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兄长大人，看来是躲不过了哦。”
这时候，妹式小姐凑到罗真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微妙的声线让罗真隐隐察觉到不妙。
妹式为什么会趁这个时候控制式的身体呢……对最看重式，一直保护着她的妹式来说，基本上只有在式无能为力、或者会有危险的时候才会主动出来。
而现在她就是感觉到了这种状况。凭借式的能力已经完全无能为力，唯有罗真和爱歌，还有自己这样货真价实的根源相关者才能够应付的状况，就在眼前。
所以该不会……在罗真转变思考的那一刹那，就像是把一直自我屏蔽着的薄纱摘下了一样，罗真先生的眼前豁然开朗。
在壮观的漫天星空之中，原本以为仅仅是一无所有的黑暗空间……但其实并不是那样。
只有一个区域，从现在的罗真他们来看是抬头就能见到的正上方，但实际上无论怎么移动都始终会位置那个位置，那正是高于这个次元本身的伟大存在。
唯独那个范围之中不存在星光的存在。那吞没着所有的光芒和情报，也不会被任何颜色所染的绝对领域——正是【根源】。
“欢迎回家，兄长大人。看来，母亲是终于忍不住了，要亲自来把您带回去了呢~?”
妹式小姐嬉笑着说出了非常可怕的话。那一边笑着一边紧拥自己手臂的触感非常美妙……但是此时此刻，却只能让罗真浑身发寒了。
讲道理，至今为止他一直非常努力的避开根源，的确也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都相安无事，罗真先生多少还有点侥幸心理，说不定她就能放过自己——不过不带这么突然袭击的吧！？要来最起码也打声招呼啊！
罗真先生就像个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好不容易搬到外面租房子独居正想着能随便带女朋友回来嗨翻天的大猪蹄子，隔天大清早一睁眼就看到老妈笑盈盈的在给自己洗内裤似的——那恐惧感要多深就有多深，这是要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的！
“——逃吧。”
罗真先生二话不说，表情坚定，一手一边抱住自家两个妹妹，在她们故意做作的‘讨厌啦?’的嗲声中一转身，就打算朝着地球的方向冲爆“……嗯？”
于是在这瞬间，罗真先生看到了什么更加不得了的东西。
从地球的方向，那可美丽的水色行星之中……有某种庞大的东西正在迅速逼近。
漆黑的，混沌的，污浊的——同时散发着无止尽的疯狂和堕落，像是汇聚了无数的——准确来说是数十亿哀叹悲鸣的歇斯底里的东西，正聚集成明确的形体，朝着这边伸出了双手！
“【■■■——！！】”
“……！”
罗真先生瞬间认真了起来，随着意念一动转移到了几公里外的距离，眼看着那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污秽集合体从自己身边擦过。
那庞大的存在，体积已经巨大到了难以用人类的常用单位去衡量。仅仅是那只形似手掌的部分张开就横跨了几十公里的长度，整个身体恐怕有一整块大陆的大小了。
“【■■■——■■■！！】”
而它那双浸满狂气的血红双眼并不是看着罗真的，而是他身后的什么事物。
于是，罗真跟着转移视线，望向自己的后方天空。
“——这、是……！？”
……在那冷漠的审视着一切的漆黑空洞之前，唐突的，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门扉。
矗立于最接近根源的位置，同时也是灾厄之席。金色的巨大门扉宛若世界尽头之壁，以其坚不可摧的厚重与庞大，阻挡着一切被死亡所吸引的愚者。
那扇门的巨大甚至足以抵挡住污秽之兽。无论那漆黑的怪物如何敲打、撕扯、吼叫，那坚实的壁垒都纹丝不动。
但是，那份伟大并不会给人安心的感觉。反而那怪物明明无法撼动却永远持续着的歇斯底里的撞击，才会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感。
“……真是，愚蠢呢。”
“诶诶，一点没错呢。”
爱歌和妹式都冷眼看着这个画面。尽管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她们的眼神深处都没有半点笑意，仅仅是观赏着丑陋之物的鄙夷而已。
对她们来说，那污秽的庞大怪物正是丑陋与愚昧的象征。和罗真不同，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并理解它是为何存在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会发自内心的嗤笑并轻蔑。
因为那正是产生自人类自身的丑陋。是自诩为万物之灵长，却又比什么事物都要更加污秽、肮脏的人类所汇聚起来的，肮脏的巴别塔。
以那种丑陋之姿妄图染指神之席位，这如果不可笑的话世上就没有笑话了。但可惜的是，这东西甚至连能够理解何为愚蠢的理智都没有，仅仅是虫豸之流。
……但是说实话，对现在的罗真来说，这种小事都无所谓。
人类的丑恶他早就明白的一清二楚。虽然聚集在一起后所变成的恶心模样还是超乎他的预期，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这种程度不会让他有任何感慨。
……但是，那扇门不一样。
愚蠢的人类所汇聚起来的负面情绪，平时被压抑着不愿承认的丑恶姿态——“集体潜意识”所汇聚而成的向死而生的怪物。这个怪物会贪婪的吞噬一切随后自灭，这并不值得奇怪。
但是，能够阻挡这个事物的存在，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那并非是神明之流。所谓神只也只不过是比人类更加强大的生命，其本身的丑恶并不会比人类消减多少，如果数量多到和人类一样的话也会变成这种状况。
同理，那也绝非抑止力。阿赖耶可以说也是“集体潜意识”的化身之一，但因为人类在自灭意志之外同时也有着求生意志，因为知道自灭的后果，人类也会用理智阻止自己，因此阿赖耶能够早早的行动起来，将人类自身的病灶在扩散之前就早早切除。
但是，已经汇聚到这个程度的话，人类的求生意志什么的早就不起作用了。
那么，那扇门到底是什么？
阻挡着人类的自灭意识发狂，阻止着人类自我毁灭的那个……自愿立于灾厄之席，模仿着什么根本不适合她的圣人似的，自我牺牲的孤独镇守在这里的少女……
“……立香……？”
罗真看着那仿佛受刑的圣人似的，自愿被捆束在门扉上化作雕像的少女，宛若看痴了般，本能的说出了自家入室弟子的名字。
第3章：什么神话都避不过兄妹相奸啊
在那顽强壮观的世界最终之壁上，有一名少女的雕像。
就如同那个有名的受刑的圣子，少女的双手被荆棘缠绕拉扯于两侧，悬挂在门扉的正中央。
眉目低垂的表情显得平静而安宁，无论那向死而生的怪物如何歇斯底里的撞击和撕扯，她的身体都顽固的纹丝不动。
……于是不知怎的，罗真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家那小恶魔入室弟子的面影。
实际两人的面容并不像。除了两人都是年轻的少女之外，无论是发型还是五官都有一定差异，对罗真来说不可能搞混美少女的样子分不清人。
但是为什么呢……罗真怎么都放心不下，面对这初次见面的少女——更何况还是个雕像，却感到了切肤之痛般的揪心。
啊啊……真的是很像。
罗真察觉到了。
就和眼前这个女孩将自身矗立于世界尽头，化作受刑的圣者终日承受恶意侵扰一样，如果同样的条件、同样的选择摆在眼前的话，藤丸立香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个女孩和立香，她们都是背负着救世之理的人。同样因为这无法逃避的命运，同样因为她们选择了主动承受这份重担，因而相似。
——那丫头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在毫无根据的想到这一点的瞬间，雕像少女的面容就瞬间被藤丸立香所替代，让罗真无法忍受的咬紧牙关。
“——这还真是，稀客呢。”
就在罗真快要忍受不下去、想出面解决这个状况的时候，一个清冷空灵的不可思议系女声传了过来。
罗真转过头，望向巨大墙壁的那一边。
就看到了在墙角的方向，一名不可思议的少女正迈着优雅的台步朝他们走来。
奶白色的头发整齐保持着盖过耳朵的长度，平整的刘海下是张精致美艳的俏脸。立体明艳的五官有着雕塑似的美感，虽然年纪似乎并不大，但却有种成熟女性也难以具备的优雅从容美感。
她身上穿着似乎有些未来风格的蓝色连身裙制服，给人一种前台接待员或者电梯小姐的干练印象。同样戴着蓝色长手套的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书，像是导览册似的。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她那非人的金色瞳孔。光是瞥一眼就让人知道她绝非人类，没有焦点的金色瞳孔似乎在看着眼前的人又似乎没在看，光与其对视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这个远离常识之理、比起人类居住的世界反而更接近根源的狭间中，时间和距离的限制都没有什么意义。因此看似很远的少女似乎没几步就走到了三人面前，以优雅的动作微微一欠身：“欢迎你们，意外的客人。我的名字是伊丽莎白，是此处的领航员一样的东西。客人们是来参观的吗？”
“参观……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诶诶，当然没问题。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同时蕴含着万物之生与万物之死概念的终点站。各位目前所见到的那座墙壁，对对，就是那座世界最高贵的艺术品，正是阻拦着人类自灭意识擅自寻求死亡的最终封印。当那“伟大的封印”也垮塌的瞬间，就是名为人类的这一物种被判定为失去资格的时候吧。”
……不可思议的，不知道为什么和迦勒底那边的护士长南丁格尔有着几乎一模一样声音的少女，就这么带着无机质又空灵的声线流畅的诉说着。又连贯又信息量很大的这个说法真像是导游小姐。
而虽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吐槽，但罗真决定暂且先忍下来……现在有最让他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说“人类被判定失去资格”，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生命既为开拓未来，寻求进化之物。在无数的生命之中，名为人类的物种拔得头筹，取得了本世代万物之灵长的地位，并发展到了目前的水准。但很遗憾，目前的人类已经陷入了停滞状态。自满于目前已知的知识与法则，不再谋求进一步的未知与进化，那个寻求死亡的丑恶怪物就是如今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它想要回归母胎，想要摆脱“活下去”这个痛苦的责任呢。”
“觉得活下去这件事是个重担……吗？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有什么人故意在考验人类一样呢。”
“诶诶，正是如此。您不知道吗？用好理解的说法就是“神明”，有某个存在创造了这个世界，给予了人类最大的权限，将所有的潜能都给了人类自身，希望能够见证人类进一步的进化。只是目前来看，人类已经是被判定为出局的边缘了呢。”
电梯小姐伊丽莎白，以丝毫没有笑意的笑容和空灵的声音说出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是，这不可思议的话题却让罗真理解了，这个世界是为何存在的。
“所有的潜能都给了人类自身”……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迦勒底所探测到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秘，这点恐怕是真的。
和其他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常理法则并非是通过神秘来固定的。比起其他那些神秘一旦完全消退，星球就会变成死亡大地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是依靠神秘来运作的。
人类所探索到的科学之理就是真理，这个世界的法则一切都是按照他们所知的道理运作的。“某人”希望能够通过这个舞台，排除一切会干涉人类的事物，来推演这个物种自我选择的进化之路。
如果没有任何掣肘的话，这个物种说不定能进化出什么自己也未知的全新之物也说不定——某个从某件事之后，就对人类充满好奇心的任性家伙，就因为这种理由制造出了这个沙箱世界。
不过看来‘她’的期待还是被辜负了的样子。即便历史中没有了外物的干扰，人类这个物种依然在这个时刻达到了某种极限。
人类被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社会所束缚，民心所向不再是朝着未知前进，而是停滞与享乐、回望过去。觉得这样就好、无所事事的度过一生然后死掉就好，如此向死而生的空气已经笼罩了社会。
当这种‘空气’膨胀到某个阶段的时候，那个怪物就诞生了。
人类的集体潜意识集合体，为了不再费尽心思的活下去，为了贪求最终的怠惰，而哭喊着想要回归到母胎（根源）之内。
这在罗真看来实在是比什么都要恶心的丑态。那个怪物——人类的集体潜意识，竟然觉得那种空无一物的绝对黑暗才是最好的归宿，这让他莫名的生出一股无名火。
明明自己这边还在努力的拯救世界，那么多人都为了继续活下去而努力。结果这个得天独厚世界里的家伙们，反而想要主动去死？——暴殄天物也要有个限度！
“……顺便问一句，那个墙壁，或者说那个女孩是谁？”
“是，那是曾经一度拯救过世界的少女。她汇聚了同伴们的求生意志，集结着人类的u（社群）之力，成功抵挡住了那个怪物。代替已经被揭开的七个封印，她自己化作了最终封印守护着人类呢。等到所有的人类都不再求死，重新拥有了面向未来的希望之时，她也说不定……不，这是这边的事情，请不用在意。”
给人非人感觉的电梯少女第一次稍稍表露出了情感，看向少女雕像的眼神变得非常温柔……可惜也只有一瞬而已。
而她所说的话让罗真更加确信了，这个女孩果然和立香很像。
无论面对何等的绝望也不会屈服，以自身作为基底抗争着世界。一点一点，脚踏实地的，汇聚着羁绊和希望来直面绝望……真的是，惹人怜爱。
“……所以说你真笨啊……”
罗真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望着天上那默默睥睨着一切的孔洞说道。
她……那个根源之涡，一定仅仅只是看着而已吧。
她不是什么三流的神明，不会做出中途干涉世界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虽然制造出了两仪式和沙条爱歌这些例外，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直接干涉。
她为了求证人类的可能性，从而制造了这个世界，给予了人类得天独厚的环境。而即便人类最终让她失望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主动做什么。
如果那个怪物突破了少女的封印，接触到了死亡的话，她就会回应人类的期望，让他们平等的回归自身……也就是彻底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