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姬子的话一出，铿惑的心顿时就咯噔了一下，恍然间仿佛抓住了那个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说是下意识地不去考虑的问题。
“那些菜鸟在战场上所做的一切！尖叫！逃窜！战术动作忘得一干二净！受过的训练根本就没有！小队合作一团散沙！热血上头的！以一敌百的！”姬子气得语无伦次，“抱头蹲下的！全都有！”
“这还执行什么计划！等死算了！”姬子的情绪似乎爆发到了一个顶点，她眼中的杀气似乎要把铿惑活剜了，“你交到我手上的就是一群小女孩！”
“是这样吗……”铿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铿惑话音还没落，就感到一股巨力从领口传来，姬子双手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死死抵在墙上，那张精致的俏脸如此地贴近铿惑，本来应该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此刻却让铿惑的心跳停了一拍：“你有没有听清我说话！女武神是士兵！听好了！女武神首先是士兵！士兵就要服从！战斗！没有退缩！没有自作主张！你教出来的这些学生！根本一点纪律都没有！她们在战场上抱头鼠窜！尖叫！引来更多的崩坏兽！她们根本对战斗起不到丁点作用！只会让战局更混乱！”
“你的教育方针！你的方法！完全就是错的！你教导出了一群掌握了超出普通孩子所能拥有的力量的高中生！她们根本就没有驾驭这股力量的觉悟！”
“再让她们上战场！那是去送死！”
第四十五章 铿惑式心理辅导
“把战场记录仪的影像给我看一下。”铿惑被姬子抵在墙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十分冷静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都说了！那些影像毫无参考价……”
“你个臭娘们能不能让老子把话说完！”铿惑怒吼着，浑身上下的气势猛然爆发，他的吼声盖过了周围的所有声音，“既然你们说要信任我！那就给我信任到底啊！我的教育方法绝对没有错！我相信那些孩子们！”
“可是你的相信毫无用处！”姬子毫不退让地反顶了回来，气势上丝毫不输铿惑，“你让这些根本没有面对死亡的觉悟的孩子们上战场！你到底是想杀了谁？！崩坏兽？！她们？！还是我？！”
“所以我说让我看一下录像！让我看一下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铿惑愤怒地推开姬子，力道之大让姬子几乎不敢相信铿惑只是个普通人，“别拿本部那些按兵器的方法培养出来的女武神跟她们做对比！她们是我的学生！”
“她们也是我的学生！”姬子的眼神似乎要拧出血来。
“姬子，让他看一下战场记录。”德莉莎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传来，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可质疑。
姬子冷着脸退开，把一枚存储器扔到铿惑身上：“看完告诉我，我不想再看一遍那种送死一般的战斗了。”
铿惑默默地拿起存储器，插到了德莉莎的电脑里，找到了当天的战斗影像，一言不发地调成十倍速播放器来。
他并不需要看细节，只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铿惑看到了迷茫。
女武神小队们在被投放到长空市外围之后，出现了片刻的迷茫和混乱，她们似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每个小组三个人聚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还有的打开战场记录仪开始看地图，似乎是想确认一下方向，但她们都没有按照之前课上教过的那样，先迅速占据有利侦察地形，组成侦察递进阵型向前推进。
终于，她们中的一些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慢慢组成B-7式侦察队形，但并没有与其它的队伍形成联合之势，因为其它队伍也并没有组成联合阵型，因此这支小队的阵线显得孤零零的。
铿惑看到一名站在高处的女武神开心地冲远处的另一支小队挥舞着胳膊大喊着什么。
铿惑甚至看到了画面中一闪而过的好像有女武神在自拍。
终于，这些新晋女武神们好像想起了课上教过的东西，迅速地组合成了联合阵型，并由侦察兵向前侦察。
突然间，画面开始混乱起来，铿惑暂停了一下，往前稍微倒带了一下，找到了混乱开始的地方。
铿惑看到了惊恐与混乱。
在后排的一名重火力支援型女武神登上一堆废墟的时候，突然间从废墟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那名女武神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向后一跳，却因为一只脚被抓住而失去平衡，从废墟上滚了下去。
顿时后排女武神们如同炸开了锅，有被那声尖叫惊得也一同尖叫起来的，有呼啦啦一大帮直接涌过去看那名滚落的女武神怎么样了的，也有直接把炮口对准发出尖叫声的方向的。
而稍微靠外围擅长贴身肉搏的强袭型女武神也有些慌了神，她们下意识地靠拢，警惕地观察周围，其中的一部分直接脱离了队形，向团队的中心，那些重火力支援型女武神那里跑去。
不过万幸，那只手只是属于一只低级的丧尸，长空市的市民被崩坏能侵染之后，如果自身的崩坏能适应性不强，则会转变成这种不知疲惫，没有情感，移动缓慢，并且浑身上下只有饥饿这一种感觉的不知该被称之为生物还是死物的东西。
它们浑身上下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弱点，因为它们的内脏早已腐化，身体机能早已停摆，它们能活动的唯一原因是体内盘绕的少量崩坏能驱使那些能够让它们运动起来的肌体继续活动，崩坏能会替代细胞中的氧化反应为丧尸提供能量，但它们会永远保持饥饿，追逐所有能看到的能活动的非同类生物，去吃掉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那名在废墟中侥幸还有一丝活动能力的丧尸被迅速消灭，那名滚落废墟的女武神除了片刻的仪表和面子之外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而在最外围侦察的侦察型女武神似乎听到了通讯器中的大呼小叫，也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后撤，但也有选择继续留在外围侦察的人。
片刻的混乱过后，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相互鼓励，拥抱，安慰对方。
铿惑把录像暂停，默默拔出了存储器，站起身对德莉莎说：“给我一晚上的事件来看这份录像……明天早上，我会给你想要的答复。”
“我不能说什么，但是这种情况在我的预料之内，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总之在明天早上之前……相信我。”
“我的要求就是这样，可以吗？”
德莉莎默默点了点头。
铿惑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而姬子，早已不知到何处去了。
铿惑站在外面的路上，取出通讯器，犹豫了一下，拨通了芽衣的通讯。
“铿老师？”芽衣拒绝了语音通讯，而是发了文字讯息过来。
“她们还在那里站着吗？”铿惑回了一条。
“嗯。”芽衣的回复十分简短。
“那我现在过去吧。”铿惑叹了口气。
铿惑收起通讯器，先快速跑到了食堂，让那些还在等待着的学生们回宿舍，并告诉她们明早七点在礼堂集合，随后便快步向那些还站在广场上的新晋女武神的队伍那里走去。
很远很远就能感受得到那些新晋女武神们的迷茫和无助。
“大家先回宿舍吧，明天早上七点大家到礼堂集合，我跟大家总结一下这次行动里的问题。”铿惑微笑着对大家说道。
但是所有人却不为所动，只是面面厮觑，却没有人率先迈出一步。
铿惑看着那些低着头的女孩，仿佛能看到压抑与迷茫在队伍之间凝结成了实质，把每个人都串联了起来。
铿惑有些无奈，也有些理解。
这些在崩坏中家破人亡的孩子们，自绝望中被拯救，又被告知自己可以拥有向那些摧毁了自己美好人生的怪物们复仇的力量，向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的崩坏复仇可以说是她们现如今所做的所有事情的动力，她们可以说是夜以继日地训练，翘首以盼地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返回那片土地。
可是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她们却没有抓住。
不但没有抓住，还让第一次行动变得一团糟，自己所憧憬的姬子少佐对她们大发雷霆，这种前后的落差感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们顿时纷纷怀疑起了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女武神这个称呼，这场行动的开局如同春游一般，又以一片狼藉收尾，这使得她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自己的随意和散漫。
“走啊？你们还在这站着干啥？”铿惑装作大惑不解的样子挠了挠头。
但女武神们还是没有一个人动弹，包括芽衣三人在内。
铿惑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走了。
女武神们面面厮觑，本以为铿惑会留下来继续劝劝她们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走了？
这个家伙就不知道体谅一下女孩子的小小任性吗！
但是没多一会，铿惑就推着一辆小推车回来了，上面放着一个小板凳和一些吃的，眼尖的还看见了烤肉架。
然后！
她们就看见！
铿惑！
在她们面前！
支起了！
烧！烤！架！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铿惑就把电磁烤架启动，用筷子飞快地夹起几片肉，放了上去，不多时，肉香四溢。
女武神们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铿惑仿佛煽风点火……不，他就是煽风点火般地拿起一个小扇子，一边烤肉还一边往女武神队伍中扇风。
徐徐的烤肉香气传入了女武神的队伍中，铿惑还嫌不够诱人似的，摇头晃脑地拿起一瓶孜然在肉片上撒着一边用奇怪的口音说着：“哟哟哟，正宗新jiang吐鲁番烤羊肉串……”
然后他突然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看着烤肉架上的肉片仿佛恍然大悟，弯下腰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竹签把肉片串了起来，改口道：“正宗新jiang吐鲁番烤羊肉片……”
铿惑仿佛能感受到面前的女武神队伍里传来的目光中带着杀气。
以及肚子的咕咕声。
“无赖……”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铿惑听力好，恐怕就漏过去了。
“谁谁谁谁？！”铿惑蹦着高，把刚贴在嘴上的假胡子都甩掉了，“谁敢骂我无赖？谁谁谁站出来！别不敢出声，有本事咱们站出来怼！”
“明明就是无赖嘛！”那个女生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家累了一天了都没吃饭，你倒好，当着我们面烤肉也就算了，还往我们这扇风！”
“就是就是……”女武神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微不可闻的附和声。
“我还没说你们呢！”铿惑瞪大了眼睛，仿佛被对方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你们站在这都挡着我的风了！我说怎么这火烧不旺！就是你们在这挡的！”
“电磁烤架哪来的火嘛！”那个女生反顶了回来，“分明就是你耍无赖！来馋我们！”
“谁馋你们了！我办了一天公累成一条皮皮犬晚上出来找个地方烤点肉改善一下生活怎么了！碍着你们了？！去去去一边去别搁这围观我，有人围观我吃不下饭！”铿惑仿佛驱赶苍蝇一般挥舞着手里的小扇子，乍一看跟个恶霸似的。
“所以都说了嘛！你干嘛非得跑我们眼前烤肉啊！没看我们正在这站着嘛！”那个女生仿佛也被感染了，气鼓鼓地走出队列，双手叉着腰说道。
“去去去谁让你们在这站着了！谁允许你们在这站着了！你们在这站着干嘛？！”铿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用仿佛看弱智的眼光看着那个女生，“不想闻那你们走啊，一边在这闻我的肉香闻的望眼欲穿的，一边还让我滚，我弹性怎么那么好呢？”
“我们在这站当然是为……”那个女生横眉竖眼地正要反驳铿惑，说了一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久久不肯离去。
等姬子回来？
可是姬子已经说了解散。
罚站？
可是也没人让她们罚站。
她们只是舍不得离去。
她们下意识地希望这次任务还没有结束。
她们惶恐不安地希望着有人能告诉她们，明天继续出击。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们。
所以她们就在夜晚的星空下如同被遗弃的小猫咪一样，缩成一团，互相取暖。
“要不我们走吧……”人群中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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