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可能是觉得场面实在太过尴尬，也可能是觉得刚才被琪亚娜吼了太没面子，那个影子憋了半天之后竟然开始自顾自地讲起开场白了。
她的声音有些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琪亚娜，看着我。”
“嗯？”琪亚娜警觉地一回头，盯着那个在空中靠近了不少的影子，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慢慢滋生起来，“干嘛？”
“无论你再怎么幻想，也不会出现满汉全席。”影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弱智，“琪亚娜，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就不能低一点儿吗？”琪亚娜满脸都是嫌弃的神色，“有求于人就好好放低姿态啊，你飘得那么高干嘛？仰着脖子看人很累的！”
“……”
影子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儿把这话题聊下去了。
琪亚娜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这个影子的问题，毕竟这里是她的梦境，而梦境中出现什么往往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也许她的大脑就是莫名其妙在她的梦里弄出了个人来，回答那个影子的问题会让琪亚娜觉得自己跟个傻缺一样。
也许是察觉到了琪亚娜的心思一门扑在美食上，那个影子叹了口气，那声音仿佛是哀叹，也仿佛是嘲讽：“你被驯化了。”
琪亚娜终于受不了那个影子的聒噪了，她用十分不耐烦的目光扫了影子一眼，在心中默念着让这个影子消失。
“哦？想让我消失吗？不可能的，因为……”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拔地而起，在琪亚娜的脑海中炸开，她只觉得一阵精神恍惚，仿佛连站都站不稳。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什么，却摸了个空。她感觉到重力正在扭曲，自己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飞速地随着重力旋转着。
“这里，是由我构筑的世界。”
琪亚娜突然感到重力恢复了正常，不再像刚才那样疯狂地变换着方向。她只觉得一种令人心悸的失重感袭来，整个人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琪亚娜吃惊地看向周围，但她的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在空中不稳定地旋转着。这个过程好像很长，长到让琪亚娜以为自己会摔死。可下一秒，她就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面上。
琪亚娜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着陆的后背，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没有疼痛感……应该是梦才对……】
“嗯~我真是睡了太久太久了。不过，现在，命运的齿轮又一次重新转了起来。欢迎回家，琪亚娜·卡斯兰娜。”
琪亚娜第一次正视了对方，那是一个有着人类形体的影子，只不过背后有着仿佛翅膀般的凸起。她的全身都是黯淡的紫色，使她的轮廓更加难以看清。
琪亚娜总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她警惕地从地上站起来，有些凛冽的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这是她在入梦之后第一次产生了触感和温感。
周围的景色已经大变样，原本她应该在圣芙蕾雅学园的花园小径里，可现在却出现在了海拔极高的建筑物顶端。圣芙蕾雅学园的全貌在此刻尽收眼底，她能看到食堂，精炼厂，学生宿舍和分布在不同区域的训练馆。
再远的地方就无法看清了，因为那里被一团模糊的迷雾遮挡，整个圣芙蕾雅学园仿佛被放进了与世隔绝的结界里。
琪亚娜小心翼翼地扶住身边的柱子，从她所在之处周围的环境和身边的这口比她还大的钟来看，这里应该是中央教堂的钟塔。
琪亚娜感受了一下脚底传来的重力感，此刻的她终于相信面前的这个影子很可能并不是她的梦境，而可能是一个类似于当初八重樱的圣痕空间那样的……类似于梦境，却又不完全是梦境的地方。
“家？不，这里不是……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悬浮在半空中的影子看起来对琪亚娜的反应很满意，她在空中转了个圈，待琪亚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这真是一个一言难尽的问题。不过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喜欢我为你构筑的这个世界吗？”
琪亚娜迅速地躲开，拉开了自己与谜之影的距离——以防止她背后漂浮着的刺扎到自己。
“世界？你是什么人？”
琪亚娜一点警惕都不敢放下，有过八重樱的前车之鉴，她对自己此刻的处境感到十分紧张。如果说八重樱那次还有大家一起想办法深入梦境深处去解救德莉莎和八重樱的意识，这一次可只有她一个人。如果自己面前的这个东西也是敌人的话……
琪亚娜冷静地向后慢慢退去，向着比较容易逃离的方向靠近——不过这里可是钟塔，她能做到的只有靠近钟塔的梯子，如果一会儿真的有突发情况就顺着梯子逃离这里。
只要拖延住时间，等到铿惑他们察觉了自己的异状来救自己就好了——如果他们来得早，没准自己还能赶得上三天之后的理论课考试。
那个影子缓缓转过了身，不知为何，琪亚娜竟然能从那张只能看出轮廓的脸上感觉到一丝嘲讽：“呵呵呵……才刚来就想离开我？真是令人伤心。不过，想离开这里，可没那么容易哦~”
影子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琪亚娜只觉得心里的底气都泄光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抗拒和这个影子交流，那团影子就像一个特别惹人讨厌的亲戚，琪亚娜并没有生出暴打她一顿的念头，心中想着的只有离她远远的。
琪亚娜色厉内荏，上次在八重樱的圣痕空间里她可是吃尽了苦头，那个无限轮回的噩梦空间让她们疲于应对。如果不是布洛妮娅发现了那个空间的规律，找到了那个不稳定的电，她们可能直到整个事件结束前都会被困在那个轮回地狱里。
如果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和当初一样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她这里到哪儿揪个布洛妮娅出来帮她找到空间轮回的规律？
“你……你要干什么？让你尝尝我琪亚娜·卡斯兰娜的厉害！我可是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咳咳，未来最强。”
出人意料的，那个影子听到了琪亚娜的话之后竟然顿了一会儿，好像没反应过来琪亚娜说了什么。直到琪亚娜的脚后跟已经蹭到了梯子的旁边，那个影子才突然爆发出毫不收敛的笑声，那笑声听得琪亚娜浑身发毛。
“卡斯兰娜？女武神？看来，你对自己身上的孽缘真是一无所知……你，只是个被父亲抛弃，连母亲的样子都没见过的孤儿。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从出生起就没有母亲的陪伴？为什么父亲要离开你？”
影子一步一步逼近，琪亚娜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扩散开来。
不知为何，她就是生不出与这个影子战斗的心思，她只想躲开她，离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见到她。
琪亚娜早就蹭到了梯子边上，此时，她的身体陡然压低，整个人向后方一窜，撤进了钟楼的梯井，双手抓住梯子的两侧，双脚卡住梯子的边缘，以近乎坠落的速度向下方滑去。
影子并没有阻拦，而是站在梯井的边缘向下方望去，她的轮廓被昏暗的光线笼罩，犹如魔鬼。
恍惚间，琪亚娜听见一声响指，便觉得手中一空，失去了梯子的她如同一颗小石子一样向下方坠落。梯井中没有一丝光线，犹如深渊般幽邃。琪亚娜恍惚间甚至产生了自己根本没有移动，而是在被黑暗吞噬的错觉。
黑暗迅速占据了琪亚娜的视野，唯一有光芒传来的地方只有梯井的口，而那个影子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梯井的边缘，凝望着她。
梯井的洞口在琪亚娜的视野中越来越小，她甚至不敢去猜自己究竟落下了多长的距离。她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哑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伸出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徒劳无功。
梯井之上，那个影子转过身，望向遥远的夜幕。在那夜幕之中，唯一的一颗星星正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光芒，那光线似乎要强行穿过这层夜幕，来到这个被隔绝的梦境。
“真麻烦……”影子回过头，看了看依旧在坠落的琪亚娜，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琪亚娜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地面的，但这种真实的坠落感让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惊魂不定。她以前从更高的地方往下跳过，可那都是有高空降落缓冲装置在，所以她并不怕。然而这里……尽管这应该是梦境，但这种让她难分真假的真实感使她无法百分之百确信自己掉到地上之后不会受伤。
“别跑呀~”那个影子如同琪亚娜的梦魇，不知何时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只不过，这一次影子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紧紧地跟在琪亚娜的身边，甚至还有余裕绕着琪亚娜飞了一圈：“你难道就不对我说的那些事情好奇吗？“
琪亚娜没有回答影子的问题，此时的她只管埋头狂奔。她并不是不想知道影子刚才说的关于自己父母的事，而是……她不敢。
一种犹如扎根在她心底般的恐惧在躁动着，骚动着，仿佛在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不……我……我不想，我不想知道！】
琪亚娜成为女武神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德莉莎承诺的，只要她成为A级女武神，就告诉她她父亲齐格飞的下落。
她这两年里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父亲，当面质问他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可现在，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影子说要将真相告诉她的时候，她却不敢去听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本能的，不敢听。
“时间不多了啊，琪亚娜。“那个影子与琪亚娜保持同速，在空中掠过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一个幽灵，”琪亚娜，你真的不好奇吗？不，你想知道，你渴望知道。你想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就没有母亲的陪伴，你一直以来的渴望……我都看在眼里。“
“你说你不想知道？不不不，你想知道的，你不愿意去知道的只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你这两年中所感受到的所有美好】这件事……是假的。”
“你给我……闭嘴！”琪亚娜几乎喊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吼声，她左脚猛地一顿，以其为轴，一记凌厉的鞭腿像刀一样向着那个影子踢去。
这一腿迅如雷霆，没有丝毫的留力，琪亚娜甚至都不知道这一腿的力度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愤怒还是恐惧。
“哦哟哟哟……”那个影子仿佛纸片般顺着风的流向一闪，躲开了琪亚娜的一击，“你越是抗拒，就越是说明你其实对这一点十分清楚，不对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琪亚娜的脸色竟然有些狰狞，她的胸口以极快的频率起伏着，但已经失去了该有的规律。
“终于勾起你的兴趣了吗？要知道，即使在睡梦中，我也一直在观察你哦~所以说，我对你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的生活，从头到尾，全部都是谎言——哪怕是你最信任的那个男人，也一样在对你说谎哦~”
琪亚娜心中的不安终于被这句话所引爆，她发出刺耳的尖叫，像丧失了理智一样向着影子冲去，想要制服那个影子，让她不再信口开河。
然而，影子却陡然拉开了与琪亚娜的距离，这一次，琪亚娜竟然感觉到对方好像有些急迫。
“其实，我很想和你分享一点小秘密。但可惜的是，今天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晚安，我的小公主，希望你梦醒的那天，能够……”
影子的后半句话犹如被消音了一样，琪亚娜连一个字都听不见。然而这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因为此时，更加怪异的现象让她无暇他顾。
天亮了。
整个阴沉沉的夜幕被光芒撕破，犹如被泼了水的画布，那层让人感到压抑的阴沉色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突如其来的阳光洗刷。
那光芒很明亮，很温暖，却正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在对她说着什么。
“琪亚娜，没事了。好好睡一觉，这只是个梦而已。”
第五百二十四章 圣芙蕾雅特色战术
圣芙蕾雅学园宿舍，符华的房间里。
睡梦中的符华悠悠转醒，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天花板，仿佛这次半夜苏醒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她从床上坐起身，背靠着床板，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她的成长速度有些超出预计。那么……计划要提前吗？”
符华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落在了自己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通讯器上。她将通讯器拿起打开，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不会被监听的隐秘通讯渠道。
“奥托，K-423的成长速度超出预计，第二律者的意识有苏醒的迹象，计划该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
第二天，琪亚娜依旧按照约定来到了图书馆的自习室，这是符华特意为了给琪亚娜辅导功课而订了七天的双人学习室。
“琪亚娜，昨天睡得怎么样？”符华将讲义展开，明知故问。
“好极啦！”今天的琪亚娜看起来精神饱满，一扫前些天的颓靡，“虽然说昨天晚上还是做梦了，但今天早上起来精神很好！”
“哦……这样啊。”符华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那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昨天学习过的课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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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世人们对我有一些误解。”铿惑的神色有些犹豫，他诚恳地对德莉莎解释道，“我并不是脑子有坑，我的思维逻辑顺畅且合理，方法论直指问题中心，况且我觉得这种形式也有许多好处啊：比如说现场解说可以让观众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场上进行实战考核的女武神们都有哪些出彩之处，对自己查缺补漏；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记录形式，可以对后续的评分提供参考价值；再说，我们总得在总部面前表现一下我们现在的女武神部队素养，而丽塔作为奥托的近侍，又是【不灭之刃】的副队长，眼光肯定很高。我们的解说可以让她客观地意识到我们女武神的水平，不能让她以总部精英女武神部队的水平来衡量我们的学生。要知道，她的那个层面上接触到的最菜的人大概就是大师分段了……”
德莉莎面如寒霜，铿惑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倒是觉得铿惑脑子里的坑是越来越大了：“我们这是考试！考试！你明白考试是什么吗？！严肃！精密！不带有主观情绪的客观评分！你要加个战况解说……别弄得像个综艺节目似的啊！你脑子里的坑要变成瘤了吧！”
“咳咳……严格地说，我脑子没坑——这个世界太不合常理，我只是以符合常理的方法去处理它不符合常理的那一面罢了。”
德莉莎恨不得把那本对铿惑专用纸质版砖砸在他脸上：“这和你要在实战考核里开解说台有半毛钱关系啊！你既然都说了这是一场严肃的考试，那就让它严肃点儿啊！”
“很严肃啊。”铿惑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德莉莎好像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耐心地解释道，“你想，丽塔并不了解我们学园的女武神，而我们的女武神嘛……对比于其它支部的女武神，思维上比较灵活，丽塔到时候很可能无法理解这种灵活，所以才需要我们给她解释，让她明白这些灵活性思维的合理性……”
德莉莎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说实在的，我很后悔当初让你去上小队战术这门课的……你看看她们现在都什么样子……”
德莉莎并非空口无凭，铿惑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些女武神们个顶个的……优秀，尤其是在脑子里坑的大小这一方面上，其他支部的女武神们更是无人能及。
这些天她抽空去看了一下训练场馆里为实战考核备考的女武神们，终于弄明白了学园的训练馆最近维修费用大幅度上升的直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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