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奥托大人其实特意嘱咐过，今天不要去打扰他。”丽塔仿佛会读心一样把盐和黑胡椒放在了铿惑的手边，“您的话，可以自由行动。”
“自由行动？我不是关禁闭吗？”铿惑面有异色地切开了水波蛋，看着嫩黄色的粘稠蛋液盖住下方的华夫饼，一种想要拍照给琪亚娜看的冲动油然而生，“我能拍张照吗？”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尽管丽塔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但是话的内容却让人莫名地觉得意有所指：“请您随意——是要发给琪亚娜小姐吗？”
“咳咳……我就是想拍个照……”铿惑的眼神微妙了起来，低着头，一只手拿着黑胡椒研磨器，往兜里伸的那只手却顿时进退两难。
好在丽塔进退有度，似乎刚才只是一句无心之言：“我只是一时好奇，想发给谁是您的自由，铿惑大人请不必在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铿惑还能说什么？他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一个问题。
他心虚什么？
那可是他老……将来的老婆，他发个照片给未来老婆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完全没有问题！
“丽塔本来以为铿惑大人是要和琪亚娜小姐分享一下每天的生活。若是这样的话，丽塔应该离得远一些，以免出现在照片里，惹得琪亚娜小姐生气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根刺一样让铿惑浑身难受。丽塔不说这句还好，她这话一提，自己还该不该拍？
拍了吧，就像是自己故意把丽塔支开一样。可是丽塔偏偏又没有正式地表过态，充其量就是喜欢在各种环节拼命地调戏撩拨自己。以上都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可刚才丽塔那酸溜溜的语气就像恰了柠檬一样，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铿惑天高皇帝远，在外彩旗飘飘呢……
所以铿惑决定拍。
铿惑的速度很快，快到丽塔还没反应过来，咔嚓的拍照声就已经响起。
拍照，打开通讯软件，找到联系人，发送，一气呵成，一点儿给丽塔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听到身旁的丽塔一声不吭，铿惑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归根结底，铿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丽塔的地方，但丽塔却总是若有若无，若即若离，旁敲侧击地撩拨自己。尽管铿惑已经尽可能地照顾对方的面子，不把这层窗户纸戳破，但现在他已经是快要有未婚妻的人，一种铜墙铁壁般的荣誉感让他觉得自己必须站稳立场。
铿惑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自己是如此的忠贞不屈，洁身自好；一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得意洋洋地切着华夫饼。
丽塔好像也被铿惑的操作惊到了，默不作声地侍立一旁，并未对铿惑的言行发表看法。
不多时，通讯器的屏幕就亮了起来。铿惑打开通讯器，却发现发来信息的人竟然是秦澪音——这个家伙可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这个时候她找自己干嘛？
铿惑心中稍加思索，顿时了然。昨天的会议实在太过刺激，【日珥议会】的其余几人估计也没弄明白奥托突然间大张旗鼓把会议弄得跟审判庭似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个档口联络自己，恐怕秦澪音是来探奥托的口风的。
毕竟铿惑可不知道他们几人在自己离开会议室后又说了什么。
铿惑眉头一皱，此时才想起【日珥议会】其余几人也是这次会议的全程参与者，奥托叫她们来，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在会议上充人数的。
既然如此，自己干脆也从秦澪音那边探听点消息，最起码要弄明白奥托正在准备的那个大计划到底是什么。
心念至此，铿惑干脆点开了秦澪音的信息，但他在看到信息内容的同时，却呼吸一窒，连心跳仿佛都停了半拍。
秦澪音一共发来了三条信息。
第一条是一张图片，是一个推特账号的截图，截图里有一个推特账号的名字，一句话和一张看起来很眼熟的照片。
第二条，则是一个简单的问号。
第三条就长一些了。
“卧槽，牛啤啊兄弟，继续！泡她！搞定她！老娘他娘的支持你！搞快点！”
第六百二十四章 威尼斯
铿惑满脸僵硬地把通讯器盖在了桌面上，默默地吃起了早饭。
那张照片太眼熟了，长得和他把水波蛋切开之前的早餐一模一样。
那个推特账号的名字也很眼熟：丽塔·洛丝薇瑟。
总感觉这个名字在哪见过的样子。
不不不，一定没见过，从来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那张图附的文字：【铿惑大人今天的早餐~】
也不过是微博晒菜的惯用句式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至于发送时间在七分钟之前正好是在自己起床前一分钟什么的，也无关紧要，小事一桩。
还有那个推特底下的第一个点赞，那个叫作【琪亚娜世界第一聪明】的账号他更是见都没……
个鬼啊！
铿惑的脖子硬得跟水泥桩一样，一点扭头的意思都没有，生怕一扭头脖子就开始掉渣。
一种平白无事愣是被人泼上了一身脏水的冤屈感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他难以想象琪亚娜怀着如何的心情给这条动态点了赞，也无法想象琪亚娜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关注了丽塔的推特。
他都没关注过！
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啊……
丽塔在推特上发了给自己做的早餐。
琪亚娜不但关注了她，而且还点了赞？
一股寒风陡然侵入铿惑的睡衣，冻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了。
她全都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
呃……
？
等等。
这不完全没事儿嘛，自己堂堂正正，清白之身，就是日后琪亚娜找自己算账，自己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这种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听风就是雨的东西……
……不对，自己有没有做并不是这件事的重点，而是琪亚娜觉得自己有没有做。
铿惑险些以头抢桌，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捧着一个定时炸弹。
可问题就在于……他竟然无法否认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完全一点得意感都没有，绝对不可能，哪怕是某天科学家通过超光速望远镜发现二十万光年外的星系竟然是一张贴图的可能性都比这个高。
放在以前，铿惑只需要装傻就可以了，而且他也确实贯彻了装傻的战略方针。但现在，这个方针显然不适用了。
因为他在离开之前亲口向琪亚娜承诺过，回去之后要向她求……求订婚。在这个关键档口，他应该把所有的威胁萌芽统统掐灭。
铿惑好歹是铿惑，常人走不出的路，他能走出来；常人办不到的事，他能办到。
铿惑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今天我是不是就没事儿干了？可以溜溜弯，逗逗鸟什么的？”
“是的，铿惑大人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丽塔微笑着回应道，完全看不出她在刚才特地发了一条很有针对性的推特动态，“丽塔今天也没有什么工作，如果您想去地面上休息的话，丽塔愿意担当向导之务。”
那条动态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就像一个女仆的日常工作日志。但问题就出在丽塔不可能只给铿惑一个人做早餐，而应该是连带着奥托的早餐一起做了才对。
可那条推特对于奥托只字未提，单单提了铿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就意味深长了。她可以说这是特地为铿惑做的早餐，也可以说只是单纯的生活片段。
进可攻，退可守，四通八达，仿佛重要关口的一座军事堡垒。
“还可以下地？”铿惑对于这个提议倒是很意外，“我没记错的话，总部是在地中海上空吧？还可以随便进出？”
“空岛住久了也会腻的，再加上总部的人也有与人类社会接触的心理需求，所以总部并不禁止合规的假期外出。”丽塔稍微靠近了些，俯首帖耳，一副任凭铿惑大人命令的样子。
“那就麻烦你了，”铿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确实有些事想去下面办。”
“随时恭候。”丽塔微笑着，笑容里带着不曾抹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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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这一趟门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甚至还可以说很快。大主教的私人飞机为铿惑启航，从起飞到降落还不到半个小时。
只不过因为航空管制的关系，他们等了两个小时才登上飞机。不过这段时间也没有浪费，铿惑查了查目的地的旅行攻略，勉强拼凑了个一日游出来。
私人飞机俯冲而下，平缓地在马可·波罗机场四号跑道上降落。从机舱中的一男一女缓缓走出，环顾着周围的风景。
铿惑身旁，丽塔伸出一只手为铿惑引路。尽管她是和铿惑一起下的飞机，却表现得和地接一样。
“铿惑大人，车辆已经备好，请随我来。”
铿惑摆了摆手：“不要叫我铿惑大人了，今天算是朋友的结伴出行——而且你不还穿的便装吗，一口一个大人多奇怪。”
丽塔顿了顿，微笑着点了点头，退到铿惑身边，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向着铿惑的臂弯挽去。但铿惑的目光并没有停在她的身上，而是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巧之又巧地和丽塔错过。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让两人间的气氛出现变化，但丽塔还是觉得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隔阂感横在了两人中间。
“对了，丽塔。”铿惑突然间回过头，对着丽塔露出灿烂中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今天的事，能拜托你保密吗？”
丽塔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安，只是微笑着点头：“悉听尊便。”
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距离市区只有八公里，但在抵达市区之后，车就派不上用场了。
这里是意大利著名的旅游城市，在整个世界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水之都。在这里，交通主干道是水路，整座城市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人工岛，陆地只有狭窄的步道。
若是想要长距离移动，热情的当地居民会极力推荐你乘坐他们的船只。
贡多拉，这种木制尖舟在十个世纪以前便是威尼斯的主要交通工具。但时至今日，它们的数量已经削减到了数百艘。它们曾经是当地贵族用于炫耀自身财力的饰品，每一艘都极尽奢华。但从十六世纪开始，威尼斯元老院颁布禁令遏制这种炫耀财富的方式，并将所有的贡多拉强制漆成了黑色，只留下了装饰用的船头嵌板。
这种船很慢，尤其是在身边的机动船只以并不快但偏偏比你快的速度超船的时候，显得尤其之慢。
可丽塔希望它能更慢一些，比意大利人的生活节奏还要慢，比桥上孩子们吹起的泡泡还要慢。
一男一女，共坐小舟，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极易引起绮丽幻想的场景。可是在这里，却有些不一样。
铿惑坐在船边，望着色彩艳丽的建筑，像一个正常的游客，却没有表现出游客该有的好奇；丽塔坐在他的身边，为他介绍着威尼斯的风土人情，却愈发地感觉到遥远。
船下，碧绿色的水像果冻般晶莹，载满游人的船只在河道上交错行驶。慢慢的，丽塔的声音停了下来，不再不厌其烦地为铿惑介绍，而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望着河的对岸发呆。
小船安静地在水面上划过，尖尖的船头破开泛着微波的河面。河旁的步道上，小孩子们大声吆喝着，从街的这头跑到那头，赤着脚，争抢着大家共享的足球。
贡多拉沿着圣克罗切的主水路一路向东，默默地往东南方拐了个弯，来到了圣马可的边缘。
远远的，已经能望见著名的里亚托桥。即使是隔了几百米，都能听到桥上市场的人声鼎沸。
“真好啊……”
铿惑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这是他进入威尼斯以来所说的第一句话。
丽塔不由得侧目，这一路上铿惑一言不发，连带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压抑了起来。丽塔并没有不知趣地继续解说，而是从半路开始就陪着铿惑沉默。
看安静的水，看吵闹的人，看慢悠悠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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