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加藤惠将脸再次下沉,只有一双眼睛露在毯子外面,毛毯微微颤抖了下,她在发抖。
“但是,我杀了好多他这样的人,好多好多,为了能够完成任务。”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进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北原空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直到五分钟后,加藤惠才再次开口:“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很廉价,我没有崇高的理想,烦恼着太过平凡的人生,我享受着平凡,也苦恼着太过于平凡。”
“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只有他不会时不时忘记我,在老师发放考试试卷的时候会主动提醒老师,我还没有拿到试卷,在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准备一份生日惊喜,只是贺卡我都会很高兴的,在郊游出行的时候会一直注意我到底有没有在巴士上,和朋友们逛街,当我走散以后他会第一时间从人群里把我找到,我一直期待我的人生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出现。”
“如果他是男孩子,我可能会喜欢上他,如果他也喜欢上我的话,那我应该会同意和他交往。”
“如果她是女孩子,那我一定会和她成为一辈子的挚友,——但是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加藤惠如一汪清泉的眸子看了一眼北原空。
这个人不是队长,因为队长忘记了加藤惠好几次,也不会是雪乃前辈,因为她也忘记了惠两次,一次是在逃离皇后的追杀中,惠趴在她背上,她忘了。还有一次是队长奇迹般的复活,他们两人一起把自己忘了。
“我一直抱着期待,其实我的人生还远远比不上‘廉价’两个字,我做过无数次假设,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在扎卡耶夫国际机场,加藤惠抱着将近她自身体重一半的M240轻机枪,如闲云野鹤般悠闲的从电梯里走出,面对安检口排队的无辜群众扣动了扳机。
那把枪很重,但她抬得起来,也许是保养的不够好,扳机要加大力量才扣的下去,枪口吐出了宣告着毁灭与结束的火焰,玻璃与那群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倒下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至少比狂风吹倒麦子的速度要快多了。
不同年龄段的不同人同时倒在地上,他们有些西装革履,有些衣着时尚。
他们有些挎着公文包准备去谈生意,有些大包小包回家探望父母,他们非常和善,哪怕是知道安检机出了故障也没有丝毫的焦躁,在无聊的排队等待中反而与陌生人闲聊起来。
数百人同时倒下时间不超过三秒,他们完全不一样,但他们倒下后流出的鲜血却是一样的。
触目惊心的红色从不同的身体缓缓流出,交织汇聚成一块属于地狱的颜色。
跨过尸体的时候,踩在被滑腻的红色液体覆盖的地面砖上,加藤惠的脚掌还轻轻打滑,差点摔倒在地,马卡洛夫疑惑的扭头,瞳孔中闪过一丝揶揄的调笑。
制造了绝望的加藤惠一点也不慌,她是‘第一次’杀人,但亲手制造毁灭的感觉好像已经刻进了骨髓里?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明明只是一个高中女生而已,为什么可以这么简单的做到屠杀后面不改色,甚至云淡清风的跟随‘队长’的脚步慢慢走向扶梯。
也不担心二楼售票口的羔羊们逃窜,就像是在散步一样。
圆形的机.械瞄准具内出现一个身穿蓝色制服胖胖的家伙,他鼓起勇气站了出来,结果轻机枪先一步开火,将他的身体撕碎,子弹撕破衣物皮肤,残破的内脏碎块四射飞溅。
老人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默念祷文,下一刻就被自己的一发点射削去了半个脑袋,失去半个身子的漂亮女人缓缓的在地上爬行,肠子像沾满了红色油漆的刷子一样,在光滑洁白的地面上拖出一条又粗又宽的血迹。
饶你一命,就此一次,努力的活下去吧,放下枪,不去理会爬行中的女人,但一转身她便像是被瞬间取出电池的玩偶,一动不动了。
座椅下有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兄妹,杀死哥哥吧,然后让妹妹活下去,期待她十几年后的复仇……
待在的羔羊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掌控他人命运的权利让人有些着迷,因为自己与他们其实是在同一阶层上的,是从什么时候习惯了这种事情呢?一开始也是不习惯的吧。
反恐部队来了,是阿尔法的人,他们是守护者,但他们来晚了,机场内只剩‘已宰的羔羊’。
他们好弱,为什么几十数百人的队伍会被四个人击败?想不通就不要想,因为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并且成功逃脱。
接引我们的是一台救护车,马卡洛夫在加藤惠之前上车,他站在车厢上对她点了点头,目光中尽赞扬之色,然后队长生出了手,将加藤惠拉起的一瞬间,手枪声音已经响起,少女额头上多了一个拇指大的弹孔。
唯一的触感就是他手上的全封闭战术手套触感粗糙而冰冷,脑海中回想起行动开始前,他认真的告诫‘不许说俄语’。
很奇怪,被子弹击中了额头为什么还会有想法呢?原来是考验通过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112次,其实自己已经经历了112次机场屠杀,难怪会感觉很熟悉,不管多恐怖绝望的场景都习以为常,原来已经一百多次了啊!
接下来是什么呢?这次不会失忆了吧。
加藤惠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黝黑的手,她变成了一个黑人,一名‘图西族’的少年,今天是1994年4月7号,这里是卢旺达……
“所以,我的人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加藤惠泪水浸满了眼眶,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回到家里,姐姐也特意从神户回到东京,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有寿喜锅,有天妇罗,还有炸猪排——今晚的味噌汤其实有点咸了。”
其实女孩知道那是自己泪水的味道。
“我想多对他们笑一笑,但是看着他们的脸我会忍不住想象出子弹打在他们身上的样子,所以我不敢看爸爸,妈妈和姐姐。”
北原空将加藤惠轻轻揽进怀里,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泪水染湿了他胸前的衣领,悲伤又凄凉的哭声从女孩嘴里流出。
“为什么会这样,老师们杀人的场景时不时会在我脑海里回放,可那不一样的,那就像是电影一样。但,我可是亲手杀了好多人的啊!那不是幻觉啊,他们的血是热的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女孩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就好,只想找到一个不会忽视我的人,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会绝望的啊,北原前辈,你好过分啊!好过分啊!”
小室孝缓缓的打开属于他的树屋木门,不到一秒又轻轻的关了回去,他希望自己并没有打扰到队长和惠学妹,来到这个世界,谁又不是可怜虫呢?比起男生,女孩子会更加柔弱吧。
加藤惠用力的哭着,就像是发泄似的大声哭着,她嘴里说着这辈子说过最难听的脏话,谩骂着北原空,但从来没有骂过人的女孩,骂的再多又能难听到哪里去,她脑海里本来就没存有太多的骂人词汇。
直到很久之后,她哭累了,嘴里重复喃喃着‘北原前辈好差劲’。
“有句话,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而已’。”
加藤惠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继续开口,像是说着过往:“小学的时候我去向下奶奶家过暑假,隔壁邻居叔叔和他的妻子在吵架,那时候我不明白,后来我知道是阿姨出轨了,他们一家都陷入了难过的氛围中。”
“他们吵架的时候,一年级的小妹妹一直在哭,他们也不管,不断有杂物撞击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另外一户人家放着喜剧,我从另一边听到了他们难听的笑声,屋外的狗狗被摩托车轧断了一条腿,它痛苦的嚎叫,但肇事者可耻的逃掉了。啊,那条狗狗我还摸过它。”
“我到现在为止回想起来,也并不会因为小女孩因爸爸妈妈吵架哭泣而为她难过,也无法体会另一家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可爱的狗狗嘴里发出了我听过所有声音中最难听的鸣叫,他们有很多种情绪,可我并不会因同情他们而感到悲伤,以前不会,现在回想起来也不会,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吵,打扰到我写暑假作业了。”
“导致我一直为人,我其实是一个冷漠的人——但也许,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悲欢,都是相通的吧。”
加藤惠止住了哭泣,她仰起头,盯着北原空帅气的侧脸,语气回归平淡。
“事实上,是的。”北原空缓缓的点头,轻轻的揉着这个小妹妹柔顺的头发,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和,这种光芒队长看雪乃前辈的时候出现过,为什么这样呢?你明明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为什么会用长辈的目光看我们呢?
“你无法理解他们的情绪,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所以你们的悲欢与情绪是不通的。就像你在机场习惯冷漠之后可以做到杀死无数手无寸铁的人一样,你顶多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罪恶,人都是自私的,你明确知道自己犯下的罪,但也只能想到自己,为自己感到难过。”
“第二场试炼你们的身份对换,所以惠就能体会到之前被你杀死那些人的感受,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站在他们的立场切身体会才会完全明白。”
北原空语气轻柔,目光中带着欣慰:“惠,很高兴你能在通过考验后并没有迷失自己,这场试炼叫做‘生命的意义’,它很轻,也很重,如果我没猜错,第三个幻境应该是救赎篇,你扮演的应该是‘拯救者’的角色。”
“最后一场试炼,我叫‘辛德勒’,我救了很多人,很多,但依旧没有我杀死的多。”加藤惠轻轻点头:“生命的意义吗?就因为我匹配到的这个职业,更应该理解这个东西吗?”
“我希望你能陪我还有雪乃活下去,其实我也有担心过你会迷失在幻境里,但连这么简单的考试都无法通过,那你迟早会死去。”
北原空从戒指里拿出一包纸巾,工整的叠好后轻轻擦干加藤惠的眼泪,他们没这么亲密,但他这件事却做的很熟练,熟练到加藤惠都感觉不出丝毫的扭捏与不妥。
“作为刺客,你必须要了解自己要做的事,自己的定位,以及自己将会为目标带来什么,也许这些事对于你来说确实太过于沉重,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去长大,五天后下一场游戏就会开始,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出现某种意外害死自己。”
北原空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在第一场游戏中,雪乃就已经杀人了,而且是她主动提出,她和你一样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家世显赫,但她也是从小到大没见过血的女孩子。”
“原来雪乃前辈也经历过吗,我其实一直明白的,明白你的用意,从离开幻境我立刻就明白了,队长,但是……”加藤惠突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脸上泪痕还没干透但着微微起伏的表情都感觉让这幽静的空间升起一股暖洋洋的太阳,她笑起来好美……
“但是,队长,我依旧讨厌你哦,你做的太过分了!”
“讨厌我没关系,明天我还会安排训练任务给你,也许比今天的更加过分,嗯,积分由我来出。”
“是吗?”说完,缓缓起身,将自己的毯子收回戒指,缓缓抚摸着手腕上的银色手环,太晚了,还是要回卧室睡觉的。
“我不会对北原前辈抱有感激的心情哦。”
她的身影慢慢变得暗淡,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止传送,看起来纤柔的身躯又慢慢实化。
“北原前辈,我从幻境出来的时候,你其实感觉到了我是想杀死你的吧。”
“但是你给我盖上毯子之后才感觉出其实我是醒着的,不是吗?”
少女突然愣住了,但什么也没说,身影再次变得暗淡,在消失的那一刻,她眼眶又微微发红:“我不理解。”
“因为我想要你无条件的信任我啊,所以我先必须无条件相信你。”北原空无比认真的看着惠的虚影:“以后我不会再忽视你了,也不会忘记你而让你陷入险境,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少女消失在视野中,北原空也不知道她最后那句话听没听见,反正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她是个很棒的姑娘,自己不希望她莫名其妙的死去,而且赌对了,她是一个很棒的姑娘,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队友,这种成就感其实很棒!
仰望天空,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繁茂的树叶间隙中,有两颗明亮的星星熠熠生辉。
其实自己看过一段话,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希望那个名叫‘布鲁斯o韦恩’的小男孩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快乐且天真的长大。
而不是在很多年后,世界上多出一个名叫‘蝙蝠侠’的大英雄。
对于雪乃,对于惠,也是这样,你们如果能在自己的世界幸福的生活多好?
让充满无限美好的你们进入这个世界,哪怕将来获得更大的成就,哪怕是将来脱离了这个世界,其实也是悲哀的。
所以,比起赌中了一名优秀队友的成就感,我倒是希望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雪乃依旧讨厌着自己,至少这个好女孩儿不会有生命危险。
自己与惠做个陌生人其实也不错,这个世界不适合你们的,但你们已经被卷入了。
惠的生日是9月23号,现在是5月3号。
如果我们都能活到那一天的话,我会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的。
‘是吗?’
加藤惠白嫩的小脚丫晃荡在平缓的溪流中,她静静的听着北原空自言自语的叹息。
‘我不知道谁叫布鲁斯o韦恩,也不知道谁是蝙蝠侠呢。’
她突然不想回家了,所以遁入了阴影,就坐在北原空不远处的溪流旁,但他并不知道。
‘因为我们都被选中了,所以你才这么严厉吗?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其实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啦,我并不讨厌你的。’
‘偷听你的心里话很抱歉呢,北原前辈。’
‘你说不会忘记我了,这种话这么随便就说出来真的好吗?虽然知道你不是那种意思,但就算是我,也会感觉很害羞的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了我的生日日期,但我会努力活到生日那天的,我很期待你的礼物啊。’
〇节 第九章 一抹多哟~
北原空忘记了一件事,要说重要也重要,要说不重要也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自己好像一觉睡了四五个小时,而加藤惠那姑娘六点多完成的试炼,她吃完饭又和家人聊了很久,然后洗了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进入的游戏空间。
也就是说,自己还没吃饭,而且今晚是铃音做饭,虽说她没说要等自己,但从她准备的大量食材来看她应该是打算做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
昨天回归后那孩子虽然什么也没问,但从表情来看还是比较惊讶的,哥哥上午九点左右消失,傍晚六七点就回归,那么这次的任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而且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流,北原空回家后铃音在洗碗,看样子刚吃过饭,而北原空则先将浴缸的水放满,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和一块面包随便吃了点。
在两人轮流洗完澡后,铃音向平常那样准备将换过的衣物丢进洗衣机,但被北原空拦住了,约定过的,只要自己在家里,那么家务活就都归哥哥处理。
对于,铃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的凝视了北原空三秒后,微微点头,走向二楼卧室。
在那个过程中,北原空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欢迎回家,明天我来做饭’。
对于妹妹态度的转变,自己打心底高兴,这孩子自从父母走后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自己救了她之后依旧对自己保持敌意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但她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感了,这也是她能快速转变态度的原因把吧,就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她一定会死死的攥在手心。
喜欢倒是不至于,但感动和发自内心的喜悦肯定是有的。
所以,现在是九点多,这姑娘做好了一桌子饭菜自己并没有先吃,而是安静的坐在餐桌旁等着自己的‘新哥哥’。
今天是周六,铃音不用上学,当雪之下学姐上午敲门之后,铃音也一同出门,哥哥和学姐需要去东京处理他们队员之间的事情,而铃音是要出去买点新鲜的食材。
当哥哥再次回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匆匆交代了声之后又进入了那个空间,但在这之前他交代过自己会按时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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