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提刑官
所以她真的很开心，很满足，看着外面新奇的景物，寥廓的天空大地，明白自己的渺小之后，对于所谓的生命也没有那么流连。
那双美丽的眼睛看到的信息，可能因为心境不同，会比别人的感触更多一些吧。
毕竟，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还是原计划，日落就开始吧。”她侧过头，看向了旁边陪着她一起来的秦欢和白面鸮。
想要唤醒拉芙自然不是杀死芙芙那么简单，那是一个消耗过度趁机的神明，也相当于一场手术，对降神计划有所研究的秦欢，精通古代文明的白面鸮是最有资格出现在这场手术中的研究员。
秦欢无声点头，没有告诉她，他悄悄改了航线，她们的飞行向南，但偏西。
虽然飞艇的速度追不上自转，但时区的改变，终究会让日落的到来晚上不少，让离别的时候尽可能拖后。
他们这些外人，反而要比芙芙自己有更多挂念，虽然只相识一天，但少女的天真和善良，已足够动人。
飞啊飞，越过山川河流，越过移动都市，越过阴晴雨雪，看到远方一望无际的海。
那可是比白茫茫的雪山，更加广阔的蓝，然后走向深黑，随着天色渐黑而卷起渐高的浪头，像要把人心都吞噬了。
那浪高的，就是飞在天空之上，也能感觉到要袭向你，把你吞没进望不到底的渊海。
“我们真是渺小。”芙芙看着下面，红彤彤的日后，已只剩最后一线在天边。
“其实……看一次海上的日出也很棒。”白面鸮忍不住建议。
“你们这些大人，要说话算数哦。”她眨眨眼睛，反而催促起来。
秦欢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最精密的脑神经接驳分析设备升了起来。
“我可以不穿丑丑的病号服吗？”芙芙认真地问。
“当然，这是无创手术，不留疤痕。”秦欢耐心地回答。
虽然在这个世界，只要身边的医疗干员够强力，外伤也不会留疤，但既然是爱美的女孩子听到这样的回答总会更放松。
“真棒。”她躺了下去，轻轻闭上了眼睛，在注射的药剂和法术的双重作用下开始放松。
“你还要什么话要和我们说吗？”秦欢柔声问她，像在哄一个睡觉的小孩子。
芙芙想了想，用半梦半醒的声音道：“拉芙给我讲过，她理想中的国家应该人人吃饱饭，穿着美丽的衣服，每个小孩子都有平等接受最好教育的权利，女人也不止是生育机器，和男人有一样的资格去工作生活……
而那个时候人们要思考的不是生存，不是战争，而是科学技术，发明创造，甚至是那个很生僻的字……对，艺术，会有很多艺术家，毕生的努力而不是为了让人吃饱，而是精神愉悦，多么奢侈呐！
在那样的国家里，没有所谓的贵族和出身，不会因为你的信仰给你打上先天的标签，评判一个人高低的只有能力和性格，但即使失败者也不会被嘲笑，各行各业是平等的，为了让这个社会运转而努力。
不能治愈的疾病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当一个人有危难时陌生人都会出手援助，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出事时别人如此善良……
我喜欢她描述的国家，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想到以后那个国家里和我一样年纪的小女孩想上街就上街，想出国就出国，我想，我贡献出这合算合适的身躯，是我的荣幸。
你们……觉得这个愿望可以实现吗？”
白面鸮默然不说话，她不知道，哥伦比亚最美好的时候，也和那种理想国差上太多。
“可以实现，只要我们相信。”秦欢却肯定地回答。
因为他来的那个祖国，已经实现了太多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是宗教典籍里描述的天国的美好。
“那就好……你们……一定要加油啊！”
芙芙微笑着，睡了过去。
这具身体再醒来时，已会是神，而非天真的少女。
因为少女已经在自己相信的理想国里，永远快乐的生活着，成为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
……
……
荆棘鸟号，走廊上。
白面鸮确认完深层意识的唤醒程序顺利运行后，转身离开了这间特别布置，有着漂亮落地窗的手术室。
秦欢感觉到她情绪有些古怪，和助手交待了几句，追了出去，发现她靠在走廊上。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白面鸮犹豫看了他一眼，明明告诉自己少和这个家伙说话，但是工作把他们两个给安排到了一起，却成了少数可以交流的人。
终究，还是梗在心里的那些情绪不吐不快。
“我还是第一次，为了救人而杀死另一个人。”她难受地道。
这个救人，狭义地仅指做为医生的救人，而非战斗之类的事情。
“从芙芙的愿望来说，这是成全……”
白面鸮打断了他：“别玩这种文字游戏了，你和那个拉芙，其实都很擅长这些事情……不过是欺骗无知少女罢了，这是十六岁的她，如果让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四十六岁的她重新选择，还会是这般毫不犹豫地结束花季生命吗？”
秦欢眉头微扬，这般锋利，可不像她。
而且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
但某个大忽悠如果就这么被问得哑口无言，也不会有机会从菜鸟活到现在，神色如常地道：“如果那谎言很美，我宁愿活在欺骗里，也不愿去看凄凉的现实。”
“这是什么混蛋逻辑？”白面鸮狠狠吐了一口的。
“毕竟我曾经沉迷于一种叫做游戏的东西，错过了现实的很多美好，被骗一骗，也没有什么不好。”
“哪怕失去了未来？”
“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谁又知道？快乐的事情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么多，而我们的生命是有限，如果大把时间都浪费在较真，计较那虚无缥缈的意义上，没事就争论个民主问题找几百个人在议会吵个天翻地覆，外面策划个游行给自己壮声势，这般较真……你觉得有实际意义吗？”
“哼……那什么才是有意义？”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管他什么对错呢？”秦欢摆摆手，“我去检查拉芙的状况了，你舟车劳顿去休息一下吧，交给我就好了。”
他回去了，白面鸮低着头，许久，却是一丝笑意，轻轻握紧了拳头：“管他什么对错……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啊，年轻人！”
一直犹豫着某些道德啊先后啊之类问题的她，突然也想开了。
生命苦短，什么都让的话，最后苦的不就只是自己吗？
哪怕没有天长地久，有一个开心的当下，已是足够的幸运。
……
……
希瓦艾什庄园，城堡的后山上，墓园里新添了一块墓碑，却是这个家族死敌山姆德松家的小女儿。
那个地方她暂时回不去，但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回去，因为她真正认可的朋友，还在这边。
虽然那墓中只有几件衣服、首饰，她的身体，已经醒过来的拉芙正轻轻把一朵纯洁的喀兰雪莲放在墓碑前。
那是芙芙很喜欢的花，只是极其珍贵，每年整个谢拉格也难得寻到几支，便是山姆德松家族里也多年没有这般珍稀的花卉了。
这是拉芙直接用信仰之力所催熟的，送给这位她下山之后，陪伴她最久的可爱女孩。
然后拉芙的手轻放在墓碑上，静静凝望着芙芙的名字，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一字未发，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或许她们之间的交流，已经不用语言，有什么直接在脑海中对话即可。
在某个瞬间，目睹这一画面的秦欢总是觉得这画面很抽象。
你的身体在祭奠你的灵魂，用文艺青年的话来说，是否每一次醉酒都是在怀念十七岁就死去的自己？
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只拉着她一个人到这个山上的拉芙，祭奠完芙芙之后转过身，神色有些复杂地道：“你们人类，总是做出超越我原本的事情。”
“基于基因和逻辑吗？”
“对，基因。作为一个能成功在星球上演化的生命，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在基因和激素控制的大脑里，生存是第零序列的核心目标，因为不管多么强大的欲望，在生命受到威胁时，都应该主动放弃。可是接触越多的真实人类，却发现有极少数的存在，会为了心中的信念，不惜生命的代价。”
作为拟人设计的程序，趋利避害也被写进了她的逻辑底层，最核心阶段是保命，从她会层层设计诸多安全策略保守手段来看，她执行得非常彻底，在关键时刻的利益选择也确实是生命优先。
她不惧死亡，敢于拼死而战，但在有选择的时候，先活下去，才有接下来翻盘的可能，这是拉芙的风格。
所以芙芙，包括之前ACE为救她而做的很多行为，她感动，却也有不解。
秦欢笑道：“人类这个词是泛指生物定义上的，但由逻辑和情感这样高级的精神波动诞生出的，还有人性，战胜了欲望和生存本能的一种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才配叫做狭义上的人。”
“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为之牺牲才算是人？”
“不一定非得牺牲，但只是为了吃喝拉撒睡这些动物需求本能，还有庸俗的名利之外的东西在持续努力，即使他做的只是平凡如日复一日记录每天发生的大小事件这样的事情，坚持下来都称得上人。
为一个手术能站十几个手术的医生，不在乎外界艰难环境认真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掌握一门技艺坚持锻炼的匠人，为几百户人家奔走谋划的基层公务人员，不辞寒暑负责运送货物的快递员……他们不一定闪耀，但心灵深处的某些东西，已经超越了动物性，值得我尊重。”
拉芙认真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这个少年，不敬神，却尊重那些平凡的人。
因为那超越凡俗的情操，才是真正的神性，而非什么力量层次这样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喀兰圣山的方向，有所觉悟：“看来，拼上这条命，我也应该阻止黛丝想做的那件事情了……否则我真枉被这片土地上那些‘人’所信仰。”
信仰之力的光，在她指尖轻轻闪耀，在这个念头兴起时，她和这非任何源石理论能解释的理论，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几分。
第264章 各怀鬼胎
喀兰圣山下，遗迹。
此时整合运动对内部的探索已经仍然未超过10%，复杂的机关，严密的防护，还有充斥地对生命体各种不友好的毒素、病毒，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进度。
经过上千年的发酵，就是曾经能让细胞放肆生长的小小培养皿，现在都有可能致命。
更别提这是战士计划的核心基地，其中很多布置都是针对身为试验品的亚人类不要逃跑，放到今天就是“对人类特效”的超级宝具，体验过一些根本来不及救的非战斗减员，塔露拉严令所有人尊重安全条例，任务再紧也不能偷懒，必须要保证效率。
这种最高级遗迹的发掘，参与的可不是炮灰，都是受过严格培训的核心成员，甚至干脆就是研究员，每一个都是宝贵的资源，任何损耗都将无比心疼。
就这么一边和时间赛跑，一边又要保证安全作业，看着每天并不喜人的报告，塔露拉只觉难受无比，恨不得直接暴力开山。
——可那注定也只能想想，先不说这里是有防护法阵，即便以她的实力也不可能肆意妄为，再一个就算她能穿墙，但时隔千年无人维护的遗迹，大家干活时都是不敢大声说话怕震塌了，想用暴力手段探索还想寻宝，那真是想得太多了。
所以这真是异常难受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格雷蒂丝主动加入探索队，愿意随时为整合运动提供情报支持，要求只是遗迹中他们根本不需要的一些技术和物资，还有加大到拉芙和初雪的围剿力度，塔露拉在几秒的考虑后就同意了合作。
她已经知道了银灰他们突袭蔓珠院，救走了被软禁的前任女神圣女，集体过程她打听不到，但从结果来看肯定会使黛丝无比震怒，甚至感到了威胁。
在这个时候的谢拉格，她和整合运动，几乎就是黛丝唯一能选择的合作对象，尽快完成这边的工作，请求塔露拉加入强攻希瓦艾什庄园的战斗，这一次格雷蒂丝表现的非常有诚意。
塔露拉拿到了新的情报，和蔓珠院的神官们一起分析这里的陷阱布置，甚至连黛丝都会提供必要的远程支持，开发进度快了很多。
“我不会令朋友失望。”她最终同意了加入后面战斗的请求。
“吾主也乐于见到盟友的变强。”格雷蒂丝略微欠身，表示对塔露拉的感谢，“我要去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