还记得别的吗?”
铿惑如祈求般低着头,声音小心翼翼的:“什么都好,一点点印象就行……”
安静笼罩了三人,守门人依旧如石像般一动不动,似乎在努力回忆着有关铿惑父母的记忆。
最后,守门人还是摇了摇头:“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怎么想得起来?”
“啊……哦……”铿惑想礼貌地笑一笑,可嘴角却怎么也上扬不起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铿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琪亚娜的手搭在了铿惑的手背上,却嘴笨得憋了半天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你……你别太伤心啊。”
在琪亚娜手足无措的时候,守门人像是记性不好一样又补上一句:“我听他们说,你现在叫铿惑?”
铿惑停顿片刻,点头称是。
守门人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困惑:“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铿惑挠了挠头:“……当初反正也没人叫,随便起了一个。”
守门人似乎是被铿惑的回答噎住了,她顿了一顿,似是有些庆幸,但话的后半截语气却又带上了懊悔:“这样啊……你……算了,我又不是你妈,管你这个干什么,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去。”
守门人的语气不知为何生硬了起来,仿佛棒读一般。
“行了,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图纸你也拿到了,请回吧。”
守门人虽然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可铿惑却不怎么想走:“前辈,您……有没有什么别的事要交代?”
“没了。”
“真的假的?”铿惑的脸上浮现出不情愿的神色,像极了去亲戚家玩儿却舍不得走的熊孩子。
“走吧走吧。”守门人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快些回去谋划,别在这浪费时间。”
“没时间了是怎么回事?”铿惑硬生生开始没话找话。
守门人沉默片刻,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我不是说过了?补天大阵并非永恒之功,千年来未曾修补,已经濒临崩溃。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刚刚才好不容易舒缓了一些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从神胚胎】本该在八十年前就接触我们的故乡,我们只是把它延缓,而不是解决。”
“忍冬,你要紧张起来,不可懈怠。神州龙脉系于你身,不可滥用。龙脉中封印的崩坏能数量有限,终究还是要做好规划。”
铿惑搓了搓手,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龙脉一事……为何与我有关?”
“对……我还能说说。”守门人轻声笑着,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轻松,“忍冬,当年……我们把你封存于九洲鼎的一支终端里,存放在神州龙脉的重要节点中。龙脉在你的身体里流淌数十载,已经把你视作自己的部分。我们通过这种方式把你与神州龙脉联系起来,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指挥神州龙脉的运行,你可知?”
铿惑点了点头,自己复活后能影响神州大地的能力来源终于清晰起来:“我知道了。”
“这是一份责任,你知道吗?”
铿惑的语气愈发沉重:“我……知。”
“知道便好,便是好孩子。”守门人的语气渐渐放缓,听起来像是有些疲惫,“我们不想命令你做什么,只是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长大了,该自己做决定。”
“你是想修补补天大阵,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都由你决定。我们都是一些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了,给不了你建议。”
守门人的声音渐渐低垂,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去。
铿惑沉默着,郑重地低头行礼:“小子当牢记心中——还有吗?”
守门人沉默片刻,打发似的挥挥手:“……没了,你们走吧。”
铿惑愣了一愣,好像是有些不情愿:“还有吧?”
“没有了。”
铿惑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不是,你再想想?”
“没有了!”守门人再次摆摆手,仿佛赶蚊子一样把铿惑往远处赶,“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该给你的也给你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搁这烦我。”
守门人的声音渐渐放缓,似有情绪流露,却被生硬的语气遮挡,让人什么也听不出。
铿惑叹了一口气,他也确实是该走了。此行的收获已经很多,他需要赶快回去消化这些信息,对未来的计划做出订正。
在大事面前,哪怕自己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也不行。守门人说了补天大阵的封印已经濒临崩溃,现在更是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铿惑默然,深吸一口气,弯腰作揖,转向杨的方向。
“等一下。”就在铿惑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守门人突然间又叫住了他。
“诶!在呢在呢。”铿惑当时一路小跑跑回来盘腿儿坐下了。
见铿惑这副样子,守门人似是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的声音低沉且缓慢,仿佛一边说一边在回忆着什么,不愿意把这段话说完。
“你宗族姓季,父母为你起的名是忍冬,你是丁丑年生的,属牛。”
“记住,不要忘了。”
……
因为这段话说完,便是诀别了。
她本想多拖一会儿的。
她其实已经拖了好一会儿了。
本来她只需要把那几件重要的事讲完,再把补天大阵的图纸交给他就可以。但她还想多说一说,多看一看,多听一听,弥补自己八十载的遗憾。
孩子长得还挺好的,模样不差,声音也好听。倒是身旁的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一头白发,想来是小时候受了许多苦,身子亏了。自己刚叫她拿何首乌和枣煎些梗米粥,每餐饭多吃些,也不知她记不记得住,毕竟看起来就是个胃口小的。
可惜,最想听的,却没法听到;家里传的镯子,也给不了。早知如此,那些首饰就该跟这个通讯接收端空间泡一起送过来。
……
这个不大的空间泡顿时碎裂,仿佛已经抵达了它设计寿命的终点。作为空间泡维持终端的量子缠结也随之解开,整个空间泡如泡沫般碎裂。
铿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守门人便好像赶时间一样与空间泡一起消散。
——“走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不要替老人家瞎操心。”
铿惑静静地悬浮在量子之海中,久久不语。
半晌,他才深深弯腰,向着虚空作一揖。旋即便转过身来,脸上不再有前些日子假装的嬉皮笑脸,而是彻彻底底地把自己严肃的一面露了出来。
“回去吧,有些事,我们还要再商榷。”
琪亚娜依旧小心地偷偷观察着铿惑,虽觉得铿惑好像比以前开朗了些,却又觉得他仿佛背上了更沉重的东西。
这一增一减,反而让琪亚娜心底的担忧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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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人陪伴的遥远彼岸,守门人的身体慢慢塌下去,那双苍老的手捂住了皱纹遍布的脸。
她没说,她什么都没说。她履行了作为最后一个守门人的职责,却没敢履行自己另一个身份的义务。
她也害怕,她怕自己被询问,她怕那些问题一旦指向自己,自己还能否控制得住情绪。
可她不能说,不敢说。她只告诉了他一个名字,一个包含了她私心的名字;她告诉了他出生的年月,这是与他父母有关的,却又更多关乎他自己的事。
她本是断然不愿给那个孩子留下哪怕一丝丝关于父母的念想的,因为今日过后,她的苦旅便要结束了。若他心中挂念着要来寻她,必然是寻不到的,他的满腔希望最终只能化作绝望。
她怕他来找自己,更怕他来了之后找不到自己。
所以如此便好,不情者不伤,不念者不怨,不知者不惑。
如此便好。
……
守门人佝偻的身躯慢慢塌下,化作一缕沙尘扬起,向着身后的城墙飞去。
沙尘顺着城门上的缺口飞过,慢慢凝聚成最后一块补缺的玉石。
在这块玉石凝成之前,透过那道孔隙能看到鬼门关后深沉的黑,和那挡在关前的城。
无垠的黑暗仿若有生命般律动,一团团黑影如橡皮泥般从黑暗中挣脱,在奔跑中凝聚成崩坏兽的形状,向着那座城冲击。
那座城中央,一棵参天的青绿巨树分外夺目。它的根须从地面高高隆起,如在海中腾跃前进的鲸般向城外延伸,铺满了城与城外的战场。
若是自上而下观测,则会发现在城内隆出地面的根须仿佛勾勒出一道道特定的花纹,而这些花纹又层层叠套,形成互相镶嵌,互为表里的大型图案。
城墙上,看不清脸的弓箭手片刻不停地向下方射出由浓郁崩坏能制成的箭矢,附着着大量禁制的大型弩炮不停地向汹涌而来的崩坏兽群射出会爆炸的能量团。
大型火炮,附着在城墙上的符文阵法,陷阱阵和各式禁制每个都有每个的用途,片刻不停地运转,永无尽头。
城门前,同样看不清脸的金甲力士排成数队,依次穿插,将黑暗化成的崩坏兽阻挡在外,哪怕身死也不挪动半步。
不断地有人和崩坏兽战死,地面上那棵巨树的根茎也不断地将尸骸吸收过滤重组,于树冠上结出一颗颗人形的果实。
果实落地,便又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战士。
这是一场永不停止的战争,久到参与战争的灵魂连自己的长相都忘记。
一道鬼门关,两方不同界。
一面是再无守门人的寂寥黄泉路,另一面是重复着厮杀轮回的鬼城酆都。
第八百四十三章 秘密总是越刨越多的
返程路上,铿惑愁眉不展,就连琪亚娜都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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