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思落黄叶
“还敢胡搅蛮缠?”审讯官气得吹胡子瞪眼,“解除声音屏障!”
随着这声令下,静如森林最深处的审讯室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哀嚎,以及若有如无的粗重喘息声。全部来自外界,是其他区域犯人的声音,很显然他们正在接受拷问。
“我说……他们怎么了……”芬格尔哆哆嗦嗦地问。
“哦,没什么。”审讯官轻描淡写地扣着指甲,“隔壁那个谁……因为参与了一次走私案,被我们发现藏有危险血样,流落到境外可能会引起小规模的血统变异,这不就抓回来审问幕后黑手呢么?”
“目前才是最初级的高压电阶段,执行部足足有十五种程度逐次上升的审讯手段,目前还没有人能撑住第五种。”他瞄了一眼窝在椅子里瑟瑟发抖的芬格尔,“你说……你能坚持到第几种呢?”
“大哥,您就是我亲哥啊!”芬格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说让我交代,总得给我一个方向吧?我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审讯官沉默了片刻。
按照正常的流程,早就应该大刑伺候了,可不会跟他废话这么多。然而这次他只是有嫌疑,虽然血统阶级已经沦落到农奴的地位,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秘党成员,不能动用过激的手段,只能以恫吓为主。
“你不知道?好,我来帮你回忆。”
审讯官从单向的抽屉中取出一个仪器,从表面上看是类似测量血压的小玩意,他将指套嵌入芬格尔的中指,并用胶带把不过手掌大小的线盒捆在了粗壮的手腕上。接着他把一红一黑两根极粗的线从线盒末端伸出,把磁片固定在大拇指与小拇指的尾骨处。
“我说这是什么……不会是C4炸弹吧?”
完成这一切后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没有理会对方的发问,双手不断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最后按下回车键。
“别问,张嘴。”
芬格尔不情愿地张开嘴巴,牙齿里还残留着生菜叶的碎片。
他没办法不照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审讯室,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是没有自由可言的。如果你不体面,会有人帮你体面。
蓝色的药丸在半空中荡起了优美的弧线,审讯官显然是个高手,精致无误地把它丢到了芬格尔的嘴巴里,没有撞到牙齿上崩出来。
“还挺好吃的……蓝莓味,能多给我几颗吗?”
慢慢咀嚼着蓝色的药丸,芬格尔的眼睛亮了起来,丝毫不亚于小时候打疫苗边哭边吃着糖丸(口服脊髓灰质炎疫苗)的小孩子。
“你就不问问这是什么?”
“总不能是毒药吧?”芬格尔苦中作乐,“如果服毒自尽的药物能做得这么好吃就好了。”
审讯官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这是用来平复紧张情绪的药物,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情绪对测量的干扰,基本可以趋近正确结论。”
“我还以为是古代英格兰那个测试呢……”芬格尔嘟囔着嘴。
在测谎仪尚未发明之前,世界各地有许多验证是否说谎的方法,其中英格兰会给予嫌疑犯一块面包与奶酪,无法吞咽下的人就会被验证为有罪。不过随着文化程度的提高,这个方法早就被舍弃。
“现在我问你答。”审讯官盯着电脑屏幕,“你现在默念一个10以内的阿拉伯数字,想好之后告诉我。”
“我想好了。”芬格尔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不是1?”
“不是。”
“是不是2……”
审讯官一直盯着屏幕当中的心理条形图,每次问答都会有新的数据产生,基本保持一个平稳的趋势。这是为了给被测试者心理压力,直到测出这个数字的答案,心率将会陡然提高,也顺便测试机器是否正常运转。
“是不是9?”
“没错!大哥您真是慧眼如炬啊!”芬格尔一脸谄媚,没有忘记溜须拍马。
“好了,我现在问你,今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你在哪?干了什么?”审讯官瞳孔收缩,牢牢地盯着电脑屏幕。
“我在图书馆的封闭教室睡觉。”芬格尔还是同样的回答。
电脑屏幕中升起的弧线迅速降落,基本与先前的态势保持一致,这代表着芬格尔没有说谎。不过审讯官严肃地从腰中取出配枪,当面更换上黄铜弹匣,最后打开保险。
“你说谎了!”
他的拇指扣在扳机上,枪口不断移动,嘴角的笑容狰狞又残忍:“看来不对你动点真格的,你是不可能说实话了。”
“大哥!大哥!我没说谎啊!”芬格尔面对越来越近的枪管,已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他不断地挣扎倒退,想要从椅子上逃跑,只是最终没有如愿。
“给我看一眼检测结果!我对天发誓没有说谎!”
“很抱歉,你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利。”枪管终于抵在了芬格尔的太阳穴上,“按照秘党党规,芬格尔你将被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芬格尔非常清楚,只要扳机扣动他的小命就呜呼了。这里不仅有戒律之阵,还有戒律人偶的双重压制,他可没办法用青铜御座抵御伤害。
“我为秘党立过功!我为屠龙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校长!”新闻部部长声嘶力竭地呐喊,涕泗横流。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的话,你的留级生涯就此结束了。”审讯官轻轻吐出一口气,嘴里还带着烟草的味道,“当然,你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芬格尔连连摇头,双目无神犹如被玩坏了的人偶,高声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对秘党忠心耿耿啊!校长明察!校长!校长!”
【砰——】
枪响,硝烟弥漫,火光炸开。
只不过在最后的时刻,审讯官调转方向,将枪口偏离了芬格尔的太阳穴。
“我头尚在否?我头尚在否?”过了好久,惊魂未定的芬格尔才回过神,正好看到审讯官为自己解除镣铐。
“你的头还在呢。”审讯官冰冷的语气缓和下来,“你通过了最终的考验,走吧。”
芬格尔从椅子上起身,连忙活动着手腕,没有过相关体会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到自由是如何珍贵。他握着因为束缚而泛红的肌肤,忍不住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冰窖遭到了入侵,有人试图释放被关押的次代种。”审讯官并没有隐瞒,这在校园内不是什么秘密,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我靠!”芬格尔瞪大眼睛,“你们不会怀疑我干的吧?我吃饱了撑得去释放那头龙?”
“不,你身上的嫌疑是入侵冰窖。”审讯官耸耸肩,帮着芬格尔拆除测谎仪,“据楚子航说,有一个使用‘青铜御座’的人与他一起击退了疑似龙王的目标。”
“SO?”芬格尔几乎尖叫了出来,“要不要这么草率?就因为我的言灵是青铜御座,所以你们就怀疑我?那犯罪嫌疑人他爹是男性,等量代换一下我是不是变成嫌疑人的父亲了?”
审讯官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将测谎仪拆卸拎在手里:
“谁让学院内只有你一人的言灵是青铜御座呢?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嘛,再说也没有把你怎么样。”
“还没有怎么样呢?”芬格尔梗着脖子,“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你们执行部不赔我十万八万的别想这件事就算了!”
“这样吧……”审讯官没有生气,正在收拾笔记本电脑的他抬起头,微笑着面对芬格尔,“你向部长打一个申请条,正好把我今天的加班费也申请出来怎么样?他就在隔壁,用不用我给你引荐一下?”
一听到施耐德教授的名字,芬格尔变脸极快,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你们忙,我回寝室睡觉了。”
此刻正好有人从在外面打开了门,还有氧气小车的推动声。芬格尔与来人擦肩而过,根本不敢看他,一溜烟地离开了这里。
“部长……”审讯官立正行礼,那张恐怖的脸正是施耐德教授。
“怎么样?”沙哑的声音问。
“从现有的手段来检测,芬格尔是清白的。不过……”审讯官没有说完。
这次审讯以执行部的作风来说连玩笑都算不上,基本就是走一个必要的流程吓吓这个家伙。
他不明白向来以冷酷著称的部长大人为何如此网开一面,就算不动用那些酷刑,由陆离教授发明无毒且无害的硫喷妥钠吐真剂远比测谎仪要更具有信服力。
“芬格尔终究是学院的学员,无论是他身为A级还是堕落为现在的E级,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过激。”
施耐德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幽幽地说道:“何况有两个人为他作保。”
“谁?”审讯官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他心说莫非是校董会的请求,芬格尔这厮常年留级每次校董会都有人想要开除他,但最终这些意见都被驳回了。
“副校长和陆离教授。”出乎意料的,施耐德说出了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在卡塞尔学院内可谓是如雷贯耳,前者虽然老不正经,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炼金术士,这座学院的奠基石之一。而后者更不用多说,翻开卡塞尔学院最近半年的功劳簿,每次战役他的名字都毋庸置疑地排在首位。
“芬格尔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吗?”审讯官暗暗吃惊。
这两个名字在卡塞尔学院内举足轻重,尤其是副校长,基本不会对校务方面发表任何意见(除了举办泳装选美大赛这种不着调的要求以外),竟然也在关注着芬格尔?
他本想再问些什么,可施耐德部长已经推着自己的氧气小车离开,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仿佛想到了某件伤心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刚到学院吃了一肚子的狗粮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皮沉重,像是灌了铅一样,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一条细缝。
这种症状来源于服用的药物,距离上次‘冰窖入侵事件’已经过了半个月,外伤因为路明非的‘不要死’快速治愈,可精神上的伤势很难缓和。每次闭眼都能听到那个雨夜的窃窃私语声,无奈护士只能注射镇定类的药物让他快速安眠。
“感觉怎么样?”忽然有人说。
声音的来源是加护病床的窗边,那里摆放着一张椅子。年轻的教授沐浴在阳光中,脸上的笑容也带着温暖起来。
“陆教授……怎么……”楚子航的话没有说完。
陆离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西服外套就挂在椅背上,修长挺拔的身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半本倒扣的书籍摊在他的膝盖上,显然阅读了很久,也符合他博学的性格。
“怎么是我?”陆离微笑着补全了后一句,“亏了我一下飞机就回到病房里看你,心里想着谁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子航罕见的有些窘迫。
虽然他苏醒后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夏弥,还把她误会成了天使,险些亲到这个女孩。但此刻那个没有说完的问题,绝对不是没有看见应该出现的人,而是因为这一幕太奇怪。
——他的左手的天蓝色病号服被卷到了手腕上空,一缕金色的丝线缠绕。另一端则不断蔓延,捆扎在陆离右手的五指上,怎么看都是悬丝诊脉。
楚子航和恺撒一样没有什么童年,没玩过泡泡堂,没看过《圣斗士星矢》,但是他看过央视版的《西游记》。
现在的情况正好与第六十八回‘朱紫国唐僧论前世,孙行者施为三折肱’的章回类似,是不是一会儿要喂给自己乌金丸了?
“这是……”
他望向自己的手腕,金色的丝线一抖一抖的,显然来源于陆离的操控。
楚子航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样的一幕——自己尚在沉睡,陆离推门进来,那时天光拂晓,万籁俱静。年轻的教授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将西服外套整齐地叠在椅背上。旋即掏出金色的细线绑定,最后慢悠悠地看着书,边挑动丝线边等待自己的苏醒。
“用来探查你的精神。”陆离解释着,他手中的丝线在晨曦中闪着蒙蒙的光。
“如果我用普通的方法检测你的病情,难免看到一些记忆。这是你的隐私,我不好窥测,用这种方法就能避免类似的事情。”
“谢谢。”楚子航轻声说。
他想要从床上撑起身,可脑海混沌一片,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种方法显然要比普通方式更加浪费精力,那位年轻的教授有资格承担这一声赞美。
“你还是躺着吧,这几天少活动。”陆离的手指微微用力,丝线上的力量根本不允许楚子航拒绝,狮心会会长如同被操控的木偶那样躺回温暖的被褥中。
“陆教授,我这是怎么了?”楚子航问。
现在他的大脑中浑浑噩噩,完全被茫然取代。他不是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势,甚至因为路明非的存在,连几个月愈合伤口的时间都节省了。可每次闭上眼都能听到那个雨夜死侍的呼啸才是最离奇的事情,十几年的人生中很少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眼下这个疑问没有几个人能回答,学院内恐怕只有陆离教授可以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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