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北原空洗漱完毕后走上餐桌，早餐已经摆了上去，并且小丫头已经先吃了起来。
今天是很经典的日式早餐，除了一碗米饭，一块煎鱼和味增汤外，旁边还放着一枚无菌鸡蛋与一盒纳豆。
北原空将纳豆盒撕开，将鸡蛋打入其中，又放了一些酱油然后用筷子开始搅拌。直到将纳豆被搅出拉丝状，才全部倒在米饭上开吃。
纳豆入口粘稠很像豆豉，不过有一种很冲鼻的味道，说不上很臭，但也绝对不香。
北原空不挑食，除了昆虫之类的极端食材会引起生理反感外，其他只要是能吃的基本不会排斥。以前刚到这边的时候虽然是浑浑噩噩，但饮食这方面还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习惯。
在华夏湘南地区活了半辈子，口味是偏重的，而日本这边普遍吃的很清淡。并不是没有辛辣料理，而是他们烹饪不出辣的灵魂。
而且他们不少餐馆有吃辣挑战，说实话那些料理完爆了华夏全国料理的辣度，普通人挑战要签免责协议，有些甚至要进医院的那种。可他们只是单纯的追求辣味，又完全get不到云贵川那种越辣越爽，越辣越好吃的精髓。
思绪飞舞间，铃音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其实今天早上想炒面的，但剁椒昨天就用光了。”
“我待会去空间……”
北原空话音未落便猛地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无奈道：“制作并不难，放学后，我们去超市买点小米椒吧。”
“这边的超市没有小米椒哦。”铃音头也不抬的淦着饭，嘟囔着回应道。
“没有吗？”
“没有哦，我们这边需要用到那种辣椒的料理太少啦，可能要找很多家超市才有的卖呢。”
“那就去找。”
北原空笑了笑，语气坚定的说道：“这种辣椒原产南美洲，虽然现在华夏是第一种植国，但每年往这边出口的也不少，总有大型超市会卖。”
“我记得步行街有一家极辣拉面店吧，他们连魔鬼椒和死神椒都有，肯定知道进货渠道。如果千叶实在买不到，我就去东京看看。”
铃音突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哥哥，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上次你忘给保险柜放钱了，现在我们家只有一百万円了。”
“只有一百万了吗？”北原空想了想，回应道：“之后不要大手大脚了，以后我们的生活回归‘普通人’状态。”
一百万日元折合软妹币才五万多，只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支。
“我倒是没关系啊，我已经满十六岁，可以去打零工了。”铃音挤出一个笑容，“话说，笨蛋哥哥，你不是变成神仙了吗？变点钱出来都不行吗？”
少女目光灼灼的盯着哥哥，并不是没法保证生活吧，以他现在的本事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大钱。大概只是从‘超人’回归普通人一时间还没转变过来，或者压根就没考虑过。
北原空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我的确可以改变物质的形态，但一切都是需要遵循规则的。如果是复制粘贴，或者更加玄奥的物质创造，也许你雪乃学姐抵达我这种程度倒是可以做到。”
例如艾泽拉斯体系中创世泰坦，他们也是分工明确，谁负责创造生命，谁负责战斗与守卫，谁负责魔法，空间，时间等等……
即便是斯巴达这么强，对不熟悉的事物也只能窥视到冰山一角罢了，最多只能用自身的生命力创造一个让其自行运作的低端生命体，就例如希腊神话中，诸神都可以用自己的血肉创造怪物。
说到这里，北原空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每个人掌握的力量虽然可以细化成很多分支，但大体规则是不同的。例如，你诗羽学姐掌控的是生命和梦境，只要给她一颗种子，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买辣椒了。”
“还有，如果是你那天见过的小林大叔，他如果变得很强，是可以控制任何生物思维的，他属于精神领域。往大了猜，让人类真正意义上的大团结都不是问题。”
“那笨蛋哥哥最擅长什么呢？”见他转移话题，铃音也之好‘好奇’的问道。
“最擅长啊。”
北原空喝了一口味增汤，“是力量与毁灭吧，我对能量异常敏感。可以撕裂大地，引起地底熔岩吞没全球。或者变得很大很大，一剑就可以把地球劈成两半。总之，毁灭个世界不成问题。”
“好厉害。”
铃音发出可爱的惊叹声，毫不怀疑的点点头，目光有些闪烁，“那有没有过想要毁灭世界呢？”
“毁灭世界吗？”
北原空的动作停顿片刻，又快速的扒起了饭。他一边吞咽，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我已经毁灭过一次世界了，那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
“已经毁灭过一次了。”
铃音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回家有一周时间了。
他让一位真正的神明加入了队伍，又为了那个诺言，为被毁灭的世界留下了一丝希望。回家这么多天，痛苦，悲伤甚至哭泣都已经暂时被压在了心底，现在的他只剩下平静。
北原空这些天，也跑了好几个地方。
第一天，他去了荒木警官的家。荒木司的妻子美夕听闻噩耗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只是抱着儿子发呆。
或许她早就有想过这一天，自己的丈夫被选中之前就是在刑事科工作，经常为了抓捕罪犯蹲点彻夜未归，经常性一守就是一晚，他总是会伴随着危险的。
只是，荒木美夕强撑的理智持续到幼儿园的儿子开口前。
儿子在听到‘战死’这个词后，用天真的语气问妈妈，‘爸爸死了吗？死是一种工作吗？’
妈妈没有回答，于是小男孩又看向北原空。
他天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的问道：‘叔叔，叔叔，我想爸爸了，爸爸死完了什么时候回家呀？让他快回家好不好，我想爸爸啦。’
这充满童真的问题让北原空不知如何回答，而荒木美夕目光变得灰暗起来，泪水也不断的从眼帘落下。
可见妈妈哭了之后，董事的小朋友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伸出稚嫩的小手，一边为妈妈逝去泪水，一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慌张的安慰道，‘妈妈别哭，妈妈别哭，我不想爸爸了，不想爸爸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最后，荒木美夕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北原空回答道，‘为战友牺牲。’
‘他是英雄吗？’
北原空摇了摇头，轻声回应道，‘不是。’
站在普通人，或者警察的角度而言，他并不是英雄，因为轮回者本就罪孽深重。
……
第二天，铃音请假陪着哥哥去了诗羽学姐家。
伯父低着头，安静的听着学姐加入后，在任务中的所有经历。叔叔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短短一小时时间，就已经抽光了五包烟。
而阿姨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可最后在铃音和北原空离开时，两口子竟然对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们早就知道了一切，在诗羽第一次进入并回归后，女儿详细的说明了那次任务的细节。其中壮阔的星际战场，恐怖的虫族大军，以及她如何如何受到大家的照顾。
诗羽之所以能活下来，之所以大家都在照顾她，都是因为北原空交代过。
然后每一次回归，诗羽都会像讲故事一样，将任务的经过说给父母听。处于青春期的学姐其实很少和父母这么亲密的交流了，因为被选中所以变得坦诚了起来，毕竟已经处于朝夕不保的情况，而他们是学姐的至亲。
其实两口子一直做着最坏的打算，那次离开前，女儿也隐晦的说过……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她没能回来，那一定是他拼尽全力都无法拯救自己。
但北原空临终前说，是诗羽主动选择牺牲，拯救了大家。
……
第三天，铃音和北原空去了惠的家里。惠的父母很开明，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救了好几次自己的女儿，也是他和另一位少女来到他们家，告诉了惠的情况，所以没理由责怪他的。
他们认识雪乃，甚至去雪之下家和雪母拉过几次家常，在千叶的工作都是雪母安排的。这次雪乃那孩子没过来，他们也已经猜到了。
只是加藤伯父一直在喝酒，而伯母则非常冷静的问这问那，包括战斗细节。
和诗羽不一样的是，惠没有主动说过细节。性格使然，小惠不会主动去说，只有你问一句她才会解释一句。所以北原空将惠进入异形世界开始，再到杀戮都市的完美谢幕，都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听着听着，伯母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下来。最后惠的姐姐满脸泪痕的冲了回来，几乎崩溃的她下意识就要去抓北原空的衣领。
但平静的伯父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大女儿大发雷霆，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她的行为，并让她跪下道歉。
其实上一次惠没能回来加藤夫妇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知道大家的想法，他们和北原空一样怀着希望，因为惠还有希望。
可这次北原空带来的，却是无能为力的噩耗。
……
第四天，北原空哪也没去，但叶山叔叔和阿姨主动来到了家里。
叶山阿姨带了很多食材，而叶山叔叔提了好多酒。那晚他们喝了一个通宵，铃音也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喝醉了。
他们两个醉到不行了就跑去厕所吐，吐完继续喝，直到第二天早上叶山夫妇才离开。
……
铃音看着沉默不语的哥哥，心里也有些沉闷了起来。
到第五天，哥哥休息了一个上午，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便赶往了雪之下家。那一天铃音没去，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因为在惠和诗羽学姐家都忍不住哭出来了。
虽然没去，但那一个下午的时间，铃音一直在和阳乃姐姐互发信息。
听说，哥哥在阿姨面前跪了很久，一直说着对不起，很抱歉，谁都拉不起来。
阿姨自己曾对雪乃说过，如果有一天，北原君找到自己而雪乃没回家，他一定不会愧疚和自责。可事实是，无论尽力与否，对于他而言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后来阿姨对哥哥张开手，说把她当亲人就好了，她永远把哥哥当亲人的，无论今后雪乃学姐在或不在。
然后哥哥终于忍不住趴在阿姨怀里哭了，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这个笨蛋在铃音面前很坚强啊，在学姐和惠家里，甚至叶山叔叔他们来拜访，他都能撑住情绪，完全没有一丝波动。
他和铃音说自己的泪水早就流干了，可眼泪怎么可能流干呢？只是不愿意想起那些事吧，更何况是自己最爱的人回不来了。这种事情铃音也体验过的，而且是两次。
结果阿姨说，会永远把他当亲人，不管雪乃学姐在不在都没关系，他就哭了。
有时候，再坚强的人都有很脆弱的点，就像强化玻璃的弱点是四个角，而鲁珀特之泪的弱点在尾端。只要精准的找到弱点，再轻轻一碰，所有的伪装与坚强都会瞬间风崩瓦解。
雪之下阿姨找到了哥哥的弱点。
然后接下来几天，他就再没出去过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铃音知道，因为无法进入空间，所以他还有很多事情无法完成。现在，仅仅是将噩耗传达给了在这个世界的队友家人。
见过面的还有风见前辈，小林大叔……没见过的还有很多很多，因为没办法沟通观察者，没办法进入空间，所以无法去到他们的世界，寻找他们的亲人。
有些事情他们的亲人都有权知道吧，无论是喜讯还是噩耗。
这家伙又一次被抛弃了，这次是被观察者。被当成工具一样，用完了就毫不留情的抛弃，只剩他一个人在世界上承受所有痛苦。
铃音抬起头，看着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的北原空，轻声问道：“还是无法沟通上吗？”
北原空怔了怔，“总会沟通上的。”
“这样呀。”
少女一口气将自己的味噌汤喝完，“如果坚持不下去，不用考虑我的想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北原空一怔，可还没说话，铃音就走过来轻轻抱了抱他，“诗羽学姐不在了，小惠不在了，雪乃学姐也不在了……大家都不在了，但你还有我呀，笨蛋欧尼酱！”
“如果呢……我是说如果，你想要继续等待，我会陪着你等待。如果你不想等下去了，不用考虑我的想法哦，我也会陪着你的。”
“什么意思？”北原空怔怔的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少女脑袋蹭了蹭哥哥的胸膛，笑嘻嘻的说道：“你知道大树和树叶吗？”
“大树……和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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