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阔步长安
她的眼中泛着残余的水雾,有些失神地注视着墙角的某处。
她会死吗?
诺薇拉在心里询问着自己。
虽然听奥克塔薇尔的语气,她是个了不起的血族,但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温室之中,人生轨迹被完全固定的紫罗兰夫人,对于超凡领域的事情完全没有概念。
在她看来,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看上去明明就是还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年纪。
可就是这样
我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某一刻,诺薇拉的心中突然泛起了对于自己懦弱行为的强烈厌恶。
其实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由她造成的。
不论是给该隐先生指路那个地下祭坛,导致引来了紫罗兰伯爵的怒火,还是后续像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答应了他的私奔请求。
更何况,现在的她还像个懦夫一样,瑟瑟发抖地藏在卧室里,让另一个还没有她女儿大的小女孩,去面临这一切。
她......一定在流血吧?
诺薇拉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当年还是一名无忧无虑的少女的时候,在丰饶教会修道院里研习神学的记忆。
那是东部拜朗行省某个依托种植业而生的小城市,光明女神的恩泽没有照耀到的地方。
那里的每个人,都是丰饶女神的虔诚信徒。
在没有被紫罗兰家族的人找到并接走之前,她的人生充满了无忧无虑,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十分幸福。
可是自从来到王都,成为紫罗兰庄园名义上的女主人之后,她很快就被查出来患有某种疾病。
诺薇拉分明记得,当疾病被查出来的那天,自己丈夫的眼里分明闪烁着某种欣喜的光泽。
从那以后,她人生的基调就彻底变成了一片灰暗,仿佛从一片无忧无虑的丛林中被抓到了鸟笼里,成为了金丝雀一样的存在。
因此,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没怎么经历过世事的诺薇拉,心理年龄并不大。
她从未获得过成长。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这种感觉逐渐加深。
原本因为来到大城市而明媚好奇的内心,也逐渐枯朽灰暗。
就是在这段仿佛被囚禁一样的日子里,某天,紫罗兰夫人突然从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书。
《简爱》。
那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看到这种爱情题材的小说,因此很快就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于是,她拜托女仆去买了这个作者其它的著作,并且废寝忘食地阅读了起来。
有趣!
精彩!
这是诺薇拉在看这些书的时候,心中唯一的想法。
等到全部看完之后,怅然若失的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如此风格多变、剧情深邃的大作呢?
和后来看过的其它书相比,这个作者的个人痕迹并不强烈,甚至于风格多变到了诡异的程度,所有的想法都仿佛天马行空,毫无轨迹,捉摸不透,令人眼前一亮。
也因此,该隐的作品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成为了诺薇拉独自生活的精神支持。
直到紫罗兰庄园几天前的晚宴,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的诺薇拉,主动向紫罗兰伯爵提出了请求。
“邀请函,能否给圣弗莱出版社的畅销书作家‘该隐’发一份?”
似乎是考虑到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情分,或许是心里也有所愧疚,因此,紫罗兰伯爵在深思熟虑之后,答应了这个请求。
然后,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夏亚和诺薇拉之间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和他相遇之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内,诺薇拉感觉自己的经历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有趣刺激。
甚至于,听说紫罗兰庄园发生了爆炸之后,她还有些羞愧地感觉到了一丝爽快。
就像是复仇归来的基督山伯爵一样。
而被夏亚留在这里后,和奥克塔薇尔相处的这几天也并不无聊。
虽然她一直称呼自己为“胖女人”,但诺薇拉听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甚至于,刚才还为了保护她挺身而出。
这可不仅仅是责任所能形容的,而是一种诺薇拉所不具备的坚强和勇气。
他们,都是坚强的人,能够独自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生活下去。
那么......我呢?
诺薇拉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一颤。
胸前的树形印记,前所未有地发出了一股滚烫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的那个期限,或许就在今天。
于是诺薇拉下意识想起,夏亚在向她提出私奔请求之后,所说的那句话。
“既然你喜欢《简爱》,那你一定能读出我这本书的核心思想才对。”
“从头到尾,我都在鼓励看这本书的女性和简爱一样坚强,敢于追求爱情,敢于对现存秩序发起反抗。”
接着,她又心有所感,将视线放在了手中捧着的那本《简爱》的扉页。
扉页上,不仅仅有着该隐的签名,还有夏亚留下的一句勉励。
一句对于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病人的勉励。
“愿你,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她轻轻擦去眼眼泪,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这句话。
......
“血傀·血之泥沼!”
由上百名准骑士和大骑士、甚至还有不少超凡骑士构成的攻坚小队,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横尸街头。
地面上的血液扩散地越来越多,将四面八方想要攻来的其他战士逼退。
这片街道,已经在八环大魔导师和无数名骑士的战斗之中,彻底沦为了废墟。
要不是奥克塔薇尔刻意控制了力量,不想伤及无辜,否则以一名八环大魔导师的全部力量,半个城区都将化为灰烬。
此刻,奥克塔薇尔的状态似乎并不好。
她雪白的肩胛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缓缓蠕动。
但刚要愈合,一道圣洁威严的光明力量就会突然迸发出来,将那道伤口再次扩大。
“要不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老身比较虚弱,你们早就被我全杀光了。”
奥克塔薇尔冷笑着说道,轻轻喘着气,捂住肩膀上的伤口。
这道伤口是刚才被一名夜隐会擅长刺杀的超凡骑士留下的。
对方付出了三十六条人命,强行拖住了这位大魔导师一秒,然后瞬息之间,将一把名叫【光明咏叹调】的古代咒物刺入了她的肩胛。
这柄拥有神圣属性的匕首,对于血族这样的超凡生物来说,简直就是特攻。
也因此,原本还算游刃有余的奥克塔薇尔,现在显得十分吃力。
身体里,当年被夏亚救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愈合的暗伤也开始发作了。
“虽然是靠近城郊的区域,但是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视。”
紫罗兰伯爵提醒道。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有心人或许已经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了。”
黑袍神秘人淡淡地说道。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巷深处,和奥克塔薇尔面对面的位置。
一股令她感到惊悚的气息升腾而起。
“......神术师?”
奥克塔薇尔擦去脸上被溅到的血液,没什么波动地说道。
其实一开始,她就感觉被一道实力远胜自己的视线给锁定住了,因此现在并没有太过惊讶。
“今天之后,或许就不是了。”
黑袍神秘人说道。
随后,他轻轻伸出一只手:“虽然很想劝你投降加入我们,但看样子你也不是会因为力量而屈服的血族,所以我敬重你所坚持的这份骄傲,并决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去。”
“次元·虚界神棺。”
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开场,也没有奥克塔薇尔想象之中独属于神术师的毁天灭地的威能。
四道上百米高的半透明壁障从天而降,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构成了一道立方体,将奥克塔薇尔及其方圆数十米的范围禁锢在其中。
壁障的表面泛着梦幻般的奇异光泽和深邃的纹路,看起来并不厚重,仿佛玻璃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
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血族小萝莉就被封印在了棺材里。
她操控着地上的血液,凝聚成血傀,试图朝着壁障发动进攻,但伴随着一道无形的波动,彻底浸没消失在了壁障之中。
“没用的。”黑袍人摇了摇头,“这是四道通向未知领域的次元屏障,后面是人类无法生存的空间乱流,一旦将身体的某个部位越过这道界限,就会被彻底搅碎。”
“顺带一提,屏障没有实体,所以,除非我将你释放出来,否则是无法打破的。”
闻言,奥克塔薇尔抬头,看向上方的天空。
那个位置,是没有屏障存在的。
于是她冷笑着纵身一跃,背后张开了一对血族之翼,化作残影朝上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