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果不其然，那个影子转过了身，而让琪亚娜没有料到的是，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芽衣——这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到意外的地方。
“琪亚娜，一直以来，我都忍耐着你。在队伍里，你永远是个累赘。”
琪亚娜飞快地点着头：“嗯嗯！”
“……如果没有我，登陆【月光王座】的那次任务里，恐怕你早就被【劫火阿耆尼】撕成碎片了吧？你的每一步都是靠着别人保护才能活下来，还不如布洛妮娅那个小丫头。”
琪亚娜还是飞快地点着头，给人的感觉就像不想看剧情对话所以疯狂按空格的玩家一样：“嗯嗯，还有吗？”
“芽衣”的表情似乎僵住了，她很明显地噎了一下，但为了保持语句的顺畅，她加快了语速，但这使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局促：“……你太弱了，琪亚娜，太弱了……”
琪亚娜用深受教诲地语气回答道：“哦——”
“……”
“芽衣”的身影消失了。
琪亚娜满怀期待地等了半天，却没发现周遭的环境有什么变化。她的脸色一暗，十分不情愿地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步，仿佛踏入了空间的夹缝中，周围的一切都旋转了九十度。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圣芙蕾雅学园教学楼的侧面。不远处的中央广场像一堵墙一样垂直地竖立着，而她则站在窗户上，仿佛在表演魔术的街头魔术师。
而她的前方，伫立着另一个她熟悉的人。
琪亚娜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踱了过去，无精打采地问道：“‘姬子’，开骂吧？”
“……”
琪亚娜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为了能让谈话顺利地进行下去，琪亚娜决定自己把话题引出来：“好吧……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这一次，对方的表情产生了些许的变化，一股外强中干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语气：“当然是为了监视你们啊~”
琪亚娜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哦哦。”
“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把你们俩接收进学园？因为你和芽衣……都是需要看守的囚犯啊……”
琪亚娜把自己的头发归于两侧，开始系自己左侧的麻花辫：“哦哦……”
“姬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琪亚娜现在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原本准备好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够了啊！你能不能虚心听讲一下？！给别人捣乱很好玩儿吗！”
琪亚娜耷拉着眼皮，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哎？明明一直都是你在捣乱好不好！你好烦啊，到底还有几个人啊？能不能让他们都一起出来把话都赶紧说完？赶紧讲完你的废话我好睡觉！我明天还要考试呢！”
见对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琪亚娜觉得自己可能把对方的心态说崩了，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些内疚。
“……哦，我知道错了啦，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
琪亚娜开始系自己右边的麻花辫：“……还有几个人啊？你能不能让他们一起出来把话说完？一个一个说的话……我算算啊，你之后还有布洛妮娅，大姨妈，铿惑和班长……要花好长时间的……”
“……”
“快点嘛……无非就是我又笨又懒，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那个笨蛋老爸为什么不辞而别，也不知道妈妈到哪里去了……你还说铿惑在骗我，对吧？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谢谢你全家啊。”
“……”
“话说你不是说你构筑了这个世界吗？那么能给我弄本《小队战术详解第四版》吗？如果你还有挺多话要说，本小姐最起码还能趁这个时间复习一下……”
“……”
世界解构了。
建筑与地面仿佛液态的波浪般翻涌起来，但组成这波浪却不是水滴，而是一个个篮球大小的立方体。世界在此刻濒临崩溃，一切都在这浪潮中溶解，褪去。
那个在梦中出现的影子终于现身，她这次没有飘在半空，而是站在琪亚娜的面前：“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很关心。”琪亚娜将系好的麻花辫甩到身后，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而且我会去寻找这些答案。如果你想要告诉我，那我会对你表示感谢。只不过对于你说的内容，我不一定会相信，到头来我还是会自己去寻找……准确地说，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对于如何寻找这些答案，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路。成为A级女武神，得到老爸的消息，然后去暴打他一顿，当面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至于铿惑，他比我聪明得多，如果他也有事瞒着我，那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不会去主动问他。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主动跟我坦白，就像当初告诉我们他其实是方士一样——如果他不愿意说，那我还是会相信他不说的理由。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是要开打，还是放我走？本小姐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影子似乎对琪亚娜的回答感到有些无法接受，她莫名其妙地绕着琪亚娜转了一圈，打量着这个让她感到有些陌生的女武神。
“是吗？哪怕我就是你，你也不愿意相信我吗？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可能你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我可不愿意失去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琪亚娜，我们一心同体，荣辱与共。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想要从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手里保护你这只纯洁的小白兔，同样，也是在保护我自己。”
“哦哦……”琪亚娜翻着白眼，努力抵抗着影子的声音。
她心底的不安正在逐渐扩散，这种没来由的糟糕感只能归咎于直觉，她很想离开这个梦境，可她没有办法，这也是她不得不在这里听这个影子唠叨的原因。
可是……这就像饮鸩止渴，影子的话就像刮刀，将蒙在真迹表面的那一层油彩刮去，似乎正在向她展现这幅画真正的样子。
“好吧好吧，也许德莉莎最后确实会告诉你答案，但有一件事……如果我不说，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影子轻柔地从侧后方贴近琪亚娜，与她看向同一个方向，伸出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圆，“也许铿惑会向你坦白一些东西，但有一件事，是他不会告诉你的……”
影子的指尖闪烁着烟火般的火花，犹如延时曝光的剪影，在空气中留下一个圆形。而这个圆形的中央，犹如电影院的幕布般播放着一个琪亚娜从未见过的画面。
“你就没有好奇过吗？在新加坡行动里，你接触了【静谧宝石】后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铿惑说他把昏迷不醒的你带了回去，可他说了谎，他那时候在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他想要隐瞒的那件事。”
画面里，铿惑的面色坚冷如亘古不化的冰雕，眼神中的冷漠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双义眼，长刀在他的手中划出一个又一个致命而又让人无法喘息的弧线，每一刀都带着凛然破幕的杀气。
“这件事就是……你并没有那么重要，当时的你只不过显露出了一点点的奇怪，他就果断地对你拔刀了——那个时候的你被崩坏能侵蚀，他可从没考虑过留你一命。看到这爆炸了吗？这是为了杀你；看到这雷霆了吗？这是为了杀你；看到那刀剑了吗？这都是为了杀死你，而原因，就是你的身体暂时被崩坏能支配了而已。卡斯兰娜的血脉可以让你即使越过了那条人与死士的分界线，也有机会重新回到人类这边，可明明知道这一点的他，只是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杀了你，就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哦……被崩坏侵蚀了就是得打啊，有什么问题吗？当初我不就是一球棍把芽衣从律者化形态打醒了？”琪亚娜好像有些茫然，没弄明白影子到底想证明什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铿惑最后不是把我打回来了了嘛，这有什么？”
“……你……他是要杀你！不是打醒你！是杀你！”影子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掩盖不住的抓狂感。
琪亚娜挠了挠头，在跟铿惑长年累月的斗争中她早就掌握了分析对方话里矛盾与漏洞的本事：“你……这动画做得挺好的……”
影子趴在琪亚娜的耳边，轻声细语：“还是不愿意相信吗？我明明就没有骗你~一直在骗你的人，是你自己啊。”
“啊啊啊啊啊！！”考前低气压综合症让琪亚娜严肃得有些可怕，这种状态下的人会像得道高僧一样心如止水，也会像发病的抑郁症患者一样丧失对做除考试准备以外任何事的动力，“你到底有完没完了啊！本小姐这些天忙得很！你还在这里成天给本小姐找不自在！要不是怕耽误复习的时间本小姐早就揍你了！每天晚上让人睡不好觉很好玩吗！本小姐要是考试挂了就不能保留评级了啊！到时候猴年马月才能升上A级女武神啊？！”
“哈哈哈哈哈……你该不会以为德莉莎真的会让你成为A级女武神吧？”那个影子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难道你以为当初德莉莎说的话不是敷衍，而是承诺？笑死我了……真的是笑死我了……”
“那就等本小姐成为了A级女武神，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用不着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琪亚娜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被对方捉住了痛脚，她猛地一伸手，想要抓住那个影子，却扑了个空。
影子终究只是影子，琪亚娜的手毫无阻碍地从影子中穿了过去，能触摸到的只有空气。
“啧……这么快就就找到了吗……算了算了~”那个影子如同泡沫般炸开，消失不见，只留下袅袅的回声，“既然你选择继续相信谎言，那就由你去相信好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你会想起我承诺过给你的真相——到那个时候，再来探寻我吧……”
琪亚娜的眼神在刹那间有些凶狠，但那凶狠之下却隐隐透露着迷茫。影子的话像一个起子，将那些她已经快要自我说服的疑点重新揭开。如果没有这番话，她可能会继续这么相信下去，直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可现在……影子提醒了她，提醒她那些她所假装相信的说服自己的理由，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不过，有一件事你可以相信我，尽可以相信我，哪怕你不信，去向德莉莎也能寻求到这个答案……”
“塞西莉亚。塞西莉亚·沙妮亚特，这是我们妈妈的名字。”
“琪亚娜，记住，你的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胡同，你会渴求我的，会的……”
一缕让琪亚娜感到有些眼熟的光线又一次刺破了夜幕，随着那层夜幕的消退，影子的声音也逐渐消失，直至听不见。
只不过，这一次琪亚娜没有感到多开心。她只是低着头，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
第五百二十七章 考前辅导
今天是女武神年度考核理论考试开始的日子，这次考试会持续两天，考试内容包括战地急救，机械维修，爆破理论和小队战术等科目。圣芙蕾雅学园的女武神们在前些天累积的压力于此刻堆积到了顶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忐忑不安的表情。
除了琪亚娜，因为她一脸阴沉，就跟谁欠了她几万块钱似的。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铿惑忙里抽闲，甩开了丽塔之后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女武神公寓的楼下，摩拳擦掌一番后，顺着排水管道爬了上去。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在专心复习的缘故，没有人发现窗外墙壁上一个奇怪的东西爬了过去。如果真的有人发现了，恐怕第二天《圣芙蕾雅今日新闻》的头条就是《女武神公寓外发现不明大型爬行动物沿墙壁爬行》了。
铿惑双手抓住阳台的栏杆，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打量着琪亚娜房间内的情况——琪亚娜坐在书桌前，旁边的台灯开着，将柔和的光线铺洒在书桌上，看起来是正在复习。
确认琪亚娜没有发现自己以后，铿惑蹑手蹑脚地以极慢的动作爬上栏杆，用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才缓缓把脚放在阳台上。这一套动作就像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乌龟一样缓慢，铿惑将衣服的摩擦声降到了最低，跟做贼似的向房间内靠近。
今天的琪亚娜看起来很安静，大概是因为将全身心都投入了复习缘故。她的头发披散开，用发卡固定住，让铿惑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那是琪亚娜。
阳台的玻璃门虚掩着，使铿惑能够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可正当铿惑小心翼翼地将脚探向房间内的地板时，动作却突然一僵，悻悻地把脚收了回来。
万一踩到地板的时候地板“吱呀”了一声怎么办？铿惑觉得这是个大难题。他今天是准备给琪亚娜一个惊喜的，如果这个时候被她发现，惊喜估计就变成公开处刑了。
铿惑趴在地面上研究了半天地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光凭看的绝无可能看出来哪块儿地板踩上去会有声。他懊恼地挠了挠头，这和他的计划有些出入。他用各种姿势比量了一下阳台和琪亚娜的距离，确定自己应该不可能一手把着阳台的玻璃窗一手将花递过去。
发现自己的计划有了致命漏洞，铿惑开始一个人在阳台上跟自己较劲。他当然可以用点特殊能力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无形，但能力并不是这么用的，因为把方术用于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是方士的大忌。
铿惑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琪亚娜的背影，确认自己没有被发现之后，继续琢磨着不发出任何声音靠近琪亚娜的办法。
就在铿惑进退两难的时候，琪亚娜却突然站起了身，吓得铿惑险些从阳台上跳下去。
不过万幸的是，琪亚娜径直转向房门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连往铿惑的方向转都没转一下。
铿惑长舒了一口气，趁着琪亚娜关上房门的功夫，迅速环视了一遍她的房间，一个箭步窜了过去，轻巧地落在琪亚娜刚才走过却没有发出地板吱呀声的路径上。
同时，铿惑从须弥袋中掏出他打包好的夜宵，轻轻放在了琪亚娜摊开的教材旁边。
“咳咳。”
正当铿惑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却从房门处传来。铿惑动作一僵，保持着那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咳咳！”咳嗽声加重了些。
铿惑讪讪地站好，迅速将他新买的假面骑士面具戴上，转过头打了声招呼：“哟，我是新来的夜宵骑士……”
“噗……”琪亚娜一时之间没忍住笑，原本努力绷得紧紧的脸顿时鼓成了包子形。
意识到自己没能忍住的琪亚娜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你干嘛？”
“履行假面骑士的职责，匡扶正义，派送夜宵。”
琪亚娜抱着膀子靠在门边，满脸都是揶揄之色：“假面骑士什么时候干起送外卖的勾当来了？”
铿惑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防止它掉下来：“不然你以为我们骑摩托是为了拉风？那是我们的工作器材——美团骑士听过没有？那就是抄了我们名头的……”
“哼！”琪亚娜冷哼一声，将房门用力扣上，像打量着贼一样在房间里踱着步。
铿惑还没意识到琪亚娜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铿惑和阳台的中间，脚轻轻一勾，将阳台的玻璃门合上。
“怎么今天有空想起我了？”
这些天铿惑为了照顾琪亚娜的复习进度，一次面也没有露过，将琪亚娜的复习全权交给符华，自己当了个甩手掌柜。他甚至都能从琪亚娜的语气里听出不同寻常的怨气来。
“咳咳……这不是怕耽误你复习嘛……”铿惑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弱弱的。
琪亚娜向前走了一步：“戴面具干嘛？不想见我？”
听到琪亚娜语气不同寻常，铿惑赶紧把面具摘了下来：“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行侠仗义呢嘛，总得戴个面具才像回事儿啊……”
琪亚娜背对着阳台的门，像极了看门的保安，正在盘问来访人员的信息：“哦？我可是听说了，最近总部那边来了个人，每天跟你形影不离，‘铿惑大人’前，‘铿惑大人’后的……”
铿惑当下心底就是一沉：果然还是坏事儿了。
“那个……”铿惑在这一刹那间心头百转千回，瞬间推测出了接下来可能的发展，并对这些可能的发展进行演绎，最终找到了一条通往生门的支线。
铿惑的表情生动了起来，笑意止不住地在他的脸上浮现。他清了清嗓子，却没有回答，只是用调笑的目光盯着琪亚娜：“吃醋了？”
琪亚娜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走到床边，用脚从床底下把一双蓝色的拖鞋勾了出来踢给铿惑，再把他推开，走回自己的书桌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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