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礼物？”空之律者的眉头轻蹙，“人类，你是在向我表达臣服吗？”
“是合作。”奥托的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收于腹前，言谈举止间未见半分畏惧。
“合作？”空之律者的身体在空中向下坐去，身下明明空无一物，却稳稳地坐在了空气上，“凭什么？”
奥托的眼神微眯，碧绿色的瞳孔中闪过片刻阴翳，却被他很好地隐藏了下来：“这个问题，不如等我们解决了共同的问题再讨论，如何？”
“共同的问题？”空之律者冷笑一声，“我们有共同的问题吗？你们是我的敌人，哪怕有暂时的共同目标，在解决了问题之后也会倒戈相向。在这种前提下，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有。”一缕浓稠的猩红液体缠绕上了奥托的手臂，那螺旋的结构宛若一柄蓄势待发的长枪，“我想，您一定也不希望现在就和我动粗。”
空之律者的目光被那抹红色牢牢地吸引住，一种危险而又熟悉的感觉陡然间漫上心头。那浓稠的猩红液体上传来的是一种仿若天敌般的危机感，本能告诉她，她不该和那种东西面对面接触。
“那么，我们共同的问题是什么？”
“您也看到了，这些人。”奥托侧过身去，仿佛为极东支部和逆熵的众人让开一条道路，“他们是您的敌人，同时也是我的敌人。如果您要与在下为敌，不如等解决了他们再作定夺，如何？况且我还为您的重生带来了贺礼，您必然不会一上来就对笑脸相迎的人刀剑相向，对吧？”
空之律者似乎经过了片刻的思虑，她所能感受到的东西比在座的任何人能感觉到的都要多。
现在，真正的威胁根本就不是那环绕四周的将近二十艘浮空战舰，不是奥托手臂上缠绕的谜之液体，也不是这些由超凡者组成的队伍，而是一种看不见的，摸不着的东西。
“所以，你是要与我结盟——但是我为什么要答应？”空之律者站起身来，缓缓从空中走下，她的每一步脚下都会产生一个由能量构筑的平台，仿佛是这个世界在为她建立通道，“你才是这里最危险的人，我为什么要与虎谋皮？”
场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剑拔弩张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休伯利安号的甲板。
“在我面前，你们并无区别，都是终将与我为敌的蝼蚁。现在，最危险的那只毒虫要与我合作，绞杀其它的蝼蚁，可我为什么不与其它更弱的蝼蚁暂且合作，先解决掉你这只最可怕的毒虫？”
“那您也要做得到才行。”
如果说之前还是略带谦卑的商讨，那么此刻，奥托突然间锋芒毕露，言辞里尽是锐利的锋芒。
“您应该也感觉到了，您现在的身体并不完全受您的掌控。”
奥托的身体再一次被空间锋刃瞬间切成碎块，化作一滩滩液体在空气中舞动着，可他并没有死亡，仿佛液体也只是他的一种存在形式。
“您也感受到了吧？您的身体中，尚有一个意志在反抗。有那个意志在，您无法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哪怕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完美身躯也一样。”
奥托的话语如同魔鬼的诱惑，尽管并不有力，却在悄无声息间击中了空之律者心中最薄弱的地带。
“我知道，像您这样高傲的王者，必然不会同意让一个蛆虫的灵魂存在于您完美的身体里。”
“而解决的办法……我想您也明白吧？您面前的这些人就是症结所在，他们是那个灵魂所眷恋的一切，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那个灵魂才不愿意放弃，才要一直负隅顽抗。”
“而我，愿意与您合作，共同铲除这些害虫。在那之后，我们再来讨论我们的合作，如何？请相信我，这是一次互惠互利的合作。我不会光从您这里获取，您也会从我这里得到您想要的东西。”
“崩坏的女王，您意下如何？”
……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想到奥托竟然会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但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他们竟然无可反驳。
“琪亚娜还活着？”八重樱敏锐地从奥托的话中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琪亚娜的意识还在！”
突然间，铺天盖地的重压向着极东支部的众人碾压过去。一种被大型食肉动物注视的压迫感浸湿了他们的衣服，毫不掩饰的敌意如同剑刃般逼上了他们的咽喉。
很显然，空之律者已经做出了她的决断。
“呵……”齐格飞笑出了声，但眼神里却满是压抑的愤怒。
“蝼蚁，你在笑什么？”仿佛受到了挑衅，空之律者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的眉毛轻蹙，音调顿时为之一压，轻轻四个字，仿佛王座上传来的遥远喝令。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齐格飞低下头，将手中的双枪并在一起，“你曾经被蝼蚁打死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爱丽莎……求求你……
战斗一触即发，奥托也早已抽身事外。而理应作为主演之一的铿惑，却迟迟没有入场。
他在狂呼，他在迷茫。
他早已来到这片战场，也早已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把琪亚娜唤醒。
可是他做不到。
德莉莎挥舞着锁链，金色的长矛化作数百道光芒，向着空之律者飞去。
齐格飞燃烧着烈焰的大剑，将无数飞来的崩坏兽斩断。
姬子，八重樱，杨，他们都在这里战斗，向着那个他们原本要伸出援手的人。
可是铿惑却像一个影子，徒劳地穿梭在他们中间，无论是谁，都对他置若罔闻，仿佛他是一道影子。
而铿惑也确实像幻影一样，根本无法触及到他们中的任何人。无论是手还是武器，都只能徒劳地从物质中穿过，仿若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铿惑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到底他们是幻影，还是自己是幻影。
“停手！我有办法！你们先停下来！”
他像个傻子一样拦在两拨人中间，却无能为力。
因为这里是另一重虚数空间，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现实世界中的映射。他确实是一道幻影，一道被隔绝于世界之外的幻影。
而这片幻影中，唯有铿惑一人。
这里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阴】，这是人为创造出的虚数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创造了它的人如同创世神一般具有随意设定物理常数和规则的能力。
铿惑已经试着去破解这一层空间的运行模式，可他却无奈地发现，由于构建虚数空间的方法不同，现在的他仿佛是一个在IOS系统中运行AKP文件的人，即使有办法强行逆向破解，也必须先弄明白对方的构筑方式，并用符文创建一个转码系统。
创造虚数空间需要的计算量极其之大，而方士的金丹虽然也具有代替运算的功能，但它却只能运算符文程式。这片虚数空间如果是天命总部方创建的，那么有很大可能是基于二进制数据构建数学模型并依靠校订粒子幺正性而创建的。
换句话说，他被关在了一个他无法理解，无法破解的牢笼里，挣脱不得。
铿惑的脚步慢慢放缓，他终于不得不把那个在这次事件中被自己刻意淡化的名字重新提起。
是啊，自己早就知道的。
爱丽莎是天命总部的生体AI，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实验室将琪亚娜救出来的时侯，铿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向爱丽莎求助，但他没有。
一方面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因此左右为难，毕竟哪怕自己跑了，爱丽莎也依旧在奥托手里，他不可能冒着让爱丽莎受到伤害的危险出口相求。
另一方面……如果他求助了，真的能得到爱丽莎的帮助吗？如果爱丽莎真的给了他帮助……他敢相信她吗？
这不是普通的概率问题，它是一个概率黑箱，里面只有一个确定事实，而在黑箱外的自己绝对无法知道真正的答案。如果自己猜错了，无论是他，琪亚娜还是爱丽莎，都要万劫不复。
“爱丽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铿惑的脚步渐渐停下，他无助地望着天空，望着深远而无边际的虚数空间，失神地喃喃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只有爱丽莎能做到啊……她是天命总部的生体AI，虚数空间这种大规模的数据计算，必然要经过她手。
只有她，只有她才能用整个天命总部的数据计算量来创造出一个新的虚数空间，把自己关在这里。
这里的空间浓稠度高得惊人，空间构筑方式是自己无法理解的模式。铿惑试着逆向解析，却像用头发在钢板上挖洞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铿惑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央求放他出去。
“爱丽莎……”铿惑咬紧了牙，头颅慢慢垂下，“爱丽莎……帮帮我……放我出去……”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自始至终，欺骗他的，都只是他自己。
早在很早以前，他第一次在天命总部见到爱丽莎之前，他就怀疑过。
他怀疑自己和爱丽莎的遇见只是一场计划，只是一个阴谋。因为他们的相处中充满了种种不合情理的地方，就连爱丽莎的离去，也充满着让他无法理解的谜团。
可是他骗自己，骗他爱丽莎是他的妹妹，两人之间有无法斩断的羁绊，而不是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一场骗局，一场为了获得自己信任而编织的戏剧。
在夺回【静谧宝石】后，他获准在天命总部见到了爱丽莎。
那时，铿惑心里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可是最后，他却把问题收回了心里，说：“你是我妹妹。”
因为他怕，他怕自己得到了那个答案而他却承受不起。一旦那个答案的真相浮出水面，可能就意味着他跨越半个大陆的漫长旅途，躲避女武神追杀的两年惊劳，在黑狱中的三年之苦，还有在圣芙蕾雅学园所努力创造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他在爱丽莎说谎的刹那，接过了她的谎言，顺理成章地沿着谎言走了下去。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亲人。】
这句话犹如一句诅咒。
因为他是那么渴望获得家人，那么渴望有人信任自己，自己也能给对方相同的信任。
所以他骗自己了，骗到了现在。
可是他忘了，所谓【谎言】，是会被【现实】一戳即破的东西，尤其是欺诈者与受骗者是同一人的情况下。
“爱丽莎……求求你……帮帮我……”铿惑低着头，他知道爱丽莎一定能听到这句话，因为这个空间的数据是由她提供的，她一定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哪怕这希望是渺茫的，是早已被自己认定不可能的。
可他在见到那堵墙之前，绝不会承认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他要揭开这张哄骗自己的遮羞布，哪怕结果是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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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逻辑演算模块故障，正在检查故障区域。】
【故障区域确定，类人情感模拟运算程式出现复数相悖指令，优先级判定不通过。】
【求求你……放他走吧……他会疯的……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
“A1，最高指令权限启动。”
【不要！】
“进入Ⅳ型逻辑运算模式, 类人情感模拟运算程式接口关闭。”
【……】
“增厚虚数壁垒，关闭底层呼叫系统，第二神之键模拟运算优先度提升至最高。”
【……】
【是，A1执行命令。】
“……”
“A1，今日过后，你们都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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