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思落黄叶
“是啊,离开太久了,真不知道那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陆离头也不回,“哦,对了,顺便问一下,我回去的位置是随机的还是固定的?”
“哥哥对于言灵‘世界’的掌握还不熟练,他在哪里把你放逐,你就会出现在另一条时间线的同样位置。不出意外,还是在北西伯利亚的这个基地,正好让你拿到第六根树枝。”路鸣泽笑着回应。
“路鸣泽,在我吞噬洛基的龙骨十字后,差不多也会变成世界树或者尼德霍格那种存在了吧?”路明非扭头问。
“是的,哥哥。”小魔鬼乖巧地说,“只不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我,哥哥你还差得远呢!”
路明非轻轻一笑,扭头,正好是虚影路明非的位置,他只留下了一句唇形:你现在都看到了吧?路明非?
那一眼似乎拥有超越时空的伟力,浓郁的雾气吞没了过客路明非,他的灵魂随着雾气旋转,就像被丢尽了抽水马桶,从一个时空回到了另一个时空。
当路明非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好像掉入了盛开的灌木丛中。
当视野完全清晰的时候,他才发觉不是什么盛开的野花,而是三张极近的面孔,看上去……像是要强吻他。
“干什么?”他咧咧嘴,“耍流氓是不是?”
香味的来源是三位姑娘,也不知道是喷了香水还是传说中的体香。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苏恩曦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我们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忽如其来的颠簸让路明非更加迷茫了,他向窗外看去,明媚的阳光刺眼,已经是正午了。他们这支小队目前正在搭载军用汽车,驰骋在满是硝烟的旷野上。
“这是哪?”他捂着额头,里面痛得要裂开了。
“我去,你睡一觉也失忆了?”苏恩曦晃了晃手中的博莱塔手枪,捏着枪口,“用不用我给你施展一下大记忆恢复术?古拉格出产,三秒就见效。”
路明非摇摇头,他可不打算被枪托砸一下,那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我怎么可能会失忆……只是大脑有些乱,嘶……”
两行水在脸颊上流淌过,那竟然是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的。
“擦擦。”零递过去一张面巾纸,“做噩梦了?”
“我昨天睡着之后,一直没有苏醒吗?”路明非茫然地接过纸巾,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流泪。
“对,昨天我们进入热河营地,安排作战任务之后就是聚餐。你没喝酒,只是吃了两块面包。我们回到帐篷里的时候,你已经呼呼大睡了。今早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是长腿把你背上车的。”苏恩曦说。
她的手指正在平板电脑上点来点去,是最新的战术分布图,除了庆安市指挥部,恐怕再也没有这种详细的军事地图。这来源于他们从林枫手里拿到的‘信物’,已经与高层取得联系,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一份子,除了作战任务以外,还有隐藏任务。
“背上车的……”路明非怔住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两年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超级听力是熟睡时甄别敌情最好的手段,哪怕在热河驻地也不例外。可以说是草木皆兵枕戈待旦,别说有人背他,十米之内出现陌生的气息,他都会立刻警觉地醒来。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苏恩曦头也不抬。
路明非猛地从车厢内爬起,他终于想起了那个梦的具体内容,不,说是梦不准确,那是远道而来的记忆,来自另一个时空。
“5月1日。”路明非再次重复了这个日期,他本想把这个梦境完整的叙述给姑娘们,忽然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因为驾驶室里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路明非肌肉紧绷,吐息变得极为艰难,差一点按捺不住拔剑而起的冲动。
“5月1日怎么了?”苏恩曦好奇地问,“那不是洛基宣布加冕的日期吗?”
“对,就是洛基加冕的日子。”路明非顺着这句话说了下去,“我想,一定要在这个节日前,结束庆安保卫战,然后去通天塔去找洛基,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我会帮你的。”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路明非轻轻地点头,沉默了,脸色非常难看。
有些话并不能说,因为这支小队还有不知真假的陆离。昨夜上校用来验证陆离的办法是……让他去切断龙类最重要的补给线,这是个优秀的决策,毕竟要是真的陆离教授,闯进大本营杀死发动这场战争的龙类指挥官都没问题,足以验证他的能力。
失败了恰好能说明这是假货。
而路明非他们也被编入了这支小队,他们是见证者,同样是协助者,必要时还可以处决这个家伙。这是个危险的任务,有且仅有路明非他们可以胜任。
余下的时间里,路明非一直呆呆地望着绿色的汽车篷顶。
他心里不断重复着那个至关重要的日期,在记忆里他听到了陆老师回归的日期,可现在提前了十天。这是佯装失忆的假货?或者是真的在回归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前者的几率较大,但事无绝对,也不能一口咬死。
“呼……”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衬衫里抽出那个棱柱形的吊坠,用滚热的掌心握住,温暖了这个挂饰。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个周密的计划缓缓成型,并同时默默祈求这个计划最好不要实施。
第五百零七章 庆安保卫战(三)
2012年,4月22日。
西伯利亚,某个无名基地中。
此时正值深夜,地下室内灯火通明。不过可惜绝大部分的光源并不是电力提供的,而是一种人鱼的油膏。青铜的器皿中装满了油膏,上面点燃了火焰,光线柔和, 异常的威武。
这种东西出现在恢弘的青铜大殿里,比如诺顿曾经铸造的白帝城里才是正常的,出现在这种逼仄又狭小、油漆还没干的冰冷地下室内,谁见了都得说一声暴殄天物。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卡塞尔学院新的基地缺少电力,那台功率不足的发电机仅能供应一些重要的设备, 灯光只能交给这些平常昂贵,在战时没多大价值的炼金制品。
“怎么一股甲醛味?”古德里安捏着鼻子走入控制室,他左侧的袖管空空如也, 仅剩的右臂也挂着绷带,乱蓬蓬的脑袋上顶着皮卡丘图案的黄色睡帽。
“忍忍吧,条件简陋。”曼施坦因戴着一只眼罩,拄着拐杖在中控电脑前。
他的声音沙哑,被淹没在高速敲击键盘声中。这是卡塞尔学院被洛基摧毁之后一路逃亡建立的基地,他们或多或少受了些伤,能活下来就是运气好了,也有熟悉的面孔不在了。
“这么晚叫我来什么事?”古德里安教授一瘸一拐地来到中控电脑前,低声问。
“需要借助你的言灵,来判断一件事。”曼施坦因说,他从桌上倒扣的黄色档案中取出一份文件,缓缓递了过去。
古德里安看见那张文件上的盖章后吃了一惊。驼头、鹿角、鹰爪、兔眼,背上的鳞片栩栩如生。它腾云驾雾,欲飞跃天门。
“龙门的标志?世界之脊发来的绝密信息?”古德里安心里一凛,“难道是庆安市陷落了?北方防线也全境崩溃?”
目前世界上只剩两个强大的混血种组织和龙类敌对——秘党和龙门。在战争的一开始, 双方还互相戒备,但后来接连失利, 也渐渐放下了成见,没有任何势力可以独自对抗,就算是联手都未必能渡过难关。
“庆安市没有陷落,反而……开始了战略反击。”曼施坦因公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乱哄哄的声音忽然低了,这里的吵闹虽然比不上本部,但也没有逊色多少的控制室忽然安静了下来。
有资格在这里工作的都是高层,其中一大半都是参与过二战的秘党元老,还有人担任过盟军参谋长。开什么玩笑?庆安市开始战略反击了?
这比那座通天塔倒了还要不可思议。
“消息是真的吗?”古德里安连忙问。
“可以肯定,这场战争的捷报已经通过广播传遍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曼施坦因说,他用指背敲了敲桌面,把文件送到了古德里安身前,“看看吧,这就是他们需要你完成的工作。”
文件上是寥寥无几的文字,是庆安市的战报,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跳了出来。
古德里安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无误后,才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名字,心中的疑惑荡然无存:“陆离教授回来了?”
“容貌一致, 能力也差不多, 只是不知为何缺少了记忆。”曼施坦因还在继续拆解文件, 倒出了录音带和照片, “这是跟随他的那个小队暗中拍摄的,龙门想借用你的言灵,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言灵·天演固然罕见,但龙门内部也不乏拥有这种言灵的混血种,但问题是……他们跟陆离不熟。想要分析一个人的行为逻辑,尤其是一个绝密的人,龙门的混血种抓耳挠腮也无能为力,只能寻求秘党的帮助。
古德里安用颤抖的手接过那些照片,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光是看到那个年轻的面容就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他像个狂热的粉丝拿到偶像的亲笔签名照片那样,恨不得凑上去狂亲几口。
“喂,收起你的脱线,动用言灵之力吧。”曼施坦因皱着眉头,老友还是一如既往地脱线。
上次洛基袭击避难所之后,不少人都失散了,古德里安就是其中之一,当他通过层层检验跟上撤离部队的时候,曼施坦因就是审讯官,他和古德里安是一个精神病院出来的,那些细节只有他知道,虽然挂了彩,但起码还活着,不过历经战争也没有改变他的性格。
“包在我身上,要知道人力有的时候比机器有用多了。”古德里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甩动袖管打在胸前,代替了拍着胸脯保证的这个动作。
曼施坦因扶了一下眼镜的镜框,被这个乐观的家伙打动了。
上次的避难所被发现之后,诺玛的本体遭受了重创,目前装备部那帮疯子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复。无论是超级计算机还是量子计算机,短时间都无法派上用场,只能凭借人力。
玄奥的咒文颂唱声在中控室内奏响,古德里安铁灰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冰冷的字符,他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样,连连翻动照片,同时也戴上耳机,完全阻隔了这个世界的杂音,通过一个又一个音节、字符、口头禅地判断陆离的真伪。
曼施坦因是他的助手,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
“第一张照片。”古德里安说。
曼施坦因立刻递了上去。
照片上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地面被贯穿出长长的深沟,看起来是被什么东西劈开的。长达千米的深沟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焦土之中是被焚毁的物资。龙类也需要食物,都是上等的肉类和珍贵的树干,在这一击之下全部被焚毁了。
而陆离就站在巨大鸿沟的前端,他的右侧是一男三女,看不清容貌,目睹这些仓惶逃窜的押运人员。
“声音没问题。”古德里安按下播放器的切换键,“微表情也没问题,下一张照片。”
下一张照片是夜晚了,丛林里升起了篝火,正在煮一锅骨汤,陆离正在搅拌汤锅。远处的密林中亮起了无数双金色的眼睛。
筷子从陆离手中被折断,那些细碎的木屑漫天狂卷,黑暗中的眼睛纷纷熄灭,看上去是被命中了。
“虽然没法品尝到食物的味道,但根据陆离教授出手‘必中’的属性来看,他身后那些死侍也被击中了,他的这项能力也得到了证实。”古德里安再次伸手,“第三张。”
曼施坦因完全被老友折服了,他从未想过用言灵·天演,光凭录音与图片就能将一个人分析得这样彻底。他们的动作配合紧密,另一旁的摘抄员手都要写酸了,不敢记错一个字。
第三张、第四张照片不断被递过去,甚至还有一张航拍图。从上面可以判断出龙类已经大规模缩紧了战线,庆安市外围曾经被突破的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尽数收复,只在一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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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曼施坦因不仅在心里感叹,一个人改变了战争的局势,不愧是陆离教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古德里安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汇聚成股,最后‘啪嗒’一声落在最后的照片上。
他按下播放器的终止键,摘下耳机,所有人都等待他的最终结论。
“我的判断是……这个陆离教授是真的,他虽然失忆,但神色、声音还有一些习惯都保持和以前一样。至于他的失忆,很有可能是被洛基放逐之后,回来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意外。”古德里安无声地笑笑。
控制室内立刻响起了狂潮般的欢呼声。
曼施坦因身子一软,瘫坐在冰冷的靠椅上,终于……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吗?要是……要是施耐德也能听到这一句话就好了。
“我相信施耐德知道这个消息,也会高兴的。”古德里安握住老友的手,微微用力。
“是啊,我们只能带着他们的意志,活下去了。”曼施坦因轻声说。在那场突然的袭击中,爆炸切断了逃亡的队伍。古德里安和施耐德在一起,但执行部的负责人,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古德里安,给他的撤退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有时间再把那个故事讲给我听吧。”曼施坦因说,“等战斗胜利后,我好刻在施耐德的墓碑上。”
“好。”古德里安老脸一抽,显然是故友的逝去令他悲痛。
“要是你能早回来一段时间就好了,陆离教授……”曼施坦因在心里奢求着,脸上还是古井无波的神色,他将抄录员将古德里安的评价封入档案袋,快步走出中控室。
外面下了雪。
曼施坦因急匆匆地来到地表,将文件送入早在黑夜中守候的‘信使’身上,地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冰屋,在路过其中一座冰屋的时候,有人遥遥对他举起酒杯。
“我儿子虽然瞎了一只眼,但还是很帅的。”冰屋内有个老牛仔窝在沙发上,端着一杯伏特加,醉醺醺地说。
昂热也在喝酒,他裹着一张巨大的毯子,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对着秃头又瞎了一只眼的曼施坦因点头,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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