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宣传鼓吹至今,可以说是近畿地区文化人心中的佛教圣地。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全体扶桑人民心中的佛教圣地。
毕竟大部分人没有说话的权利,只有“被代表”的权利。
所以,在这个年代,屠杀再多的平民百姓,也不一定惹来什么非议。但得罪一位高僧大德,便可能成为千夫所指,众叛亲离。
依照过往经验,无论是幕府将军足利家,还是实际掌权的细川、大内、三好之类的家族,都对比叡山延历寺恭恭敬敬,不敢冒犯。
以伊织的想法,一个佐佐木流云,就算武艺无双,也只是一人之力而已,终究无法与千军万马抗衡。
那些大人物都不敢得罪的势力,怎么就敢招惹?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流云心中早有定计。
此刻伊织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恍然不知所措,既忧虑,又不解。
流云却也不解释。
当然,也没办法解释。
难道说我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推测到织田信长即将对比叡山延历寺下手,所以不必在意他们吧?
即便说了,外人听了只会觉得难以置信。
总之流云不怕此举得罪人。
至于是否会得罪神佛的问题呢……
其实流云自穿越以来,见过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也见过深怀异能修行高妙的人,却一直无法获知神佛的存在与否。
倘若稍许得罪一下,便能解惑,倒也不亏。
……
流云说得简单,行事却没有那么莽撞。先通过村民,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光正寺的口碑如何。
不是自己出面——第一是懒得废话,第二是怕吓到百姓。
是让师叔和师弟去问的。
老和尚兴河,小和尚随风,这几天已经在村里建立起一定的威望——主要是僧侣这个身份带来的光环。
他们习惯了流云百战百胜,解决一切强敌,倒不觉得有甚可担心的。
所以对村民的说辞是:这光正寺仗着有后台,贪图大家的香火钱,不让我们自行修建庙宇,实在不讲道理,于是流云大人要去教训他们。
这倒激起一点同仇敌忾的气氛来。
以前村里的百姓,有婚丧嫁娶的红白事,一直都是在那光正寺里面操办,为此进献了不知多少钱财,供那些高僧大德锦衣玉食,倒也没人提出过什么意见。
或许有人有意见,只是不敢。
但现在,来了兴河与随风这一老一小两个新和尚,修身礼佛各方面看上去也是靠谱的僧侣,讲解佛法比光正寺的高僧大德通俗易懂多了,言行态度却平易近人,吃穿用度也节俭朴素,不似高僧大德那般道貌岸然,高高在上。
事情就怕有对比。
老和尚兴河与小和尚随风一来,那光正寺的高僧大德,便显得面目可憎。(顺便一提,传统宗派干不过一向宗也是这个道理)
当然,到这一步,可憎归可憎,仍是没人敢表达出来。
不过有新领主带头挑事,又另当别论了。
大家不敢当面非议高僧大德,却还不敢跟在大佬后面喊六六六吗?
尤其是,有的人祖上传来的土地莫名其妙“被自愿”投献成了僧产,有的人老婆去庙里做帮工结果生下个长得像住持的孩子,有的人不慎打翻了佛堂贡品被捆起来打断了一条腿的……
收集“民愤”这事,只要有人起头,就不难了。
次日清晨,流云听了师叔和师弟收集的情报,心里有了底。
于是带了刀,骑上马,弄明白地点,准备去找那光正寺的麻烦。
这时,居然有数十个村民,跑到村头伏身下跪相送,眼中包含感激之情,口里还喊着“武运昌隆”“武运长久”之类的吉祥话。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受到百姓爱戴多于畏惧的感受。
果然打倒那些借神佛之名敛财欺民的剥削阶级乃是人心所向。
……
光正寺其实很近,驱马跑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而且目的地也很好辨认。
高达数层的浮屠佛塔,在乡野之中绝对是鹤立鸡群,隔着老远便能发现。
再走近些,便看到宽广的大院子,用土垒和木墙围起来。
院子大门洞开,偶尔有行人和车辆穿行,并不设禁制。
上前一看,流云顿时觉得眼熟。
原来这土垒和木墙里面分为三个区域,只有正中是僧院,两侧却是各开设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店铺。
从招牌看,左边大概是贩卖大米,右边好像卖布兼制衣。
和尚把寺庙附近的土地租给商人做生意,似乎是扶桑特色。
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天朝人,流云总觉得这种场面十分滑稽。
想一想,好像欧洲中世纪也不乏教堂和修道院演变成商业都市的,这里面大概存在某种封建社会的共性。
或许是因为民间治安不敢恭维,军事贵族又喜欢涸泽而渔欠债不还,唯有宗教势力能庇护商人,达成双赢。
不过今天在流云这里,和尚恐怕连自己的脸都护不住,别说庇护商人。
流云驱马来到寺庙大门前,见到写着“光正寺”三个字的牌匾高悬在上,下面一个年轻迎客僧懒洋洋的低头站着发呆。
那年轻迎客僧被马蹄声惊到,抬眼望见流云大摇大摆甚是无礼,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哼了一声。
但上下打量一番,却又稍加收敛。
估计是见到流云衣饰不俗,又配着刀,摸不清底细。
于是年轻迎客僧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慢条斯理摇头晃脑道:“施主!此处乃是寺庙门口,还请您先下马,以免冲撞香客,令神佛不悦。”
流云低头扫了一眼,没搭理,只冷冷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年轻迎客僧听了这话,顿生疑窦,迟疑问到:“是有事要见鄙寺住持么?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可否有过预先约定?”
流云佯作发火,皱眉说:“叫你让管事的出来便罢,何故废话?”
年轻迎客僧愣了一愣,摇头冷笑道:“既没约定,便不必说了。须知鄙寺住持早年在比叡山延历寺修行过,与觉恕法亲王都颇有交情,每日弘扬佛法忙碌得很,没工夫接见莫名其妙的人……”
流云勃然色变,不管不顾便要驱马往里闯。
年轻迎客僧伸手拦住,厉声斥道:“鄙寺乃是知名的宝刹,什么人来了也得下马才让进,你要是再不停下可别怪……”
他话却来不及说完了。
流云骑在马上,弯腰伏下身子,伸出右手一拉,抓住这年轻迎客僧的胸口衣襟,顺势往上一扔——
这可怜和尚,便骤然飞上四五丈高,在空中哇哇直叫。
到了至高点旋即下落,眼看摔不死也要半残,这可怜和尚面色煞白,汗出如浆,声音都哑了。
正好有两个衣饰不俗,带着仆役的女香客从寺庙里出来,见状亦四散而逃。
此刻流云才不慌不忙伸出左手,在空中扶了一把,卸去大半力道。
因此年轻迎客僧掉在地上转了两圈,摔得灰头土脸,僧袍染了一身泥尘,却没有什么大碍。
这家伙再不敢说话,只抱着头往寺庙身处鼠窜,叫道:“诸位师兄,有人拿着刀闹事来了!”
流云气定神闲,驱马缓缓踱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片刻后,几个和尚从左右厢房陆续出来。
为首一个面目凶恶的黑胖子,僧袍乱糟糟披着,头上浅浅扣着伽帽,衣带尚未系牢,身上还有些香粉味,提着薙刀恶狠狠地说:“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到光正寺里来闹事?”
流云便顺手折了门口一截树枝,冲着这人打马而去。
那黑胖和尚亦见了流云,举刀来战。章法有度,脚步矫健,显然武艺是有火候的,浑然一股杀伐屠戮的气相。
流云并不躲避,只以刚才顺手折断的树枝做武器反击。
黑胖和尚挥舞薙刀正欲猛斩,却被狠狠打中面门,便如同遭熊掌拍击似的倒栽出去,眼冒金星,倒地晕眩不起。
后面还有几个拿着武器的和尚,本来吆喝着作势要上前进攻,见为首的黑胖子被打倒,瞬间俱都慌了神,哭爹喊娘一哄而散。
有个不长眼的,无意撞到了走廊边的香炉,烫伤了脚,疼得大叫,还单腿蹦着拼命跳。
本来宝相庄严,古朴幽静的寺庙,一下子变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可惜里面香客不多——因为这光正寺沿袭了比叡山延历寺的传统,走的是高端路线,只与有钱人来往。平头百姓除了有婚丧事,否则是不来的。
看着僧侣们的狼狈身影,流云心中忽然理解了著名哲人雷老虎的那句名言:“以德服人!”
果然以德服人,就是开心啊。
第二十一章 以德服人(下)
流云仍骑在马上,在寺庙的院子里左右看了一会儿。
然后,远处人声涌动,众僧簇拥之下,一个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走了出来。
看那气质,就算不是住持,也应该是高层领导了。
那老和尚走过来,远远便朝着流云躬身施礼,卑躬屈膝道:“贵客屈尊到来,鄙寺蓬荜生辉,本该盛重欢迎的。都怪老衲御下不严,致使徒弟们不懂待客道理,怠慢冲撞之处还请见谅!不知您高姓大名?”
对方年纪这么大,姿态又这么低,流云虽然是来找麻烦的,却也下意识客气了几分,便淡然回答说:“鄙人佐佐木流云。”
“噢……噢噢,原来,原来是佐佐木大人驾临!幸会幸会!”
那老和尚起初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佐佐木流云是谁,但马上反应过来,做出一副如雷贯耳,敬仰已久的表情,上前恭敬施礼,谄媚笑道:“您今日来鄙寺,请问有何指教呢?”
流云骑在马上傲然道:“特意来教你们做人的道理。”
此话一出,旁边一圈和尚,个个气愤难当。
但却没一个敢吱声的——刚才首当其冲的黑胖子还躺在地上惨叫呢!谁也不傻,干嘛吃眼前亏呢。
唯有须发皆白的老和尚作恍然大悟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笑道:“佐佐木大人百忙之中,拔冗前来,特意到鄙寺来教我们做人的道理,实在令人感激不尽。老衲一定会吩咐门下弟子全神贯注,认真听讲,仔细学习做人的道理。”
流云愣了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老和尚,真是能忍,堪称是唾面自干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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