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唯有插着野太刀的脑袋,还比较正常。
此刻,随从的五个农兵,都已经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流云想起出发之前,前野长康曾说,这对魔忍的相貌类似浅井家一个已经战死的武将,叫什么“远藤xx”的。
于是便吩咐农兵上前收了首级,以便带回去分辨。
五个农兵上前,似乎很有经验。他们不着急拔刀,反而先在手上缠了纱布,摸索一番,从黑衣人的尸体上,搜出忍刀、苦无、毒药、钩索、兵粮丸之类的常见忍者装备。
接着,将流云掷出去的野太刀小心翼翼拔了出来,又仔仔细细剥开了衣服。
那黑衣人的皮肉暴露出来,软得像浑身没有骨头,瞬间松弛瘫垮下去。
这情形实在有些恶心。
随从们把野太刀奉上来,流云看着上面沾满了红得发黑的血液和一些不明的白浊,皱了皱眉,命人先擦干净。
青田坊在一旁气喘吁吁地站着,脸上也颇有点忌惮不安。他犹豫了半天,小声对流云说:“大人,俺寻思这黑衣人的手段,有点像是‘台密’的修验术。”
所谓“台密”,指的是天台宗所传承的密法,以比叡山延历寺为首。与之对应的是高野山真言宗的“东密”。
流云点头将这条信息记了下来。
倒是那五个从佐佐木村带出来的农兵,见了一场血腥厮杀之后,却并无任何抵触和恐惧的意思。
他们按照吩咐,干净利索地把黑衣人的脑袋,从软泥般的身躯上割了下来,抹上一层石灰,搁到布袋子里,缠得紧实了。
就像处理粮食一样平静。
离开佐佐木村的时候,伊织夫人不是说这几个人都是老实的村民吗?
见之流云不禁生疑开口:“你们很熟练啊,看来以前都做过。”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弯下腰嘿嘿笑着说:“大人说的没错。以前合战时打死了别人家的武将,都是要把首级割下来的,见得多了。”
原来,这个时代见过血的人都能叫“老实村民”。
只能说——不愧是乱世了。
其实流云本人也是第一次直面同类的死亡——姑且还算是同类?
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以前出手斩杀过的人形妖怪,快有两位数了。其中不少妖怪死亡的时候,会跟正常人一样血肉横飞。
今天这虽然是个正经人类,身上却不乏妖异气息,与往日的情景,似乎并无太大区别。
所以看着属下随从们麻利处理尸体的时候,流云并没像其他小说里的穿越者那样,去纠结人伦道德哲学上面的问题。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花点心思考虑一下后续的事。
藏于黑暗中的敌人既然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行程,想必不会只派一个人来截杀。后面也许会出现更强的人。
这点心理准备是必要的。
……
正在收捡那黑衣人的首级,正准备继续上路,忽然身后蹄声阵阵,烟尘大起。
似乎是出现了一个大规模的队伍。
青田坊与五个农兵们,不自觉有点杯弓蛇影的心态,顿时紧张了起来。
流云淡定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慌乱:“此处乃是织田家腹地,不岂能有成百上千的贼人?”
否则织田信长和木下藤吉郎他们那些人怎能睡得安稳?
果然,不多时走近之后,可见后面岔路上来的,是一支庞大的运输队伍。
一眼望去,有四五十辆货车,几乎都是满载。雇员百余人,皆衣冠楚楚。在道路上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
前后护卫众多,有骑马佩刀者十余,步行持长枪者数十,步行持弓箭者数十。
还有些人肩上扛着长筒状的黑粗铁管,那应该就是本时代的火绳枪,亦即扶桑人说的“铁炮”。
如此阵势,比流云这一行人可是规模大了好多倍了,粗看还以为是哪位大名的军队呢。
但仔细一瞧,并未发现家纹与马印,只有两面素简的大旗,一者上书“纳屋”,另一者上书“会合众”。
队伍中间最显眼处,不是骑马武士带队,而是一顶轻巧华丽的轿子,由四个彪形大汉抬着。
那边也很快发现流云一行的状况,队伍止步。
一个年轻骑者驱马上前,昂首傲然道:“我们是界町的生意人,轿子里是纳屋的大老板,会合众笔头今井宗久大人,请问尔等是什么来历,为何此处有浓浓血迹?”
听了这话,才知道是商贾的队伍。
根据上辈子的游戏知识看,现在今井宗久这家伙应该已经勾搭上了信长,成为织田家御用商人,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
作为一个穿越者,流云对商贾并无歧视。但见对方不甚有礼,懒得与之对话,也无意隐藏身份,抛了个眼色示意青田坊作答。
于是青田坊开口,毫不客气大声道:“我们是近江来的,这位骑马的是俺家主动流云大人,奉命来办事,路上遇贼,已经解决了。”
问话的年轻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满又有点嫌弃,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又打马回去。
隐约间似乎说了“连我们老板的名字都没听过肯定是乡巴佬”之类的话。
青田坊顿时火气就要骂人,但被流云眼神止住。
于是继续前行。
但过了一会儿,忽然那年轻人又一次拍马跟上来了。
这次那人走到近前,翻身下班,弯腰施礼,微笑着友好地说:“我们老板想与流云大人见一面,打声招呼。”
流云摇了摇头,不理会。
青田坊大觉畅快,哼了一声道:“刚才还说我们是乡巴佬,现在又来打招呼,真是奇怪!”
那年轻人顿时脸色涨红,大为愤懑,拂袖而起,策马离去。
流云继续淡定地坐在马上慢慢走。
经过这段时间他骑术有了不少长进,虽然还不能疾驰,但正常踱步已经比较轻松了。
片刻之后,刚才那年轻人又骑着马赶到流云身前,脸上多了个深深的红巴掌印。
这次,那人翻身下马,立即跪在地上叩首施礼,哀求道:“请流云大人恕罪,我们老板想过来拜见一下,求你拔冗片刻!”
回头一看,庞大的商队之中,有个锦衣华服,养尊处优的中年人,从轿子里出来,迈着双腿,快步往这边走来。
旁边两个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
走在半路,中年人便高声笑道:“流云大人请稍等!鄙人是界町纳屋的今井宗久,听说了您的名号,特来拜见!方才是教导小辈无方,让您见笑了!”
这家伙显然缺乏锻炼,边走路边大声喊,便弄得气喘吁吁,脸色惨白,但仍竭力加快脚步。
伸手不打笑脸人。
流云见这位大老板如此有礼,也翻身下马,大步迎了上去,回应道:“听说您是有名的富商,鄙人闻名已久。”
“呼——不敢——呼……不敢!”今井宗久喘着粗气连连摇头:“我这不过是……不过是有点金银罢了,不值一提。您的声名才是令我仰慕呢!”
闻言流云顿时生疑:“上个月我还在奥羽为僧,还俗不过十日,何时有了声名?”
今井宗久在左右两个侍卫帮助下站稳,舒了口气,躬身笑道:“月初,横山城的木下大人召集近江兵员,出兵向北与浅井家的余党作战。数十家响应出兵的国人之中,唯有佐佐木家最得青眼,待遇不同。原因是流云大人武艺超群,可力敌千百人……不知道在下所言可曾有误?”
流云微微有点惊讶:“您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今井宗久依然弯着腰微笑:“做生意的,如果消息不灵通,怎么做得大?”
流云见他姿态如此恭敬,又道:“您未免太小心谨慎。”
今井宗久神色不变,摇头叹道:“生意做大了,如果不小心谨慎,如何保得住?”
流云不禁点头:“今井大老板,真是聪明人。”
“呵呵……”今井宗久眼珠转了一转,又道:“流云大人在此赶路,肯定是身负了什么机密任务。在下不敢打扰,即刻就告辞!”
流云心想这人倒是有意思。
刚有人展露头角,他便得到消息。而且对于刚展露头角的人,也是客客气气,毫不得罪。
如此滴水不漏的人,难怪可以变成富商。
一般商人与武士打交道,都是拿礼物开道。比如今井宗久为了勾搭上织田信长,初次会面便献上了价值数千贯的名贵茶器。
但此刻今井宗久却完全没有送礼的意思。
这反而让流云觉得很舒服,他本就是不愿轻易欠下人情的性子。
仔细一想,或许今井宗久是从某些细节,看出了自己的性格,才丝毫不提这茬的。
——流云隐约有这种想法。
相互施礼,正要告别。
忽然天上传来“呼呼”的风声,一个飞翔的生物,降落地面。
定睛一看,这个生物有人类的身躯和四肢,又有类似乌鸦的翅膀,爪子和尖利的嘴。
这不是那种叫做“鸦天狗”的妖怪吗?
不知忽然出现,是有何事要办?
第十五章 比叡山的鸦天狗
“是鸦天狗一族吗?”见了这忽然从天而降的妖怪,青田坊立即神色大变。
流云不解原因,以目相询。
青田坊附耳说道:“俺听说,鸦天狗一族在妖怪里面很特殊。他们八百年前被鉴真圣僧收服,从那时起便一直担当佛门的使者,负责捕杀作恶的妖怪,轻易不会露面,一露面就是下狠手……”
流云一听心说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原来在这个怪力乱神的世界,鉴真和尚还干过这么牛逼大发的事情?
那鸦天狗也往青田坊这扫了一眼,不屑道:“又一个卷入人类争斗的傻妖怪……算了别害怕,今天本使不是为了你的事来的!”
流云心想,这家伙一眼能看出青田坊是妖怪,也算不简单了。
“帮鉴真监督天下”说不定真有其事。
接着那鸦天狗转身望向流云,神情严肃,厉声道:“刚才本使远远看见,你带的这支队伍,与人发生了打斗,究竟是怎么回事?”
流云不以为意,懒洋洋答道:“有人劫道,自卫而已。”
那个鸦天狗闻言不悦,恶声道:“是否自卫,不是随你胡说,要我本使查过才算!你杀的这人,与鄙寺有关。为了分清是非曲直,请跟本使回去细细说吧!”
流云想都没想,径直拒绝:“要事在身,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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