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但是本多忠胜这样勇力绝伦久经沙场的武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凌冽的杀戮之气,就让附近的人都心生畏惧了。
毕竟是跟佐佐木流云几乎打平手的狠角色,要是对真选组的普通成员动手,可能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谁能不怕呢?
服部半藏也走在旁边,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意识不到是个大活人。
特别是在本多忠胜气场如此突出的情况下。
数十名真选组成员跟在身后,在河滩上向着滨松城走了一会儿。泰半瑟瑟发抖不寒而栗,少数咬牙切齿如临大敌。
流云注意到这一点,便回头扫视一眼,告诉大家:“稍安勿躁,不必紧张,德川家一定会很欢迎我们的。是吧本多大人?”
“啊……哈,当然,当然!”
黑甲鹿角盔的本多忠胜愣了一会儿,接着爽朗大笑。
然后他散发出的杀伐屠戮之气,骤然就像被抹消一笔似的,淡去了不少。1
真选组的众人都感到身上压力为之一轻。
……
眼前就是德川家的大本营,位于东海道沿岸的滨松城了。
此城历史并不悠久,是两年前三方原合战之后才开始修建的,现在外观还是完好崭新的,特别是天守阁的屋顶,虽然装饰不多几乎只有黑白两色,却也颇有一番雅致的美感。
不过城池的规模实在有点狭小,最外层也只有不超六百步长宽而已,看上去最多才能容纳三五千人。同时周边的商业配套极为萧条,城下尚未形成正式的固定街町,只在铺了小石子的沙土路上,有些沿途摆摊经营的小贩出没。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穷酸。
唯一可取的,或许是门口卫兵们的精神面貌了。但装备的式样和颜色是十分杂乱的,所以这种精神面貌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怜。
不用拿织田家的情况出来做参考,就算是与越后上杉家的直江津相较,都是云泥之别。
比一向宗的长岛城也差了不少。
真选组成员们走到门口,目光免不了有些鄙夷之色。
本多忠胜仿佛是全然未觉,依旧昂首领袖,似乎对德川家充满了自豪。1
流云跟着对方走进了滨松城,然后在大门口看到了一只……
一只身高接近成年人的,直立的,肥胖的,穿着衣服的,被四名武士簇拥在中间的——花脸大狸猫?
这是什么鬼?
流云正想吐槽,忽然想起来,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服部半藏是以鹰隼的形象出现。
既然已经接受了服部半藏是只鹰的设定,那么德川家的其他大人物是只狸猫,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画风很统一。
顺带说这个花脸大狸猫看上去应该也是具备了很强的战斗力才对。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流云回忆起上辈子从暗耻游戏学到的历史知识,想到了酒井忠次、本多正信、大久保兄弟等几个名字。
尚未想出端倪,只见本多忠胜肃然上前,敛身对那花脸胖狸猫跪地施礼,恭敬地说:“主公!依在下看,来客的确是织田家的佐佐木流云大人无疑。”
然后他起身回首看着流云,指着狸猫介绍道:“这位便是吾家主公,德川三河殿下。”
啊哈?
流云一时不禁目瞪口呆。
德川家康是狸猫?
这事未免有点过于滑稽了吧。
在怪力乱神的世界,有个飞禽走兽的家臣什么的,还说得过去。直接来个飞禽走兽的大名,让人大开眼界。1
流云上下打量了片刻,诚心诚意地表示惊讶:“德川三河守殿下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听这话本多忠胜露出尴尬的神色来,略微还有一点愤怒但是及时努力忍住了。
而那只花脸大狸猫——也就是德川家康,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胖乎乎的脸,满不在乎地呵呵笑着说:“这幅样子会奇怪也很正常啊……其实我原本只是拥有狸怪之力的武士,前几个月由于受到武田家的诅咒,才暂时无法变回人形——倒也没有耽误什么,不必过于在意。”
“原来如此……”流云心中了然,没去细究,转开话题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近江的佐佐木流云,正为织田家效力。”
“久仰大名了。”狸猫憨态可掬地点点头,又伸出爪子指向旁边的黑甲鹿角盔武士说:“本多平八这家伙,刚才没有冒犯到您吧?如果有的话,请让我替他道歉。其实半藏最早传回情报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确定您的身份了,平八这家伙非要吵着说用武力试探一下……”
“不敢当。”甭管是不是红脸白脸,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别人屋檐下流云表现得挺客气:“毕竟我从海上过来太突然了,有疑虑也是正常的。本多大人这种性格也的确是拦不住。”
“倒也没至于啦。”大狸猫双爪一起挠了挠脑袋的毛发,解释说:“我如果发出命令,本多平八这家伙一定会服从命令的。只不过他坚持说要武力试探的时候,我也有点想看热闹的意思,嘿嘿嘿……”
“这么说……”流云皱眉叹道:“如果真是有人冒充,抑或我其实是个武艺平庸的欺世盗名之辈,刚才就会死在本多大人的枪下了吗?”
“是啊!”狸猫摊开双爪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可是战国乱世呢,招摇撞骗的人死掉不是很正常的吗?”
流云无言以对,心想这德川家康真是太实诚了。
“虽然这么说显得很残酷,但我一直觉得,先把事情讲清楚之后,打交道才会比较轻松嘛。”大狸猫又露出人畜无害的憨笑,开口道:“话说,佐佐木流云大人您究竟是怎么来到我们滨松城的呢?而且还跟长岛的什么‘真选组’有关系?”
说到正事,流云立即不去多想有的没的,简明扼要将来此的前后原委交代了一边。1
当然一些需要隐瞒的地方还是得暂时隐瞒。
“噢噢……真是复杂的经历。”大狸猫恍然点头,圆滚滚的眼珠子一转又笑了:“嘿嘿,佐佐木流云大人您显然还有些事没说,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多问的。只要最后的结果,符合德川家的利益就行了。”
流云亦以沉默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应对。
“啊呀,一直站在门口说话真是不好意思,赶紧进来吧!”大狸猫此刻才仿佛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挥着毛茸茸的胖爪子作势往里面请。
然后穿过两道门,带着流云一行人来到二之丸的一处宅院。
“虽然佐佐木流云大人是贵客,但更深的地方就免了,我这人有点小气,不太习惯让女眷见客。”大狸猫毫不避讳地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又指向流云身边的井河与秋山说:“就像您身边这两位,拥有如此美人之后,您肯定也不愿意她们轻易见到外面的英俊男子吧,嘿嘿嘿,见笑了。说起来您身边这两位可真是……嗨,让我都有点嫉妒了啊。”
“理解,理解!大家都是男人。”
流云只能这么回复。
听到对方的话,他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舒服的,但感觉为此去发怒又太不值当了。
接着,吩咐了侍者去安排好住处,德川家康又说:“有了这个‘真选组’的缘故,日后攻打长岛,您一定可以大展身手。到时候能否在不损害大局的前提下帮我一点忙呢?当然德川家也一定有回报。”
“……我会考虑的。”
流云应和了两句。
“拜托了。”大狸猫弯下腰象征性的施礼,接着又说:“佐佐木流云大人,这两天您可以在滨松城附近看看,如果觉得德川家还不错的话,可以作为将来离开织田家的备选方案。如果觉得哪里不行请务必提出来,我一定努力改进,争取尽量成为您的备选方案的!”
听闻此言,流云有点惊讶,颇为不解,疑惑道:“德川三河守殿下,您此番话……此番话被织田弹正(信长)知道了恐怕不妥吧?”1
“放心放心!”大狸猫胸有成竹地摆着毛茸茸胖乎乎的小手,张开大嘴笑着说:“当初与织田弹正结盟的时候就说好了,一切因故离开织田家的人才,只要不是犯下无法赦免的严重罪过,我就会尝试招揽的。这是清州同盟不成文的条款啦,织田弹正虽然那时候不太高兴,但最终也同意了。”
“唔……原来如此。”
这种坦然诚恳的语气让流云颇觉耳目一新。
不像织田信长那么霸气,也不像羽柴秀吉那么热情,很平淡实在一点都不浮夸的态度,在礼崩乐坏的时代却显得格外难得。用俗话说就是“先小人后君子”的作风。
咋看上去有点憨厚蠢笨了。
但仔细一体会,便觉得对方实在是具有了别致的智慧。
德川家康这家伙可一点都不蠢笨啊!
“三河守殿下,相比起躯体,您内在的器量才让我印象深刻啊。”流云发出由衷的赞叹。
“啊哈哈……”大狸猫哈哈笑道:“德川家的人都知道,狸猫殿下是不说谎的。有的人会觉得在这个战国乱世不说谎简直是太天真了,但也有人觉得我做的不错呢。”1
第235章 在德川家做客是怎样的体验
在德川家做客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也许很难用简短的话回答清楚,但流云的体验是,正面与负面的感受各占一半。
值得夸奖的是德川家康的作风。
这家伙既不会好大喜功的卖弄排场,也对古老繁冗的贵族礼法无甚兴致,行事方针十分讲究务实。
这就比经常故弄玄虚唬人的织田信长,以及久贫暴富急于夸耀的羽柴秀吉好相处很多。
而且务实之余,言谈还十分坦荡朴实。
没有附庸风雅的多余修辞,透着“乡下武士”特有的直言不讳,却也并没有刻意用粗俗蛮勇的标签来凸显自身的所谓“男子气概”。
就是老老实实的讲人话。
讲人话在这个年代可是罕见的品质啊。
武士们动不动就是“天下大义”,“家仇国恨”什么的,僧侣和神官则是时刻把“神佛旨意”挂在嘴边,明明是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都耻于言利。
明知对方也不相信,还要时常发一些言之凿凿的誓言,并且煞有介事地签上状纸,宛如自己骗自己。
比如——
“此生定当永远效忠殿下,直至三途川下而止。倘若有违,堕入无间地狱不得超脱。”
这段话是山城国西冈地区豪族面见信长时说的,但那厮已经曾经先后投靠过三好、六角、浅井,不知道对前面三个主人有没有讲过类似的话。
“自今日之后,你我两家修为盟友,同进同退,生异心者必受万刃穿心之苦而死。”
近江国彦根地方两家国人众在结亲时做出如此陈词,然而仅仅几个月之后被卷入重案受到织田盘查时,便纷纷检举对方的过失以求为自己脱罪。
流云虽然权职不重,接触到的事情不多,却也见了不少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人。
确切地说,这毛病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点。
织田信长、羽柴秀吉亦不能免。甚至流云自己也有虚伪的时候。
然而德川家康倒似乎是个例外了。
当面便招揽流云,毫不避讳地挖织田老大哥的墙角,这种作风可谓新奇。
“在清州城会盟之时,我便对织田宰相明言,十年之内德川家一定谨守盟友的义务,十年之后就只能尽量维护友情,二十年之后的事情则完全不敢保证。”(前文已经让信长升官为参议了,不再是弹正)
德川家康直言不讳地对着流云讲出了这样的话。
对此流云赞叹道:“三河守殿下,您真不愧是刚正之君。至于织田宰相,听到这种话居然没有发怒,也堪称气量极宽广了。”
“不然。”德川家康摇着胖乎乎的狸猫头笑着说:“织田宰相十分生气,当即就说‘早知如此十年前便该干掉你松平竹千代’,但生气过后,仍然亲笔定下了盟约。”
流云闻言若有所悟:“相比起阿谀奉承之辈,织田宰相还是更看重您这样朋友啊。”
德川家康挥舞双爪摸着胡须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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