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阔步长安
回到下城购置的据点，锁好房门，夏亚走进了地下室。
看着地面上残存的仪式材料和怪笑图案，他心生感慨，明明只隔了几天，却感觉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再次回到这里。
准备了一番过后，夏亚轻车熟路地开启了仪式。
很快，狭小的房间里升腾起银色的火焰通道，将夏亚吞噬殆尽。
天旋地转之后，一阵坠落感传来，这一次早有准备的夏亚提前调整好重心，稳稳地落在地面，除了空间传送的轻微不适感，并无大碍。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殿和石柱，夏亚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点开系统，尝试着将这里设置成复活点。
【由于未知力量影响，该地点无法作为复活点使用。】
系统的提示让他微微一愣，不过很快释然。
毕竟是被几位神明联手封印的地方，困住了极恶魔女这种高位格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抓住漏洞？
不过自己为什么能够通过仪式传送到这里，倒是想不明白。
难道说，只限制魔女本人的进出？
夏亚摇了摇头，朝着宫殿的正殿快步走去，没过多久，熟悉的景象就出现在了眼前。
今天的魔女没有制造出什么新场景，和上次一样很安静地坐在台阶顶端的座位上，穿着有些破旧的黑色纱裙，光着洁白的纤足和长腿，手捧一本厚书默默阅读。
见状，他没有开口，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魔女的阅读时刻结束。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大殿的石柱之外，观察上次来没有留心的景象。
宫殿之外大多是幽暗深邃的石壁和嶙峋的石柱，看不到丝毫的光亮，并且弥漫着淡淡的黑雾，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绝望的气息，总体基调显得无比压抑。
要是换一个正常人住在这，不出一天恐怕就要神志癫狂。
难以想象过去的无数个岁月，魔女小姐都被封印在此地。
那些黑雾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如同冰冷的长蛇到处弥漫缠绕，稍有触碰，就会将生命完全剥夺。
看久了之后，夏亚竟然感觉有些头晕，体温上升，心情烦躁，耳边隐约传来邪异的呓语。
他连忙移开视线。
突然间，一直坐在高处的黑裙魔女挥了挥手。
夏亚面前的景象如同水面泛起了波纹，宫殿内部场景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面墙上放置着海量图书的偌大房间，地面上铺着红地毯，到处堆放着各类封装精致的书籍。
空间转移？还是直接创造？
果然神灵位格的手段无法理解。
魔女踮着脚将手中的图书放回空位，足底肌肤柔嫩雪白，脚踝和小腿纤细笔直，黑色长发如同瀑布披散在身后，配上略显破旧的黑色纱裙，全身上下只有黑白这两种纯色。
远远看去，仿佛油画中走出的黑夜女神，美得惊心动魄。
禁欲系的冷美人。
夏亚默默移开视线，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不妥。
都说不可直视神明，可来了两次之后，虽然对方的态度冷漠，让人捉摸不透，但除了自己作死之外，魔女似乎并没有主动伤害他。
反倒是以光明教廷为主的各大教会，在各自的典籍中都提及过，直视神明是一种亵渎的行为。
做完这一切，魔女的身体微微悬浮，从高处取下另一本书，随后缓缓落地。
怀里抱着书转过身，魔女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夏亚。
感受着冰冷的视线，夏亚俯身行了一礼：“尊敬的艾格妮丝阁下，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
魔女一言不发注视着他，似乎这才认出夏亚的身份。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
夏亚一愣，随后迅速明白过来。
对方这是在询问自己，明明已经死于诅咒，为什么能顶着这张脸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因为在魔女看来，诅咒的致死性是绝对的，不可能有人可以生还。
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和解开封印的那个少年，并不是同一个人。
会有这种想法，也很合理。
于是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神情恳切：“阁下，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或许听上去十分不可思议，但请您相信，我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在那个时候，我确确实实失去了生命，因为死亡是独属于您的权柄，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被诅咒杀死后，我......复活了！”
第十六章 我是来拯救你的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兰德大陆另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
除了某些别有用心的邪恶教团和隐秘组织会借用邪神的力量来宣扬这种手段之外，即使是神术师以及之上的境界，包括任何魔药、加护、恩赐，甚至传说中能使万物苏生的精灵之泉，都没办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或许，只有极少数正统的神明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当夏亚拿出这番说辞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魔女活了那么多年，还有着神灵级别的位格，见多识广的她未必不能识破谎言。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隐瞒系统以及它的功能之外，似乎也没在别的地方有所保留，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确实对系统的来历一无所知。
看到魔女小姐依然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夏亚明白对方并没有相信刚才的说辞。
于是他顿了顿，脸色苍白，苦笑着说道：“艾格妮丝阁下，关于我是否真的中了诅咒这点，请不要怀疑，因为那是一段令人刻骨铭心的绝望体验。”
“在快要被诅咒杀死的时候，我感觉黑雾就像是烙印在了精神里一样，疯狂蚕食着身体和灵魂，疼痛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我听到了无数亡灵和邪异在我耳边嘶吼、哀嚎，就像是要将受诅咒者拉进无尽的深渊。”
“紧接着，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可不久后，我居然再度醒来，并且震惊地发现，黑雾造成的所有伤害、包括诅咒本身，全都消失不见了！”
“或许刚才那么说不太严谨......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复活，但就这样，我从诅咒中幸存了下来。”
话里藏着七分真诚，三分诱导。
他试图将“我能从黑雾中复活”和“我能让黑雾消失”这两点隐隐挂钩在一起。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是夏亚之前一直在思考上次见面时目睹的场景：创造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最后却用黑雾无情地摧毁。
这种行为，单纯是为了从破坏中获得满足感？
虽然这很符合大反派的人设，但夏亚隐约觉得，真相并不是这样。
至少他并没有从魔女的表情中读出任何愉悦、享受。
如果单纯是为了毁灭、目睹死亡的景象，那她完全可以创造出更有冲击性的场面，然后再全部摧毁。
夏亚抬头望了一眼，随后低下头。
魔女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是抱着书的双手微微用力，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朝内拢了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
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发作，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夏亚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另外，非常抱歉，有件事情欺骗了您。”
“其实，我并不是您的信徒。”
夏亚对于魔女的了解仅限表面，只知道她“深渊之国的无上女皇”以及“象征死亡的极恶魔女”这部分尊名，不清楚她有什么权柄，更不了解需要遵守的教义是什么。
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拆穿，毕竟之前也只是随口一提，所以夏亚干脆直接承认。
闻言，魔女轻轻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缓缓掠过夏亚的脸庞。
少顷，她轻启朱唇，悦耳的声音如同彻骨寒风：“既然不信仰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将我释放出来。”
上次见到的魔女小姐，虽然气质和言语同样清冷淡漠，可并不像现在这样带有明显的敌意。
她在怀疑。
夏亚所出现的时间节点、做出的行为都太过巧合，不符合常理，所以魔女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明明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上万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的人类，为什么第一次有人类出现，就恰好拯救了自己？
他甚至没有提出任何愿望。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这是众神的阴谋之一？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视线毫无掩饰地锁定了眼前的夏亚，只要稍有不对劲，她就会出手。
感受到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夏亚深吸一口气。
虽然自己亲手拆穿了那个谎言，但如果想要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就需要另一个更加无懈可击的谎言来圆上。
“是为了遵从内心的声音。”他语气平静地说道，露出了些许追忆的神色，“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于睡梦中得到过一个启示：未来的某天，一定要将某个人从绝望里拯救出来，即使那样做会和全世界为敌，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异类，会背弃原本的信仰。”
“我不知道启示来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内心深处，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催促着。”
“可我......选择了逃避。”
“这么多年过去，为了逃避那个使命，我对于梦境的启示和内心的拷问无动于衷，活在自责和愧疚里。”
“而当我下定决心遵从内心的指引，和阁下相遇之后，似乎才弄明白那个使命的真正意义——我要拯救您。”
“或许，死而复生能力的真相，也是和您有关。”
“所以最终，我来到了这里。”
这番话充满暗示，听起来也很模棱两可。
至于指引、使命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不过夏亚坚信，对方并没有手段能够验证。
毕竟从小到大做了这么多梦，按照神秘学领域的说法，总有某些梦境的解读具有类似的启示。
唯一的明证就是，黑雾的即死特性是绝对的，而自己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在诅咒里存活下来的人类，无形之中更为这番说辞增添了可信度。
而绝杀的部分在于，夏亚在上一次确确实实地将艾格妮丝从诅咒之中解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