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终于，在穿过一条走廊后，凛子犹豫片刻便率先开了口：“丽塔……天穹市里发生的事……是舰长的意思吗？”
丽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缓，反问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凛子注意到了萩的目光，但她还是想问，“最开始的时候……那个……你带着天命的女武神部队和学园长交手，还下令让三号机自毁的事……”
萩的目光都快把凛子烧穿了，但凛子愣是厚着脸皮装作没看见萩的眼神。
“这个啊……”丽塔迟疑片刻，展颜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
“凛子，别问了。”萩低声说道。
“那个时候你出现是因为舰长的命令吗？天穹市里发生的事是舰长安排好的吗？”
萩有些痛苦地扶额，她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谈这么敏感的问题。可凛子既然都已经问出口了，总不能再把话塞巴回她的嘴里。
“这个啊……”丽塔的语气轻柔和缓，“这个您应该去问铿惑大人，因为丽塔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所以说这确实是舰长安排好的？】凛子恍然，悄悄往身旁的萩那里看了一眼。
“可是……为什么要让三号机自毁？”见好像确实有机会，萩终于也没能忍住，“学园长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说这个计划？”
“铿惑大人自有考量，不过……”丽塔停顿片刻，缓缓解释起来，“那个时候情况比较复杂，是我自作主张了。我认为天穹市内机甲暴乱的源头在于三号机，在无法下达指令命令她停止暴乱的前提下，只能让她停止运算机能才有可能阻止暴乱。所以……”
“那……”凛子张了张嘴，本想问丽塔为什么擅作主张，可一想到机甲暴乱时天穹市的惨状，她也渐渐没了底气，“这样啊……”
三人之间的沉默又延续了片刻，直到萩再次提出问题。
“丽塔， 你一直和舰长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丽塔也不知自己能否现编出一个完美的谎言，于是便轻飘飘地把锅甩给了铿惑：“这个问题……我也不太好回答。”
“那个时候……是你帮舰长逃走了吗？”见丽塔不正面回答，萩也隐隐约约脑补出了她们离开天命总部后发生的事。
“这个……”丽塔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不能在得到铿惑大人的允许前回答。如果你们对此还是抱有疑问，也许铿惑大人会为你们解答。”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学园长和舰长在天穹市的计划……”萩的心里还是有些警惕，她觉得丽塔身为天命总部的直属女武神却莫名其妙地跟着舰长跑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们在天穹市交战也是计划吗？”
丽塔轻飘飘地用另一个事实误导了对话的走向：“天穹市的情况很复杂，【世界蛇】准备用这座城市做人体实验，我们费了很多手脚才调查清楚他们的意图。为了掩盖住我们的真实目的，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让【世界蛇】的人以为我们是在互相争斗，而不是专门来调查这件事的。至于过程……很抱歉，因为事发突然，也为了演得逼真，这个计划并没有提前告诉大家。”
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切线索都串起来了。
天命总部的那一战最后，舰长在丽塔的帮助下逃生并和学园长取得了联系，琪亚娜逃离圣芙蕾雅学园也一定是因为学园长跟她说了舰长还活着的事。然后因为一些原因，舰长不能现身。后来天穹市出了事，舰长需要帮助，所以学园长才会假装得到了琪亚娜的消息前往天穹市……
但是丽塔的回答让萩有些不舒服，因为这意味着学园长和舰长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还有韦德先生，怪不得他敢穿着舰长的衣服还用舰长的名字，肯定也是计划的一环。
【原来如此，装作在天穹市两军交战，让世界蛇的人以为他们的计划没有暴露。然后在他们执行计划的时候一举突袭，解决了他们……怪不得后来丽塔消失不见了，是和舰长去解决世界蛇的人了吗……】
【但这样的话，岂不就相当于所有人都被舰长和学园长骗了吗？如果当时出了什么意外，造成了什么伤亡……】
萩的心情有些复杂。
“对了，花宫小姐的身体如何了？”这一次，萩和凛子没有继续提问，反而是丽塔主动把话题带到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尽管凛子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尴尬，可该回答还是得回答：“她……没有大碍，但是因为脱力，现在还在休养期，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这样啊……如果有机会的话，请替我向她道歉。”丽塔微微侧颜颔首，“当时因为一些误会，也加上当时无法向她解释，故而多有冒犯，请多见谅。”
穿过最后一条走廊，三人抵达了会议室的外面。
丽塔转过身，示意会议室的位置：“铿惑大人应该还在开会，你们现在就要拜访吗？”
“啊……算了算了……”凛子缩了缩脖子，目光往周围一扫，当场就发现了四五个便于隐藏和制造偶遇的位置，“我们再等一会儿……”
丽塔的目光环绕过周围，见没有琪亚娜的身影，也便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那我就先离开了。”
与丽塔告别后，凛子和萩挤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一边注意着会议室里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来到了假山后面。
假山后伸出了一只手，把她们推走：“满员了满员了，你们换个地方。”
萩和凛子又看了看周围，走向走廊和房子的拐角。
拐角后也伸出一只手，把她们推走：“满员了满员了，你们换个地方。”
就这样折腾了四五趟，萩和凛子才终于找到了藏的地方。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萩小声地对凛子说道，“你往旁边点儿，挤到我了。”
凛子纹丝不动：“不行，瓦片儿容易踩出声……嘘，有声音。”
凛子和萩从房顶的边缘探出头来，偷偷看着下面，明显地看到藏身于各处的女武神们好像都在探头探脑。
身下的房子里一直都吵吵闹闹的，这是舰长和学园长讨论事情时的常态。但现在吵闹声既然停下来，就说明他们已经谈完了。
谈完了，那不就该出门了？出门儿不就可以偶遇了？偶遇不就能再瞅瞅舰长了？
这里所有藏着的女武神都打着这个算盘。
果不其然，房门推开，学园长和韦德先生率先走了出去，而后舰长才施施然地步出。
“干什么呢都？玩儿捉迷藏啊？这儿是办公区，都回自己屋玩儿去。”铿惑的声音传来，与之相随的还有周围的窃窃声。
“还有你俩，搁房顶干什么呢，装空调啊？”铿惑转过头，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了凛子和萩的藏身处。
萩还没来得及讪笑，凛子就跳了下去：“舰……舰长好！”
铿惑满脸黑线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凛子，目光再环视过一圈周围探头探脑的女武神们：“你们搁这儿干啥呢？”
让大家都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那种场景想想就好，铿惑并不愿意再亲身经历一次。毕竟上一次出现类似场景的时候，他被女武神们像沙包一样往天上扔来扔去，隔夜的饭都差点儿吐出来。
现在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也算提前见过一面，重逢的惊喜估计已经在刚才的那会儿等待中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再见，场面好控制点。
他总不可能跟这群孩子们说他死了又活了吧……
大家一起去天命总部把战友救了出来，虽然舰长没和她们一起走，但好歹死里逃生——她们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再多的东西铿惑并不想让她们知道。
“舰长……好久不见哈……”凛子有些心虚地打着招呼，“我们……我们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舰长，摸摸头！”
“刚才没看够啊？”铿惑瞪了她一眼，“刚才不是还爱搭不理的，怎么现在知道过来看我了？”
“刚才得排队啊，现在晚上七点了，是自由活动时间！”凛子强调着现在的时间，缩了缩脖子，“舰长……你真的活着啊？你之前为什么藏起来了？”
见凛子都毫发无伤地搭上话了，藏在周围的女武神们也一个接一个地从藏身处现身，“偶然”地撞见了这一幕，嗖嗖嗖地蹭了过来。
“舰长好！”
“怎么？想我了？”铿惑摆着一张臭脸，看起来并不高兴，但还是伸手摸了摸凛子的头，“我看你们一点儿都不想我。”
“没有！我们可想你了！我们每天都……”凛子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可她的后半句话却被自己猛地咽了回去，“我……我们……我们每天都想你……”
铿惑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不对！你在说谎！你刚才肯定不是想说这个！”
凛子的脖子缩了缩，双眼悄悄地往四周扫了扫，却发现所有人都悻悻地把目光移开，没人接她的话。她已经当了这个出头鸟，现在其他人肯定不会出来替她承担舰长的火力。
感受到铿惑那逼人的目光，凛子的目光也飘忽了起来：“啊……这个……那个……没有啊，我们就是每天都特别想你……”
铿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那种能瞪死人的眼神盯着凛子。
终于，忍受不了铿惑眼神的凛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声嘀咕起来。
“顺便还给你上香……”
铿惑脸上的笑容猛地一顿：“？”
“我们轮流去，你那么爱闹腾的一个人，我们怕你一个人寂寞……”
“？？”
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铿惑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每天去一个小组，给你上香，陪你说说话什么的……”
“停停停！”眼见着画风渐渐向奇怪的深渊滑落，铿惑连忙叫停，“你们还搁我坟头儿蹦迪了咋的？”
“没啊，就是上香，然后就陪你聊聊天。”萩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们还给你烧了好多纸钱，纸游戏机什么的，我们自己拿纸板剪的……”
“……”铿惑脸上的肌肉渐渐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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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尴尬。
琪亚娜抱着还在抽泣的芽衣，一边拍抚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最后结果不是好的嘛，”琪亚娜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芽衣，“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哦。”
琪亚娜蓦地感到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前从来都是芽衣在安慰别人，从来没有见过芽衣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她原本已经尽力阻止眼泪掉下来，可芽衣哭个不停，连带着她也没办法再装作满不在乎下去。
离开家需要很大的勇气，即使是琪亚娜，心里也一直渴望着有能大哭一场的时候。这三个月来的压力和自我怀疑几乎摧垮了她，若非最后找到了铿惑，她只会离崩溃越来越近。
不知何时起，琪亚娜才发现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夺眶而出。可她没有感觉到多伤心，反而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想笑，想大声地笑出来。可是芽衣还在她怀里哭，她不想两个人一哭一笑像俩疯子似的。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话的，很多很多想要对她们说的话。可是等真的见到了她们，那些话却仿佛被擦掉了一样消失无影。
真正的苦难都是说不出口的，凡是能说出口的，都已经不再是苦难。
而现在，苦难已经过去了。
布洛妮娅静静地坐在琪亚娜另一侧，时不时地侧过头看她们两人一眼。
芽衣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过来，抬起头，这才注意道自己的失态。但她并没有放开琪亚娜，而是紧紧地拉着琪亚娜的手，仿佛这样能给她些许安全感。
琪亚娜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拽了拽，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总是这样，让人很难看出她是开心还是难过。她张开双臂，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给了琪亚娜一个拥抱。
“对了，希儿没有一起来吗？”琪亚娜看了看周围，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看见希儿的身影。
“希儿和爱茵斯坦博士去北美洲了，没跟来。”布洛妮娅的头抵在琪亚娜的胸口，双手牢牢地箍着琪亚娜，像是怕她突然又跑了一样，“大家都很好。”
“姬子呢？”琪亚娜突然想起了那一道红色的身影，同时也不由得想起了在那段模糊记忆中出现的熟悉声音，“还有我……”
“姬子和齐格飞都很好，伤势已经稳定住了，没有生命危险。”布洛妮娅脸埋在琪亚娜的胸口，显得声音闷闷的，“北美洲那边有更好的医疗条件，爱茵斯坦博士带着他们和希儿一起去了北美洲。”
琪亚娜轻轻嗯了一声，心情突然间又低落下去。
来见芽衣和布洛妮娅已经让她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了，她最不敢见的反而是姬子和齐格飞。
哪怕她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她的臭老爸，可若真的见了他，恐怕也会和现在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吧。
琪亚娜突然想起了符华，她心里还是横着一根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原谅了符华，但符华若是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会一样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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