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一直以来对时臣的羡慕、嫉妒、憎恨,现在却反倒沉淀了下来。
当然,这绝不是代表这些感情都消失了,相反是更顽固的积淀了起来。
面对沉默不语的雁夜,时臣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开口说道:“说起来,雁夜君,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将樱过继给你的理由吧。”
“因为“盟约”不是吗。”
雁夜很平淡的回问时臣。
对方主动挑起樱的话题,自己竟然还能这么冷静……真是不可思议。
时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远坂家与间桐家有着深厚的盟约。但因为近代的间桐家已经放弃了魔道,因此我远坂家决定不会干涉间桐家的魔道,而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对间桐家的子嗣提供援助。但是对我来说,雁夜——你愿意重拾间桐家的魔道,真是太好了。”
“……”
雁夜没有回话,只是听着时臣说。
尽管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但这已经是两人最后的谈话了,那么多听一会儿也无所谓吧。
而时臣似乎也很享受这深夜的谈话,继续诉说历史:“据我远坂家的记载,60年前,间桐家主的脏砚老先生,在圣杯战争中拯救了我远坂家的血脉,并且成功阻止了妄图盗取圣杯的外敌。尽管那次的仪式最终也没能成功,但他为了御三家而自我牺牲的大义,永远的留在了我远坂家的传承中。”
“嗬……真有趣,我所知的魔术师应该都是没有道德观念的怪物才对。竟然把这种可歌可泣的故事当真,时臣你也真是奇怪啊。”
“真是。在抵达根源这个大源面前,世俗的眼光与观念都只是草芥。在他人眼中,我在这次圣杯战争中的所作所为也是堪称卑劣吧。”
时臣坦率的接受了雁夜的嘲讽,轻笑着耸了耸肩。
但是,这也证明了他内心的坚固。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早已经无法动摇他的精神。
时臣现在说的只是既定事实,因此他继续说了下去:“祖父传授父亲、父亲传授于我,魔道就是这样传承下来的。间桐的恩义,我远坂家自然也不会遗忘。但是雁夜君,在知道你重拾魔道之后,做出了将樱过继于你的行为,完全是我的私心。”
“你的、私心……?”
雁夜的心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眉头微微蹙起。
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远坂时臣却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这个行为在雁夜看来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时臣不可能不知道,如果雁夜真的把樱当做魔道继承人,那必须对她的身体进行怎样的改造。
就算是亲生血脉的子孙,要继承魔术刻印都必须经过最少十几年的学习,经年累月的一点点将父辈的刻印移植过去。
魔术刻印就等同于魔术师独有的器官。那漫长而顽固的排斥反应,不知道要用多少药物和痛苦才能熬过去。
而要继承没有血脉关系的人的魔术就更是如此了。如果本身的素质不适合这家的魔术,那还必须对全身的魔术回路进行改造,那要经历怎样的苦痛……雁夜根本不想去想。
所以学习魔道之人——包括自己,都是极恶鬼畜之人。
而时臣也看出了雁夜眼中的愤恨……对此,他更加高兴的笑了。
“你还是这么直率啊,雁夜君。嗯,这样就很好。这样的你的话,一定会非常爱护樱,直到她独当一面之前,都会成为她避风挡雨的港湾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时臣!擅自把自己的孩子抛弃,还有脸说这种——”
“——魔道是种诅咒。在魔道之家出生的孩子,更何况是凛与樱这种穷尽天赋的优秀子嗣,终其一生是绝不可能与魔道绝缘的。”
时臣打断了雁夜的抱怨,而且还非常认真的,用锐利的话锋逼迫雁夜闭上了嘴。
时臣所说的“魔道”,和雁夜自我理解的“魔道”,有着相当大的重量差距。
时臣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梦呓的幽邃声音缓缓流出:“哪怕是不信神的我,有时也会感叹上天对我的恩赐实在是太重了。凛和樱的天赋都远超了平庸的我,但远坂家的魔道只能传给其中一个——也只能保护其中一个。雁夜君,你知道魔道家族中,无法继承刻印的小女儿通常会怎么办吗?”
“……”
“要么是作为深闺小姐,在合适的年龄出嫁给其他魔道继承人,作为培养下一代的母体。要么就是协助继承刻印的同胞,作为助手和陪衬,终其一生不离开家族的势力范围。如果樱的天赋稍微再低一点的话,我也会选择这两条路之一。”
但是——时臣这么补充着,缓缓握紧自己的手。
“我两个女儿的才能都太过耀眼,这小小的冬木之地,终究是掩盖不住她们光辉的。如果被其他家族,甚至是时钟塔得知了的话,必然会有想将樱收入手中的人存在。而正如你所指的——早已堕入鬼畜之道的魔术师,绝不会缺乏就算动用暴力,也要捕获合适母胎的人。”
“——!”
时臣那已经非常克制的用词,还是让雁夜仿佛被电击了一般,脑中闪过极其恶毒的画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樱来说,她的天赋就是她最大的罪了。
除非让继承魔道的姐姐保护她一辈子,但这样她也不一定能收获幸福。
但是,更好的方法还是有的。
比如说,有一个和自己的家族非常亲近,本身没有子嗣,而当家也值得信赖,能够将本家的魔道继承给自己女儿,同时也会善待她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你,雁夜君。正因为你在学习魔道的同时还保有着凡人之心,世界上已经不会有比你更适合托付樱的人了。这是身为樱父亲的我,所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情。我直到现在也都这么坚信着。”
“……啊啊,我全都理解了……你明明能够理解凡人,却还是选择了优先魔术师的考量啊……时臣……!”
雁夜不甘心的咬紧牙关,臼齿嘎吱作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点渺小的嫉妒,在时臣这‘考虑周全’的想法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
自己说到底只是羡慕他而已。迎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女儿,拥有了完美的家庭……这一切都是雁夜的梦想。
但是,就是因为“魔道”……因为这雁夜最厌恶的两个字,一切都毁了。
“你我终究是无法共存啊,时臣!”
“是啊。既然已经成为了圣杯的竞争对手,你我就必须分出胜负。我远坂家追求根源的夙愿,达成愿望的一线生机就在面前——阻挡在面前的任何阻碍,我都会全力消除。”
不止是雁夜,就连时臣也没有丝毫的怯战。
为孩子着想,身为父亲的爱,时臣的确都有。
但同时,比这还要深厚的,是对于家族的夙愿。
魔术师都是堕入鬼畜之道的人——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所以,把一切话都说开的两个男人,已经不用丝毫的掩饰了。
雁夜挥动右手,早已蓄势待发的鸣蝉立刻蜂拥而上:“我绝不原谅舍弃了家庭的你,时臣!!”
“啊啊。我也绝不原谅无法理解魔道崇高的你,雁夜。”
火光绯闪,映照出时臣冷冽的瞳眸。
这是两个男人为了自己的信念,既没意义也没价值的战斗。
第133章:连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你是我的第一次啊!
时臣面对成群结队蜂拥而来的昆虫们,神情依旧泰然自若。
“作为魔术上的前辈,我就告诉你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吧,雁夜君。”
他挥舞起有着巨大红宝石的手杖,耀眼的火苗从宝石中溢出,在空中描绘出纹路。
火焰很快形成了远坂家家徽形状的防御阵,灼热的高温立刻覆盖了时臣的周身。
翅膀煽动发出响亮鸣声的蝉,率先一头砸进防御阵中。
虫群所无法忍耐的高温瞬间将它们烧焦碳化,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微妙的味道。
时臣的魔术属性是“火”,因此与操控虫群的雁夜本就有很大的克制。
再加上两人研修魔术的条件和时间差距,这场战斗的胜负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但即便如此,时臣也没有任何放水或者轻视时臣的想法。他继续说道:“对魔术师来说,“传承”几乎就代表了一切。人生短短数十年,能够完全专注于魔道精进的,也最多只有30年左右。魔道家族就是这么一代代,用看似微薄的积累,将自己穷尽一生的研究放入先祖传下来的接力棒中,再传给下一代的。”
“你想说什么!?”
“就是说,你想要与我进行公平公正的魔术对决的想法,令我非常欣赏。但是雁夜君——如此,太不自量力了。”
时臣的眼神一凛,手杖再次挥动,红宝石中的光芒再次耀眼了起来。
紧随着,时臣的口中念出了带有魔力的字节:
““Intensive einascherung(赐予吾敌苛烈之火葬)。””
随着两字节的咏唱,原先保持防御的火焰阵转变为蜿蜒的火蛇,迅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
这主动攻击的行为更是让虫群损失惨重。虽然看上去数量很多,但一触碰到火焰就立刻被消灭掉的话,那对时臣根本没有威胁。
眼看空中的火蛇迅速朝自己攻来,雁夜一脸凝重的举起手呼喊着:“蝶啊!蜕变吧!”
围绕在雁夜周围而没有主动参与进攻的蝴蝶们,立刻受到他的指挥,快速拍打起翅膀。
顿时,蝴蝶翅膀上的鳞片迅速剥落,飘散在空气中。宛如粉尘一般的这些鳞片被吹向火蛇,与其碰撞在一起。
随着一瞬间耀眼的爆燃现象,时臣控制的火蛇在空中炸裂,在一瞬间的剧烈燃烧后立刻消散了。
这个状况令时臣有些惊讶的挑起了眉毛。
“这些蝴蝶,是专门进行过引火培育的吗。不是试图浇灭我的火焰,而是将其引导至爆发,由此破坏我的魔力控制。真是灵活的想法啊,雁夜君。”
“我也不是为了自杀才来找你的啊,这种程度的对策当然是要考虑的!”
“嗯,你的思考方式果然很灵活。正因为你是成年后才开始学习魔道的半吊子,所以思维基本都保持着凡人的方式。这样的你与其说是“魔术师”,不如说是“魔术使”呢。”
虽然说出口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有些刻薄,但时臣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雁夜并非把魔术当做一生的追求,而是将它作为一种技术而使用。
这种做法虽然为传统的魔道所不齿,但作为看着他一步一脚印自己努力走到这一步的人,时臣对雁夜还是颇为欣赏的。
他这一代不看重魔术的追求也无所谓。只要他将间桐的秘术传给樱,她终究也会再传给下一代,到时候间桐家依然会和远坂的本家一样,成为探究根源的求道者。
“不过现在,我还是要先纠正雁夜君你的顽固啊。你能够支撑到什么地步呢?”
“嘁!你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雁夜很不爽的瞪着眼睛,再次发动攻击命令:
“蜻蜓啊!切割吧!”
“嗬?”
时臣转过视线,看向周围。
这次受到雁夜的指令而开始改变的,是那些煽动着薄翼的蜻蜓。
灌注在它们身体里的那一丝丝魔力,迅速强化着它们的身体构造。
转眼间,原先脆弱的蜻蜓身体膨胀了一圈,并且体表也变成了发亮的乌黑色。
尤其是它们的翅膀,在近一步延长的同时也硬化了数十倍,散发着危险的寒芒。
这是把蜻蜓的身体本身化作凶器的使用方法。围绕在时臣周围的蜻蜓们立刻像刀刃组成的旋风一般,一瞬间想要将他切割的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