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原来自己这么脆弱的吗?我以为我变得很坚强了。
哭泣只是弱者卑微祈求怜悯的假象罢了,他们试图用这种无聊的方式发泄内心的苦闷,自欺欺人般安慰着自己受伤的心,他们在欺骗自己,欺骗他人试图获得救助,像一个流浪汉那样企图获得他人的帮助,自己还抱有期望吗?
所以,不要哭了,雪之下雪乃抹干泪水,不要假惺惺的嘤嘤作态了,没有人看得见的。
她开始发呆,长久的发呆……
许久之后,她突然一怔,一股轻微的刺痛从手指传递过来,随着濡湿的触感,指尖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但呆愣之中的她被巨大的喜悦笼罩,因为她摸到了一个东西。
在碎石之下,雪之下雪乃摸到了那个混乱中丢失的手电,它的玻璃已经被砸碎了,就是这个原因自己的手指才不小心被划破,原来它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啊!
打开开关,刺眼的光束让雪之下紧闭双眼,但她笑了起来,她开心的笑了起来,慢慢的睁开双眼,此时的环境也收入眼底,自己没有瞎真是太好了,自己看见了,虽然地下室已经大面积坍塌,但是至少看见了。
满是水泥碎石的地下室,爆炸的冲击压垮了这里,映入眼帘的全是断裂的砖头与令人窒息的杂乱。
自己运气是好的,因为只有自己这边没有塌陷,只保留了这一丁点的空间,就像上天的刻意安排,就像是命运拯救了自己,运气太好了,自己只断了一条腿。
有了这个自己就能自救了吧,雪之下雪乃将手电筒对准了自己的腿部……好像不行,隔着裤子都能看到的肿胀,一丁点的动作就会让自己疼痛不已,还是等着吧,至少现在很开心,因为看得见了。
头顶一大块的水泥地板陷了下来,将原本就不宽阔的地下室一分为二,看得见了但身处这种环境中却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感,透过瓦砾的间隙,木马上的那具干尸也没有受到波及,她依旧耷拉着脑袋被绑在那边。
雪之下雪乃静静的看着那具干尸,心底慢慢的、慢慢的被恐惧填满,或许自己也会变成她那样?饿死在这里,然后变成一具干尸。
她再次开始恐惧,开始焦虑,开始惊慌,随后再转为淡然。
“喂,我们来聊会儿天吧,我知道你能听得见,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雪之下雪乃开始自言自语,对着一具干尸做着自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去做的幼稚举动,她开始和她介绍自己,说着自己的过往,自己的黑历史,自己的一切秘密……
“我喜欢潘先生,它是一个熊猫玩偶,长的并不可爱,但我就是喜欢它,我觉得它很可爱,因为它是妈妈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最后一个……”
“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偶玩具,我真的非常喜欢,但是现在只能偷偷的喜欢了,因为姐姐看到会戏弄我,说原来雪乃还喜欢小孩子的玩具,雪乃酱真可爱,母亲会责骂我,她会骂我幼稚,但她不会用失望的眼神看我,为什么她不会对我失望呢?我好想看她失望的眼神啊……”
雪之下雪乃轻轻的诉说着,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表情时而甜蜜,时而失落,时而悲伤,她就像在和一个可以交心的老朋友倾诉着自己的烦恼与哀愁,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将这些说出口,因为自己没有人可以倾诉。
干尸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她好像并不恐怖了,甚至让雪乃产生一种亲近感,就像好朋友一样。
“妈妈再也没有送过我礼物了,后来我想要什么东西,她会给我钱,给我好多好多的零花钱,多到花不完的钱,我不知道该怎么花这么多钱,也不知道买什么,于是我买了好多的‘潘先生’,但是自己买的潘先生好像并不可爱,但我还是想买,我把潘先生藏在了自己的储物柜里,除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好像好久没有打开过那个柜子了。”
说着说着,雪之下苦笑了起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或许自己真的很可笑吧。
然后她继续诉说,说着一切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中途她听到了一丝响动,她愣住了,因为这里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弄出声响,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呢?
她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神经,她再次开始大声呼喊,开始四处张望,手电筒的光芒快速转动,然后巨大的失落又弥漫心间,原来是一只老鼠啊。
在日常生活中,雪之下雪乃并不像其他女生那样,见到老鼠会被吓到惊声尖叫,不会慌张的到处乱跑,老鼠只是一种动物而已,并且它们不会伤人,该害怕的应该是它们才对。
虽然不会害怕,但也绝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它们长的并不讨喜,但是,真羡慕这只小老鼠啊。
然后雪之下雪乃手中的光束随着老鼠的移动而开始移动,她突然大声呵斥了出来,试图吓退这只老鼠。
因为它爬上了木马,开始啃食那具干尸。
这一幕在正常的环境中应该是非常恐怖的一幕,这种情节一般只出现在恐怖惊悚电影中,但雪之下雪乃没有感觉害怕,因为它在啃食自己的‘朋友’,是唯一可以和自己聊天的人。
她捡起一块儿小碎石,用力扔了过去,石块砸在了干尸头上,吓退了老鼠,干尸也从上面跌落到了地面。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雪之下慌乱的道着歉,不小心砸到你了,我是想帮助你的。
但是没有回应,对啊,它原本就不会回应,它是死的啊!
雪之下雪乃怔住了,泪水再次溢出,原来我没有朋友的啊,它不是我的朋友,我注定是不会有人理解的,不会有人懂的,我终究是孤独的,这就是我啊。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个错误吗?为什么姐姐出生之后我还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呢?为什么我会没有朋友啊,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知道的,我懂你的,雪乃。”
沙哑的声音响起,雪之下缓缓抬头,那具干尸慢慢的爬了起来,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水分,就像是一个骷髅头包了一层胶质皮肤,失去光泽的稀疏发丝零散的嵌在头顶,原本它们都是灿烂的金色吧。
她面容狰狞,裂开的嘴牙齿凸出了嘴唇,看起来异常猎奇,但在雪之下眼里是笑的那么和蔼可亲。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微笑’着看着雪之下,温柔的说道:“我不会怪你的,被砸了一下虽然很疼,但你帮助了我啊,雪之下,我可是你的朋友啊,以后你不会再寂寞了,因为我会好好的和你做朋友的呀。”
雪之下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干尸,突然笑了起来,高兴的笑了起来,我可以吗?有朋友真是太好了。
但脑袋一晕笑容僵硬在脸上,神情恍惚之下一切都变了,干尸依旧躺在地上,被吓退的老鼠又壮着胆子返回啃食着尸体。
一切都是假的,她依旧没有朋友,她也不需要朋友,幸好它只是一具干尸,有些话任何人都不能说的,哪怕是朋友,她只是在感官封闭的环境中待的时间太久。
开始产生幻觉了。
〇节 第四十六章 光(3)
雪之下已经关闭了手电筒,不大的空间再次回到了黑暗,她不想一直打开它了,因为它是需要充电的,哪怕是回到最初的黑暗,因为这是她现在最珍贵的宝物了。
她从腰间摸出了一个东西,是那把EAA“帕夫纳证人”手枪,这把小手枪从入手之后就一直陪伴着自己,虽然没开过几次,但每次遇到紧急情况这个小东西都能帮自己解决麻烦,这是杀人的东西,是残忍的武器,是制造杀戮的器具,是刽子手的屠刀,也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一开始借着手电的光源谨慎的将它拆散,仔细的铭记着每一步的动作,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拼装回去,第一次失败了,但她并没有气馁,而是再次拆分后重新拼装,然后成功了,雪之下雪乃看着自己组装的小手枪高兴的笑着。
就像小时候试卷考了满分像家长炫耀般笑着,满脸的自豪,这微不足道的事给了她极大的成就感。然后她开始觉得无趣,熟练之后这种事对自己来说太过于简单了。
于是她关闭了手电筒,开始摸黑拆卸,然后再进行组装,又失败了。
她再次打开手电,回忆着每一个步骤,再次关灯拆卸、组装,她成功了,她又笑了,与又被成就感满足感填满,真是容易满足啊。
雪之下摸索着小手枪,轻轻的抚摸枪身,扳机扣,枪口……她上膛,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砰”的一声枪声响起,瞬间燃起的火花照亮了幽闭的空间,震耳欲聋的枪声刺激着耳膜……
“砰、砰、砰……”
雪之下流着泪,疯狂的扣动着扳机,直到打光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手指也没有停歇……
果然还是做不到啊!哪有这么容易会选择自我了断呢?人总是怀揣着希望的,哪怕那个心中的希望是缥缈无影的东西,是可笑的幻想,但总归是怀揣着希望的!自杀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那些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何尝又不是一种有勇气的体现呢?
他们原来不是懦夫啊,只因为生的折磨大过了死的恐惧才会义无反顾的扑向深渊吧。
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我觉得这是一种比死亡还严厉的惩罚,但我为什么没有勇气去面对死亡呢?我原来是个懦夫吗?
好饿,好渴,好冷……
也许不需要我自己动手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在这里,和那具干尸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没有人会知道我在哪,没有人会来救我,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默默死去,没有人会记得我,我就像是一颗尘埃,我死去之后地球依旧会转动,没有人会记得我,不会有人牵挂我……
不会吗?
“姐姐最喜欢雪乃了……”
脑海里响起姐姐那清脆好听的声音,这是多少年前的话了?自己依旧清晰,她开心的笑脸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小时候的事吧,因为长大以后姐姐还这样说的话自己会发脾气的,因为她总是用逗孩子开心的语气来说这句话,自己早就不是孩子了,所以自己生过几次气之后姐姐就不这么开玩笑了。
姐姐肯定还是在意自己的吧,姐姐……自己多久没有认真喊过她一声姐姐了?如果能再见到她我一定不会再发脾气了,她戏弄我也好,开过分的玩笑也好,我不会生气了。
如果还能见到的话……
我依旧会死去的吧,虽然自己下不了手,但我会被饿死的,真是痛苦呢,那就再睡一觉吧。
也许这次醒来就会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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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心理学家支付丰厚的报酬雇佣志愿者做了一个实验。”
雪之下雪乃再次打开了手电,拖着骨折的腿缓慢的爬向储存着食物的那个角落,虽然被石块掩埋,但想要挖开并不很难,或许需要一点时间,自己现在可是很闲的。
“在隔音实验室里被实验者穿上特质的服装,带上手套带上眼罩接着用单调的‘嗡嗡’声阻断所有听觉,断绝被试者所有的感官后让被试者躺在床上。”
趴在地上每一次挪动身体都要小心翼翼,如果牵动了腿部,剧烈的疼痛感可是会让自己遭罪的,其实自己很怕疼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小时候每次学校体检,看着保健室的护士将针头插在前排同学的胳膊上自己都在偷偷的咽口水,拼命忍住发抖的身体,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
“开始阶段,被试者兴致勃勃对自己充满信心,他开始为打发时间而做着准备,他开始睡觉或者在思考很多事情,随后他开始感觉无聊,他开始大喊大叫试图反抗想要终止实验,但工作人员并没有理会他,他开始焦虑,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喊……后来,他开始接受事实,他开始平静下来,然后他开始喜欢发呆,开始注意力涣散,他的思维受到干扰,开始自言自语的胡说,他的智力开始急剧下降,甚至出现了幻觉。”
啊,又推开了一块石头,原来自己力气这么大的吗?已经看到饼干了,继续努力吧,因为实在是太饿了,我不想去死了,也不想被饿死,人类观察说的是对的,人永远无法主动选择饿死,饥饿是人类最大的挑战,没有人能战胜饥饿感。
“随着实验的进行,这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开始影响他的身体,他开始内分泌失调,当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实验人员不得不终止了实验,因为再继续下去他会彻底变成一个疯子,或者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这就是著名的感官剥夺实验,在实验中由于志愿者被剥夺所有感官,开始产生了反常的心理变化,如果人类离开了赖以生存的社会,是否能保持正常的心理呢?”
“不过我觉得实验者开始发疯都是被饿的……”
雪之下双手颤抖的撕开饼干的包装袋,大口大口的吃着,脸颊鼓鼓的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她被噎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猛灌了一口瓶装水,努力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之后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就像刚才的自言自语一样,自己一系列的反常举动都只是那个著名实验得出的结论而已,自己就是被试者,或者说现在应该庆幸自己还没有疯掉?在挖掘被掩埋的食物途中,雪之下雪乃嘴里自言自语的叨念着,心里却在认真考虑着不相干的事情。
但能吃上东西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自己从来没体验过挨饿的感觉,原来饥饿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但是太好了,不用挨饿了。
雪之下再次留下了眼泪,但是太可悲了,我好像也饿不死自己呢。
饿不死那就代表还有希望的吧?肯定会有希望的,看,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没有被窒息而亡,那就因为这里其实是有通风口或者哪里有缝隙流通着空气的,但我自己无法再努力了,等着就好了,等着吧。
这里的食物足够自己消耗好几天了,至少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等待的吧,这是上天给我的安慰吗?北原同学说过,在这里不会有无法破解的难题,总会有办法的,因为‘主神’的真实目的不会是单纯的想要玩弄我们,祂只是在考验我们罢了,我们得经受住考验祂才会满意的。
吃吧,吃的饱饱的,然后等待着,虽然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但总会出现什么的。
雪之下又怀揣了希望,她吃饱了,好满足,原来这就是幸福感,当饿了有口吃的就是幸福感,好简单。
一阵困意袭来,雪之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
再次醒来,明媚的阳光从透过玻璃从窗户上洒在了脸颊上,微微刺眼的灼疼感让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睁开双眼又情不自禁的眯了起来。
适应之后缓缓睁眼,所见之处是纯洁的白,耀眼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穿着白色大褂的护士正对自己露出温暖的微笑,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以及士兵的吆喝,自己已经到了灰熊市的军事基地里。
自己获救了,目光转动,手上打着点滴,腿上绑着石膏吊在半空中,北原空在床边守着自己,他扑在床沿上已经睡着了。
是他救了我吧?一定是他,因为只有他才会傻乎乎的因为一点点小恩小惠就全力以赴的回馈他人,自己只是强忍着羞涩给他喂了一次食而已,其实不值得的,就算他知道自己救过他一次,那石川一那次的事情他也已经报答自己了,已经互不相欠了,更何况他还不知道,真是个笨蛋呐。
值得吗?猜测你遇难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因为你一直不来救我,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我也没办法我想活下去啊,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我已经不讨厌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对我开口就好了,北原同学。
雪之下雪乃慢慢的露出了温暖的微笑,眼睛被泪水填满,那是感动的泪水,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发丝,原本清爽的秀发有一丝滑腻,并不是他邋遢,而是没有条件清洗罢了。
诶?
没有条件清洗?
雪之下雪乃惊慌的往身下看去,原本脏兮兮沾满尘土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现在穿上的是一件干净的条纹病号服。
唰一下,脸颊通红,不是你吧,是护士吧,一定是护士吧?北原同学,你其实不是变.态对吧……
看着雪之下瞬间的惊慌与手足无措之后,脸蛋通红开始生闷气,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住嘴离开了病房,而这点响动也惊动了趴在床边的北原空,他缓缓的抬起脑袋,睡意朦胧的睁开双眼,当目光聚焦之后露出一丝安心的神色。
他一定一直守在我身边吧,笨蛋,你这样我还怎么生气呢?毕竟你又救了我一次啊。
“醒了?”
依旧是淡漠的语气,依旧是没有感情的声线,依旧是充满磁性的男声,但从简简单单的问候中,雪之下雪乃能听出那真心实意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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