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完美夏乡
“白神告诉我，任何一个生命，从出生开始就都在追求希望，躲避死亡；寻找幸福，逃避不幸，哪怕陷入再怎么深沉的绝望，这种天生的本能都不会消失。我只是还没有找到活着的理由和意义，只要找到了它，我就一定可以克服绝望。”
“他说的是对的，哪怕我当时完全不会控制情绪，绝望充满了我的大脑，哪怕我已经尝试了十七次自杀，我也，依旧惧怕着死亡。所以，我拼了命的想，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不论我从哪个角度考虑，命灰这个个体，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平静的说着自己没有活着的理由，女孩好像在说某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一点的情绪波动，
“那个时候，白神给了我第二个建议，【既然找不到为自己而活下去的理由，那就让自己为别人而活吧。】。他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就开始思考，我应该为谁而活着。”
百蓝的眉毛此时已经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脸上从不消失的笑容也变的走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发生变化，他轻声打断了命灰的话，
“所以你就把白神当成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他死了你就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依旧埋首于百蓝胸前的命灰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觉的他的声音和以前稍微有些不一样，好像不像以前那么悠然自得了。摇了摇头，命灰面容平静的开口，
“怎么可能，虽然我估计他当时是这么打算的，想要让我成为他的工具。不过血脉深处的骄傲却不允许我为了区区一个大妖怪而活。后来，我思考很久，期间还自杀了几次，也没有得到结果。
直到有一天白神给我讲起了父亲大人的事情。在他的叙述下，父亲大人毫无以为是个极为强大的存在。我思考一段时间后，决定了自己要为父亲大人而活着。毕竟父亲大人那么强大，我根本不用担心自己选定的【为他而活】的人选，比自己死的还早。从那天以后，我活着的意义就变成了自欺欺人的【为了不让父亲大人因为失去女儿伤心，所以要活着。】”
听到命灰的答案，百蓝眉头微微松开，心中暗暗送了一口气，却不由得有些疑惑。如果命灰不是为了白神而活，为什么白神的死亡对他的打击这么大。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命灰没等他问，就自己开始解释了，
“刚才的战斗中，白神的对手用献祭的方式，召唤了地狱的守门人之一。你知道那个守门人说什么吗？她说，我有着她父亲大人的血脉，也就是说，她应该是我们的姐姐。平白多了个实力强大的姐姐，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陷入了绝望。”
环着百蓝身体的手臂不自觉用力，命灰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说，因为我们的诞生，父亲大人遗忘了他们，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我们身上。为了挽回父亲大人的关注，他们甚至主动申请驻守荒凉的地狱大门，可是父亲大人的视线，却依旧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百蓝心中再次升起疑惑，不明白命灰为什么会因此而陷入绝望，父亲大人的关注，应该是好事呀，尤其是在她的生存意义如此扭曲的情况下。
“那位守门人是那么的强大，可是父亲大人依然忘记了她的存在，转而关注我们。我完全不能理解父亲大人这样做的理由。不知道父亲大人关注我们的理由，就意味着我无法通过努力，让父亲大人永远关注我。一想到将来父亲大人可能会遗忘我，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我就感觉到一阵窒息，好像被绝望的大海淹没了一样。”
终于，命灰扬起了头，注视着百蓝的面孔，眼神空洞，但却又意外的给人严肃的感觉，声音好像风中的柳絮一样飘忽，
“你说，现在的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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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绝望篇（完）
“你说，现在的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大量的灰色雾气从命灰体内喷涌而出，瞬间形成了一根接通天际的烟柱。无数哭泣，哀嚎，咒骂，祈求的面孔在烟柱内不断冲撞，试图冲出烟柱，却总是无功而返。
盯着眼前这好像是实体，又似乎是虚幻的烟柱，百蓝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摸着命灰头发的手中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金光虽然稀薄，但是却轻易压倒了磅礴的灰雾，让其快速消散起来。随着雾气的消散，命灰空洞的双眼中也再次有了神采。
然而百蓝却没有放松，他知道，这根接天而起的烟柱，其实是命灰心中绝望的显化，如果不能压制，消除命灰心中的绝望，这根烟柱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并且彻底吞噬命灰的理智。
想了想，百蓝收回手，后退几步，注视着因为温暖突然消失而有些迷茫的命灰，露出一个灿烂普通朝阳的笑容，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的确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不过，”
语速微微加快，百蓝赶在烟柱重新出现前，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你愿不愿意换一个为他而活的对象呢？比如说我，怎么样？”
呆呆的注视着百蓝，命灰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言不发，身上灰色的雾气依旧躁动不安，似乎下一瞬间就会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冲向天际。
百蓝并不气馁，笑容依旧灿烂，而且双眼中也开始冒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你看，当初你选择父亲大人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父亲大人足够强大，绝对不会死去吗？关于这一点，我相信我绝对不会比父亲大人差，我也绝对不会死。”
明明命灰从来都没有见过百蓝展现实力，但是看着他眼中的金光，感受着他眼中对自己无比的信任，品尝着他坚信自己绝对不会死的信念，命灰心中竟然不自觉的信了他几分。
“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或许将来我也会有很多后代，但是我的兄弟姐妹，永远只有你们六个，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遗忘你，因为你是最特殊的六个人之一。就算父亲大人还有其他后代，我也不会承认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
命灰的眼中开始出现动摇的神色，就像白神说的，所有生命都在追逐希望，逃避死亡。不论命灰再怎么深陷绝望，当活着的希望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抓住它。这是生命最基础的本能，无法改变。
百蓝笑容越发的柔和，金色的光芒渐渐从皮肤中透出，这些并不强烈的金光，却莫名的能够影响他人，让别人不自觉的就选择了相信百蓝。这金光，赫然就是狂气【坚信】。
将右手伸到命灰面前，百蓝轻笑着开口，
“现在，我的手就在你面前，握住它，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被绝望纠缠，再也不用害怕被人遗忘。来把，做出选择吧，究竟是选择相信我，然后摆脱绝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是不信我，然后继续沉浸在绝望之中，终有一天被绝望淹没吞噬，从灵魂层面上彻底死亡。”
看着面前冒着莹莹金光的手，感受着那金光中不可磨灭的自信，命灰的眼神开始挣扎起来。原本强烈绝望带来的负面情绪，会让她不论什么事情，都下意识的从负面的方向考虑，可是在这金光之下，命灰竟然不自觉的产生了相信百蓝的冲动。
踌躇着，命灰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手握住百蓝的右手。但是她的动作却仅限于手指的活动，似乎有股诡异的力量，让她无法抬起手来。
“啊，算了，算了。”
突然，命灰面前那只代表着希望的手消失了，她呆呆的仰起头，看着百蓝脸上还没有褪去的笑容，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是吗？因为无聊的迟疑，我亲手放走了自己的希望吗？果然，已经没有必要活着了。
命灰缓缓闭上双眼，心中悲伤的情绪不断上涌，静静的等着百蓝离开，然后就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突然，命灰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更大，更温暖的手包裹了起来，不由惊讶的睁开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黑暗散去，出现在命灰面前的，依旧是百蓝阳光般的笑容。
举起自己还握着命灰右手的手，在她眼前摇了摇，百蓝轻声开口，
“果然，比起让你这种没脑子的孩子自己做决定，最后还有可能选择错误道路，还是让我来替你做出选择好了。相信我，我为你选择的路，是绝对不会错的。”
明明脸上的泪水还在，但是命灰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用空着的手狠狠的抹了把脸，这个注定背负着绝望而生，却不一定要背负着绝望而死的少女，露出自出生以来最灿烂的一个笑容，
“真是霸道的兄长呢，不过，就相信你一次好了。记住哦，要是你在我之前死了，或者忘记了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在普普通通的森林中，普普通通的小道旁，不普通的少女和不普通的少女，立下了不普通的约定，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没有丝毫掩饰的嘲讽和恶意，让人不由得有些发寒，
“怎么样，这样说是不是特别有诗意？但是不论再怎么有诗意，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袁渊，你被自己儿子挖墙角了！！噗哈哈哈，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袁渊你竟然也会被人挖墙角，而且还是被自己儿子挖，不行了，我笑的好难受，噗哈哈哈！”
充斥着辛辣讽刺的狂妄笑声，在除了袁渊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的大殿中回荡，激起阵阵回音，显得声音更加的大。
“诗意？不得不说，红星你的文学水平，真不是一般的差，”
袁渊坐在宽大的石椅中，手指轻敲石椅扶手，虽然语气依旧冰冷，但是脸上却竟然也有几分笑容，
“至于挖墙脚，更是无从谈起了，虽然我的造物都应该归属于我。但是这几个小家伙不一样，为了把实验结果最优化，我除了加强了血脉感应，让他们对我的亲切感更强之外，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度，所以他们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因为，那是我应许他们的自由。”
“好了，实验第一步结束，绝望情绪波动度达到了6.8，虽然没能激活魔动炉，但是却也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数据，还算有些收获。”
收起笑容，袁渊的目光从显示着命灰和百蓝的白隙上移开，转向另一道白隙中正在哼歌的少年。
“现在，该开始下一步实验了。”
“等等，”
突兀的，红星惊叫了起来，
“你是说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你设计好的！？”
“虽然杀死白神的人和我预计的不同，将命灰推入绝望的人选也有所变更，但是大体来说是我设计的没错。”
面容冰冷而平静，袁渊轻声回答了红星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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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质疑
“等等，等等袁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红星猛地冲出袁渊的身体，一手拦住想要起身离开的袁渊，一手狠狠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些东西，是你设计的？等等，这很奇怪吧，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吧！”
红星似乎非常激动，以至于他虽然按着太阳穴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按出了淤血，却一点都没有冷静下来，语速变的越来越快。指着白隙中和百蓝拥抱的命灰，红星不可思议的盯着袁渊，似乎坐在他面前是一个能影响人思维的邪神似的，
“这孩子是你的女儿吧，是吧！是你亲口承认的女儿吧！可是你刚才却告诉我，她经历的绝望，都是你一手设计的？”
用力的挥舞着手臂，红星的面孔隐隐变的扭曲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孩子吗？你不是认为亲人很重要吗？什么时候袁渊会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入绝望了？喂，你真的是那个袁渊吗？你说话啊！”
红星激动无比，但是袁渊却依旧平静，他坐在石椅中，静静的看着红星，
“无聊的问题，作为从我的记忆中诞生出的人格，我是不是袁渊，你还会不清楚吗？”
袁渊平静的回答非但没能让红星冷静下来，反而再次激怒了他。
一把抓住袁渊的衣领，红星死死的盯着袁渊的眼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我不是要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是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袁渊眉头微微皱起，抬手在红星的手上轻轻一点。暴怒中的红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击飞了老远，重重地砸进了大殿的墙壁中，把墙上精美的浮雕砸碎了一大片。
“愚蠢，难道你认为摆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我就会任由你在我面前放肆吗？惹人发笑的幼稚。”
虽然被巨力嵌入了墙壁中，但是红星却并没有受伤，猛然发力彻底将墙壁震碎，红星大步向前两步，似乎想要冲向袁渊，但是又顾忌袁渊的反应，硬生生停了下来。
站在原地，毫不在意周围因为墙壁破碎掀起的烟尘，红星狠狠的深呼吸几次，虽然额角的青筋依旧在疯狂的跳动，但是他的语气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袁渊，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放弃和你为敌，甘心做你的一个分身的吗？”
袁渊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饶有兴趣的开口，
“哦，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说来听听。”
冷冷的瞪视着袁渊，红星沉声开口，吐出好像冰山下翻滚着熔岩般的话语，
“我放弃和你为敌，就是在你把我介绍给卡里姆他们那些孩子，他们第一次叫我叔叔的时候。在听到【叔叔】这两个字的瞬间，从我诞生开始就一直缠绕着我的空虚感，彻底消失了。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亲人对我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存在。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从那时开始，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兄长，亲人。我认为至少在面对亲人的时候，我们是一样的。可是，”
再次指向白隙中的命灰，红星语言中翻滚的熔岩越发狂躁，似乎马上就要突破冰山的束缚，爆发出来，
“虽然因为这个孩子的关系，约瑟芬变的很伤心，所以我不怎么喜欢她。但是，她的身体里确确实实的流淌着你的血液，是你的女儿，而且你也亲口承认了她的身份。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她也是你的亲人啊！”
说到最后，红星还是没能克制住，低声咆哮了起来。
“理由你不是很清楚吗？因为她是试验品，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魔动炉的试验品。魔动炉的设计理念就是通过强烈的情绪，打破身体和灵魂上的极限，让自己变的更加接近完美。而为了让试验品更容易达到情绪的极致，我在制作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添加了外源性的执念和狂气。那么，”
好整以暇的看着越发愤怒，甚至身体都隐隐颤抖起来的红星，袁渊平静的摊开手，扯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安排实验，激发试验品的潜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红星狠狠的挥动了一下手臂，好像要将身前某种看不到的东西拍开似的，怒视着袁渊，
“我不管什么实验不实验！也不管什么魔动炉，极限，完美之类的东西！！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就问你，袁渊，这孩子有没有你的血脉，你是不是亲口承认她是你的女儿了？”
注视着有些胡搅蛮缠的红星，袁渊缓缓收起脸上虚假的笑容，以平静的让人感到害怕的口吻开口，说起了好像和当前话题没关系的事情，
“红星，你有没有发觉，不论是大小，还是规则的完善程度，地狱一直都在缓慢的成长，而且在和我合为一体后，成长的速度变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