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对啊，自己应该问出来才对。虽然感到惶恐，但这早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为了保护前辈，自己必须要探究一切疑点才行。
“——凯爵士，请问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哦？什么事，小丫头。”
玛修表情严肃的停下了脚步，没被刘海遮住的右眼强有力的望向了凯。
对此，凯领先她们十步左右，悠然的回过身，脸上依然挂着那轻佻惬意的笑容。
看着那无法探查到深意的眼神，玛修深吸了一口气……直白的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事情。
“凯爵士，您——【为什么不是英灵】？”
“……噢？”
凯以慢动作似的表情逐渐睁大眼睛，有些佩服似的张开了嘴。
随后他审视了一遍面前的几个人，最终将实现定格在了一脸完美笑容的达芬奇身上。
“是你吗？大美女魔术师。梅林那厮还对我保证过，他的幻术绝对不会被看破的呢。难不成你是什么比梅林还牛■的英雄？”
“呼呼呼~。不好意思，这可就抬举我了。虽然我是举世无双的大天才，但在魔术的领域上毕竟还是比不过那个有资格问鼎最强席位的人呢。——只是，天才是会知耻而后勇的。在知道了贝狄威尔君不是英灵之后，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哦？”
达芬奇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证明了她已经看破了梅林的幻术。
在贝狄威尔表露了自己不是英灵之后，达芬奇就非常努力的分析掩盖着他身份的魔术，并最终破解了它。
并非英灵，而是活了超过一千年的活人的贝狄威尔，却瞒过了所有从者和迦勒底的探索。如果不是他自白了的话，就算是达芬奇也一定会被骗到最后吧。
所以这是非常大的巧合。如果贝狄威尔两次见到狮子王却无力对话而受挫，如果他对迦勒底的信赖没有强到能够主动托付秘密，就没有人能够发现凯的秘密。
而刚才，贝狄威尔的试探正是最后一根稻草——凯对贝狄威尔的存在早就知晓了，他一开始就对贝狄威尔的存在方式没有任何疑问，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
啪啪啪……
凯直白的鼓起掌，脸上轻率的笑容一点没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能够解决五个特异点的家伙们果然名不虚传。我还想着到最后关头再公布惊喜的，但没想到提前破功了啊——没错，我不是英灵。不过我和贝狄威尔的状况也不一样哦，我可没有像跟踪狂一样找阿尔托莉雅那丫头一千多年。”
依然嘴臭的骑士顺便diss了一下自己的同胞，带着一道闪电状伤痕的左眼戏谑的眯起：“而且说到底，【我根本不是凯】。作为看破我身份的奖励，就提前让你们看看吧。”
“““——！”””
在贝狄威尔和达芬奇他们进入临战状态的瞬间，周遭的景色彻底为之一变。
王宫内那令人惊叹的纯白大理石墙面消失不见，四面八方的天空都被急速流动的云彩和极光所渲染，营造出令人哑然的壮阔景色。
四面八方都是遥远的地平线，海天一色、辽阔致远……极致的壮丽令人窒息，让人明白了人类的存在是多么的渺小。
“——狮子王……！”
随着贝狄威尔颤抖的声音，立香她们也注意到了远方王座之上端坐着的王者。
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吧，这壮阔的天际彼岸之中，只有那唯一一个王座建筑凭空存在着。让人本能的明白了她正是统治一切的王，是这片最终领域的主人。
相对的，凯就好像是她最后的侍卫，是最初且最终的保护者。
这个有着各种性格问题，待人刻薄、性格乖张、吝啬小气而且还喜欢勾搭贵妇的骑士之鉴，在王座之前装模作样的朝立香她们一鞠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圣枪封印装置”。以曾经那个名叫凯的弱鸡骑士的人格为模型，封印在圣枪之中的……嘛说的夸张点就是为了等那丫头复活后再为她效忠的，像幽灵一样的东西啦。”
那轻佻的露齿笑容毫无改变。
轻率的、爽快的……以最早跟在王的身边为理由作威作福的，圆桌骑士中第一问题儿的笑容。
第71章：圣剑与圣枪，永恒与须臾之王
“……凯，你在说什么……？”
在这群人中，贝狄威尔是最为惊讶的一个，乃至于动摇到声音都在发抖了。
因为他知道，对兰斯洛特和高文那些已经成为英灵的同胞来说，自己的存在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
在他们所知道的历史里，自己应该是在第三次奉还圣剑的时候就将其送回，然后目送了亚瑟王的最后一程的。
这样的自己虽说依然在圆桌中抬不起头来，但最起码也完成了最基本的义务。说不定凭借着“见证了王的离去”这一点，姑且也能成为英灵了。
但实际上，在这里的贝狄威尔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只是从梅林的口中得知了泛人类史中的自己应该会做到这些。但在这里的他却连这都不如，即便是第三次都没能将圣剑奉还给湖中少女，害的亚瑟王成为了手持圣枪的行尸走肉。
如果成为了英灵的圆桌骑士们知道了自己多么无能、犯下了多么严重的大罪的话，无论有什么理由，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肃清自己吧。
所以贝狄威尔才全力避免被他们知晓。即便将自己的身份对立香她们公开了，贝狄威尔都已然对兰斯洛特他们隐瞒。
……这说好听点是顾大局，说难听点，实际就是他害怕而已。
害怕被同僚们发自内心的轻蔑，害怕他们会不顾一切，总之先杀了自己这个废物……而如果就这么无能的死在了同胞手中的话，他甚至连最后赎罪的机会都会失去，这点让他无比恐惧。
……因此，当凯堂而皇之的表明了身份，并明确说明了知晓贝狄威尔做了什么事情之后……他内心的恐惧，已经连隐藏都做不到的表露在了脸上。
而看着他这幅丢人的模样，凯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滑稽了……声音依然轻佻：“所以说你怕个啥啦。我都说了，我不是凯，只是圣枪的封印装置而已。虽然我是泛人类史才会存在的，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本质上我连你还不如，只是个假货而已，所以不用怕啦。”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肯定是不知道吧。毕竟在你经历的历史中，那丫头甚至没死。但是在泛人类史里，在你把那麻烦的圣剑还回去、让那丫头安眠之后，别人还给她冠上了一个“在过去死亡、并将在未来复活之王”的名号。甚至还有一群白痴蠢货擅自给她守墓，把她的基因混在血脉里企图制造未来供她复活的容器……因为这种做法实在是蠢的让人想笑，所以我就顺便搭了把手——把“我（凯）”的人格送他们了。”
凯轻佻的扯着嘴角，说出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情报。
实际上，在泛人类史的现实中也很有名，据说亚瑟王的陵墓就位于英格兰的“格拉斯顿伯里”。现在也是个颇有名的旅游景点，对亚瑟王传说感兴趣的人很多会来这里参观一下。
但理所当然的，亚瑟王并未埋葬在这里。那位过去与未来之王究竟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墓都是两说……但最起码，自称是她的守墓人的一族，是隐居在威尔士的乡下的。
那一族在一千五百多年间，一直保存着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在这神秘不断消退的现世中，尽一切所能的让时间停留在亚瑟王的时代，自身也过着极为简朴的生活。
而在这其中，为了隐藏和控制圣枪，他们制作了一个封印性质的魔术礼装，并将凯爵士的人格封入其中，等待着未来复活的亚瑟王重新使用。
“……那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凯的笑容微微消退。而一旦没有了嘴角那轻佻的弧度，他细细眯起的双眼就令人感受到了那天生的压力……让人明白了，他果然是一名圆桌骑士。
他对着呆滞的贝狄威尔和立香她们，像是讲故事一样，平淡的继续说着：“我一直在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想着最起码要拼上吃奶的力气再去死，没考虑其他事情的持续着战斗。然后，等我发现战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了那丫头杀了自己的儿子（女儿），然后已经死掉了的消息。”
“……！”
“很可笑吧？那命比巨人还硬的丫头，竟然和自己的孩子同归于尽了，这笑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笑。明明自己的骑士都还活着，却比骑士还要早死，这算个狗屁的王啊——给自己的骑士留下了个贪生怕死的耻辱，比扒光他们的衣服当街游行还残酷。”
“凯、凯……”
贝狄威尔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快要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支撑了。
他自称，自己只是用了凯人格的复制品……但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个复制品的话，不会这么感同身受。如果只是讲述他人的事情的话，不会经过了一千五百多年，依然怀着这种快要点燃空气似的憎恶。
他只是掩饰的好而已。
作为最早跟着王的骑士，字面意识上一样看着王长大的兄长……看着她从一个无拘无束的女孩，成长为背负一切的王者，最后其一生积累的一切都毁于一旦……他又怎么可能放得下，怎么可能不怨恨呢。
所以他才同意了吧……在奋战到最后却获知了王已死的消息，在失去了一切的一切之后……这个男人明知道所谓的“守墓一族”只是一群不愿醒来的人的南柯一梦，即便如此还是协助他们了。
将自己的精神和人格奉献出去，作为封印圣枪的礼装……这绝不是听上去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一定付出了更多不得了的代价。
明知道所谓的守墓只是妄想，甚至可以说是对王的玷污。如果还怀着骑士之心的话，那就应该阻止那些守墓人抱持妄想才对……但凯没有这么做。
他舍弃了骑士的尊严，选择了寄托于妄想。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却依然投靠了自我满足，优先于让自己无处发泄的愤恨聊以慰藉……某种程度上，他是和贝狄威尔一样的罪人。
所以自己又怎么能责怪他呢，怎么能批判他呢……
贝狄威尔的脸上划过水晶般的泪水，为自己的同胞那孤寂的一千五百多年的人生感到同情，感到悲伤……感到，同病相怜。
见到贝狄威尔的眼泪，凯的眼神一时间闪躲了一下……马上就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你还是这么娘娘腔啊，当男人真是浪费了……所以说哭个鬼啦，拔剑过来砍我啊，大老爷们的让人浑身发痒干嘛啊！”
“但是、但是……凯、凯啊……！”
贝狄威尔无法控制的恸哭着，哽咽的努力说着：
“就连我、就连犯下大罪的我，最起码、都有在千年间周游世界的见闻、能够聊以慰藉……但是你、你在比我更长的时间里、都只能活在绝望之中……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白痴，我大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顶多是偶尔出了个资质不错的容器的时候才会稍微活动一下而已……所以说哭个屁啊！给我收住啊！”
看样子大老爷们最大的弱点就是朋友的眼泪。看着哭的停不下来的贝狄威尔，就连凯都破功了，只能一副掩饰害臊的恼火模样骂骂咧咧的。
这就让立香她们的迦勒底组完全成摆设了……
但是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插不插话实际都没影响。特别是和阿尔托莉雅有关的事情，她们都有义务听到最后。
因此在这时候，即便已经预感到凯绝不会是自己这边的人了，达芬奇还是和立香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引导性的问道：“虽然我知道非常失礼，不过凯爵士，麻烦还请让我提个问题……为什么梅林会把你带到这个特异点呢？而且，为什么你会协助兰斯洛特他们？至今为止的行动中，你可以说都是在暗中帮助迦勒底的，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这完全不是一个问题了吧？不过看在是大美女的份上，我全都回答你。”
能从哭哭啼啼的贝狄威尔那边解脱简直是帮大忙了。凯一顺溜的马上笑了起来，又恢复气势的解释起来：“首先是梅林那厮，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欠着阿尔托莉雅那丫头人情。本来圆桌的事情他就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事后才假惺惺的造个了塔把自己关在里面，这种毫无诚意的过家家能骗得了谁啊。不过就算是那混账也多少有点羞耻心，所以就来帮忙了。”
“帮忙……是吗。”
达芬奇若有所思的咀嚼着这个有意思的说法。
按凯的话来说，他和贝狄威尔，以及梅林，他们这三人仿佛是欠了什么债似的，所以想通过这次的事情来偿还……那么相反，他们一直隐瞒着的兰斯洛特他们，大概就是不被他们当做“共犯”的。
“兰斯洛特和高文那些白痴和我们不一样啊。所以他们就按照他们想做的做法去做就好，对狮子王有什么想法，是优先自己的骑士精神还是愚忠，都随他们自己的便。所以你们看，他们现在不都挺痛快的嘛。就算是阿格规文，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嘿诶……就因为这样，所以宁愿给迦勒底这么大的助力吗？明明我们是来阻止狮子王的？”
“是啊，无所谓。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是“游戏（特异点）”啊，那当然是要各自玩的开心咯。”
凯笑的相当没心没肺。
凯实际上是站在狮子王这一边的吧。但他并不要求其他圆桌骑士们也都这么做，不如说正相反，他是为了让所有人做出各自的选择，所以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仅仅将特异点的客观事实告诉了他们。
“狮子王是神化了的亚瑟王，精神层面已经完全不是人了，所以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在这个条件下，什么人会继续愚忠于狮子王，什么人会坚持骑士精神，都是圆桌们自己的选择。
……但是，这才是最大的谎言吧。
到这个地步，终于连立香和玛修她们这些外人都察觉到了这个秘密。因此她们的脸色都相当不好看。
凯装作没看到这一点，继续对逐渐停止哭声的贝狄威尔说道：“你想怎么做也是你的自由，贝狄威尔。不用考虑什么劳什子的罪恶感，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因为这就是她的要求……是她第一次做出这种完全无视了伦理纲常，彻头彻尾的私欲的要求。”
“……！”
贝狄威尔宛若醍醐灌顶，睁大着湿润的瞳孔，望向的不远处如同雕像似的闭目养神的狮子王。
在说完这些之后，凯就一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似的，准备走向狮子王。
在这过程中，对着他的背影，达芬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狮子王的愿望——不，【阿尔托莉雅】的愿望，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