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灰太狼
接下来的时间,他对于叔父的发言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表面上保持得毕恭毕敬而已。
心中的烦闷,直到见到自己妹妹才开始缓解了。
将自己小小的妹妹拥入怀里,低声询问着学校的快乐事情。
初中生的妹妹带着清脆的嗓音诉说着学校的快乐,而母亲始终含着笑意看自己的子女们互动。
现世安稳,却又不安稳。
但是我土御门泰真,想要保护两个普通人还是能够轻易做得到的。
而且,作为稀世的大阴阳师,他直觉地认为,迦勒底的到来将会是一场契机。
也许能够改变什么,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将与你们同行。
而此时,正在步下梯子的藤丸立香打了个喷嚏:“啊啾。难道关西咒术协会现在就在议论我们吗?嗯嗯,没想到我们还是挺有牌面的。”
即便是脑补怪的藤丸立香,也难以想象到有人还没见面就有投诚的打算。
所以他只是和其他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
然后本来的好心情就少了一大半。
关西咒术协会的人派来专车接送他们,但...怎么说呢?
一辆十分普通的车辆。
有些时候,从一些细节就能注意到了事情的真相。
因此即便接待的人再怎么如沐春风,八面玲珑,恭维和赞美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不要钱乱发,藤丸立香也清楚得很——自己这一行的接待规格,就是普普通通来形容。
“我突然想起来了,据说当年的信长,来到京都的时候,也曾经被掌管朝廷的天下人(公卿)甩眼色呢。”藤丸立香坐在后座上,声音没有太大,但足以让前座的人听到。
“也是呢。毕竟信长公的豪迈风流,雄心壮志,难以为世人所接受。因此才身死族灭,令人深思啊。”接待的这位,嘴皮子也不差,随口就是言辞交锋。
你自诩信长公,把我们当做是骨瘦如柴的公卿?我看你用信长自诩怕不是死得快啊。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其实都没怎么暗喻,实在要说的话,是直接硬怼。
于是藤丸立香笑了笑不再说话。
前面那接待人员自觉口才堪比王朗,把这乱臣贼子两句就说停火了,得意非凡。
[雪乃和诗羽,你们觉得怎么样,这家伙水平好一般啊。]
[确实,还真的就顺着我们的话说下去,真把我们当信长公了。水平好次,怕不是平常接待的也是不怎么在意的小组织。]
[别说了,越说我越是恼火。]
用着大魔术师们支援的耳环道具通话的霞之丘诗羽终于忍不住了,她冷笑地说:“啧,没想到阁下居然真就把我们当信长了。人生五十年,灿烂便可。难道要效仿德川乌龟,忍到仇敌尽死,欺负孤儿寡母不成?”
接待员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后面那句骂德川的话听起来还蛮爽。
毕竟大家也懂,留在京都的人,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完全想留。要是能像平安时代一样吃着阴阳寮的俸禄,又或者说江户那边有大把大把的好处,谁不想去呢?顶多让一支族人留守。
所以起码,在他们心中,那位德川可不是[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死后的神名)这样的神君。
因此他不说话了,只是带着尬笑岔开了话题,和迦勒底的人介绍着路上时所能看到的景色,用一种炫耀的态度晒着他们的悠久历史。
话题还挺多的,所以气氛慢慢缓和下来了。
藤丸立香却在思考一件事情——该怎么装一波。
一八二、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5k3)
从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基佬的态度来看,关西咒术协会是真的不怎么重视自己一行。即便是提前送上了拜帖,稍微做了个样子,对方也只是随手派出一个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真的会这么不智?
如果抛开我们这边所有人的年龄上的成见,单纯看迦勒底所做下的实绩,自然会明白是怎么样一个惊人的情况:
千叶的玛门退治事件虽然是保密,但后来隐约在超凡者之间有了隐秘的风声传出;
福冈支部与天满宫的战斗,迦勒底连续两次挫败了七罪宗的阴谋;
东京塔上的异变,就连在东京的几大知名势力也没有应对下来,却被迦勒底一众给收割了;
千叶市的扫荡,展现出了他们强硬的态度,与寺庙、神社的合作博得了名声,也暴露出了实力;
而在伦敦中的出彩表现,在接近启示录级别的大事件中依然获得了头等功,足以表明迦勒底即便是在国际上也是前排梯队;
再加上最近千叶市的劣质死徒事件...关西咒术协会就算再脑瘫,上面的主事人真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吗?
藤丸立香盘点了一下自己组织的战绩,自己也稍微吓了一跳,但也疑惑上了几分。他更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口若悬河的家伙。
这下,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波动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个少女恶作剧成功的笑声:“恭候光临,藤丸大人。”
所以,还是有聪明人吗?
藤丸立香收敛住神色,望向了窗外,汽车若无其事地穿过了严密把守的正门,进入了一条通往了幽静园林的石道。
这里是京都上京区,鸭川对岸西面,是松柏相间,梅樱互映的京都御所。
在广大园林深处,有一座刺柏木建筑,名为小御所,是过去皇室接见将军、幕府使者与大名的地方。
曾经与土御门泰真私下见面的土御门当家,土御门泰元听到了一阵嬉笑声,心中不悦。
果然...乡土之人的泥腿子们,没有家世的沉淀,在这种场合居然还能如此不遵守礼仪,实在是让神社蒙羞。
然而,他表面上依然还是面带笑容:“战场原殿,不知道为何发笑啊?”
“实在失礼了,不过是见到了迦勒底来人,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黑色长发中有着像是挑染的粉色发丝的战场原黑仪,愉快地展开了扇子,阿拉阿拉地叹息着,“没想到啊,迦勒底来人,居然不是特事局那边的试探,而是另有打算呢。”
在偌大的室内,她穿着华丽如和服的巫女服装,落落大方,头上那毫不遮掩的金黄狐狸耳朵一动一动的,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在场的人却不敢贸然抬头看她,努力地下头去品茶,似乎这一杯茶中有着什么特别的滋味。
这个女狐狸,就是喜欢把话说一半藏一半!
土御门泰元深吸了一口气,倒是不在乎她继续说下去与否,而是看向了殿中其他人:“诸位!这一次之所以请来各位,完全出我的判断,此时我等何去何从。”
他扫向了其他人,很是在意。
关西咒术协会的制度,某种意义上说比较特别。整个协会除了一般成员以外,由上到下分别是轮值会长、理事、以及议员。
每半年轮换一位作为轮值会长,与各位协会理事共同商讨事件。
会长有主持和发起会议的主动权,以及日常协会管理的权利,同时也有着双倍的投票权。
而其他议会理事则有能够提出议案并且进行投票的权利。
议员则只有投票的权利,但是可以通过某位理事,递交提案到会议中进行辩论以及表决投票。
因此,土御门家族虽然近来有着复兴的征兆,但也没法在协会内部一手遮天。
就像是刚刚破坏了议事秩序的战场原黑仪,她是伏见稻荷大社的代表,可以视作是宇迦之御魂神、丰产与商业神的化身。而她,某种意义上游离于神道势力之外,背后还站着大阪的商人势力。
神道势力中,春日大社与八坂大社往往联手抗衡伊势神宫,天台宗的比叡山延历寺高僧和代表真言宗的高野山互相看不过眼。
而下鸭神社虽然以神社为名,却因为是贺茂家族的私产,一直代表着修验道以及其他的民间修行者,和土御门家族分庭抗礼。
此外还有代表着武家势力的德川齐礼...
所有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今天神道和佛道看似不对付,明天相互合作对抗修行者势力,再加上理事下面还有三十三个分属于我们九人的议员...
现代的这种议会制度是真的让人心力交瘁啊,但是,谁让我们近畿地区里面,就没有谁真的能够把谁给彻底压下去呢。
土御门泰元的一番话,就像是往死水里面扔下了一颗石头。八个理事都毫无发言的冲动。
女狐狸像是在继续偷窥,天台宗和真言宗两个和尚半开合着眼睛似乎在坐禅。两大神社的人与伊势神宫意外地在用眼神交流,而贺茂家的当主有节奏地敲击着大腿,德川家的齐礼干脆就掏出了手机在看信息。
土御门泰元真想挨个抓住他们衣领吼起来:“醒醒!协会都快要亡了,你们还是无动于衷吗?”
但是这群家伙真就没有打算?
放屁。
就连土御门泰元上个月都见到了美利坚来的一个古怪家伙,他们没有消息渠道吗?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地在演戏罢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旁系侄子的劝告了。
但是怎么可能,有神社这些吸纳一下那些从泥地里面长出来的好苗子已经足够了,咒术协会不能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把术式知识传出去?我就是烂在棺材里面也不会拿出来啊。
“其实嘛...我觉得你侄子的提案也蛮有意思的”战场原黑仪露出了金黄色兽瞳,紧紧地盯着土御门泰元,“如果这个提案实行的话,我倒是一力支持就是了。”
土御门泰元心中一紧,提案一开始就被他扣在了手上,根本没有在会上提交,这女狐狸是从哪里得知的。
但这时他注意到了其他几个理事都纷纷看向他,只能慢吞吞地说:“不过是小儿辈一些不成熟的意见而已。不能当真。反过来说,战场原殿真的觉得事情如此危急了。”
他不提方案具体内容,反而试图转移话题。
有趣的是,战场原黑仪欣然上当:“自然。宇迦之御魂神通过我之神宝镇石预警,现世的恶气已经上扬,大灾害不日即将来临。”
所有人:我信你的鬼,真以为我们不知道神祇的状态是什么吗?
现世所有供奉神灵的神社人员,以及行内人士自然明白,这个世界的神祇依然处于存在与未存的状态,由人心的潜意识所化,不过是混沌而未醒的概念体而已。
但是...尽管不可能像战场原黑仪说的那么言之确凿,但确实有类似的感觉。
于是春日大社、八坂神社以及伊势神宫的神官也齐声出言,说吾神也下达了明确的预言,天台宗和真言宗的两位自然不甘示弱,你一句大日如来有谕,他一句释迦牟尼托梦。贺茂家的更加绝了,直接说我们祖先贺茂建角身命直接以八尺乌之眼看到了常世沸腾的景象。
到了德川家则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先祖神君也托梦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样的话题,让土御门泰元很是头疼:真当我不知道是你们自己收到的消息又或者是自己观察到的吗?
但是他不能直接揭穿大家扯着虎皮的行为啊,只是挺起胸膛大声地询问:“那各位意思是支持战场原殿的意思,同意协会将珍贵的术式知识以贡献兑换的形象广为传播了吗?”
大家哑火了,齐齐转头看向了战场原,不可思议:好家伙,我还以为是什么提案,你这是要掘根啊。
这些在超凡世界的既得利益集团,怎么可能会乐意接受这种事情呢?
战场原黑仪从容面对着所有人的注视,有着些许不屑:“我既然出身平民,初中时为伏见稻荷大社的上任神主所救,自然感同身受。普通人为何不能够获得超凡知识?难道你们觉得协会的力量足以面对着即将袭来的灾害吗?”
“哈,但你可知道,如果是这些秘传知识能够随意获得,那我们协会未来必然会被出身平凡的人所充斥吗?”德川齐礼话一落下,感觉说服力还不够强,于是继续说,“况且,伏见稻荷大社的你这么说,恐怕是应下了大阪那边的请托吧。”
本来有所意动的几个理事,收回了帮腔的想法。
霓虹的神社也好,寺庙也好,其实某种程度上都是家传或者弟子嫡系继承的。即便是家族没有适合的人士,也可以找来弟子,甚至让他人入赘改姓,传承家族。
这种情况,在这个世界尤其明显。在座的所有人中,也就伏见稻荷大社的这位战场原黑仪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单纯凭借着觉醒者的力量,以神社的小巫女一步登天成为了神主。而其他人,皆是传承而来。即便血缘有所中断,但姓氏却是一脉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