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年先疯队
各种各样的声音乱成了一团,仿佛像是杂乱市场。
但这却已经算好了的,在更前线敌人打过来的地方,人们拥挤在一起、相互推搡,毫无秩序的狂奔,谁也不想落在后面,担心被波及卷入到战乱之中,现在....好歹还有着基础的秩序存在。
将目光投向远处,密密麻麻的逃难人群,走下哨塔的贞德单膝跪下,握紧双手的低声祈祷:“....主啊,请指引我,请引领我,打败强敌,将和平还于法兰西....请您赐予我拯救世间所有人的力量,请您......”
在这无人的角落,贞德一心祈祷,而附近士兵都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走到了别处。
天空本是昏暗无光,可这位金发的少女却被神秘的光芒所包裹下,显得尊贵而又美丽,让看者忍不住屏主呼吸担心打搅了她的祈祷。
这位奥尔良少女、天主教的圣人,有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秀发,姣好的脸蛋与白瓷般的肌肤,手里却还拿着一面旗帜,穿着的也并非少女应有的裙子,而是金属制的铠甲,外面还披着深蓝色画有十字架的斗篷。
虽是笃信虔诚的信徒,但贞德却也有着少女年纪应有的感性,因此在目睹遍布整个世界的悲剧,回想到这苏醒后的一幕幕,便忍不住任那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入地面。
“....神啊....不,谁都好....救救我的祖国吧....我....已经没有.....”少女逐渐匍匐在了地上,弯下腰以额头紧贴着大地,声音都已经变得颤抖。
为了法兰西,她将视死如归,无论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的现在,这想法从未出现动摇,可.....
现在的局势,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控制能力范围,战局大到了仅仅击溃万人、十万人,甚至百万人都无法出现决定性的转变。
即便她有着丘吉尔所赞叹,千年内无人能出其右,无与伦比才能;事实上似乎也并没有太过夸大,可现在的战场,她的才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从17岁那年才投身军旅的农家少女,却只用了两年时间屡次战胜英国,扭转百年战争形势,她的才能没有人能否认,拿破仑也认为她是法国的救世主。
因为就像她可以察觉敌人的计划一样,敌人也能发现她的计划,彼此间都没有任何的隐私存在,因此任何计谋在这场战争里都失去了意义,她能做的就只剩下鼓舞士气。
正是明白这一点,事到如今失去了制空权,已经无法维持地上部队攻势的她,实在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看到胜利的希望。
可她如果绝望了,法国大多数军队都会绝望,因此她只能隐藏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只有这无人的时刻才终于表现出了一些,绝不会让人看到的....自己这狼狈和无力的身姿。
只是.....
“———少女哟~与其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吧?”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意外的出现,令贞德反射性擦了一把眼泪,并立即站起身来看了过去。
也就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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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在战线前方偏后的洛修,在卫星注意到了贞德这重点检查目标后,考虑了一下还是叫来了金蔷薇,让她带着自己与有着高超幻术的小紫,一同前往那圣女的身后。
和有军事天分心思却依旧尚且单纯的贞德不同,他一直都明白在常规计谋、战术失效的情况下,不仅仅只能靠着正面战场,还有其它的战术可以起到出乎预料,甚至决定性逆转的效果。
因此在有金蔷薇扰乱时间长河,阻碍了敌人预言的掩护下,不会被预言到的他独自来到了这法兰西的腹地。
没有办法....虽想以卫星狙杀,可圣女贞德每次都可以提前察觉,并且先一步躲开攻击,就算十多发导弹打过去地毯式轰砸,她都可以提前许多察觉并想方设法躲开,这敏锐到了仿佛真的被上帝眷顾,几乎与洞悉了未来一般无二。
因此洛修只能放弃了远距离狙杀的事情,改为亲自来到此处,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洛修在后面打量了这圣女好一会儿,由于他自己也是个直感敏锐之人,因此他明白自己出手偷袭的话会被发现,但如果没有恶意就会变得难以发现,特别在小紫的幻术掩护下,所以也只是看着这位圣女祈祷的背影。
这位此刻跪俯在地的少女,那狼狈的身影让洛修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所遭遇的事情。
这拯救了法兰西的圣女,以奇迹般的快进击完成攻势后,因诬陷而迎来了悲剧的结局。
被封建领主以四万法郎的价格卖给了英国人,被关在了城外让敌国逮捕,被教会以女巫、教会分裂分子、亵渎神明者、叛乱鼓动者和异端分子等罪名控告,被当众活活烧死在火刑柱上。
自十七岁从故乡启程,到十九岁被处以火刑,这两年间她却已将其名铭刻在历史中,确实算是难得的人才,否则也不会回收了那其实还没死透的“尸体”,被拿去制作成人偶。
通过敏锐的听觉听到这位悲剧少女的声音,了解到了贞德心情的他,不由得露出笑容主动开口道:
“———少女哟~与其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吧?”
“什么人?!”贞德迅速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泪痕,在看到洛修的刹那,眼瞳不由出现了放大:“———你是....!亵神恶魔元帅?!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哎呀,你给我的称呼真奇怪,这是因为我拆了圣彼得大教堂吗?不过看样子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呢,正好我也知晓你的大名,你也不需要自我介绍大家都方便了很多啊。”
身上仿佛看不到任何紧张感与敌意的洛修,带着温和的笑容走了过去,冲着这脸上依旧带着泪痕的少女伸出手:“按照基本的社交礼仪,握个手怎么样?”
“你在打什么主意!就算有幻术遮蔽了身影,我只需要制造出较大的动静,你们的幻术立刻就会被发现问题了!要知道这附近可是有集中了半个世界的魔术师!你绝对逃不走的!”
贞德没有触碰洛修的手,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与笑容满面的洛修不同,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她有自信手里的战旗只要挥下来,寻常人一定会被夺走性命,而且尸体肯定也不会是完好的模样,可面对洛修这个人,她却完全没有击杀的自信。
敌方指挥官主动来到己方大本营,这行为让人感到欣悦的同时,也带有难以读出对方深意的恐怖,甚至让贞德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不是该召唤出天使禁卫防御对方可能的攻击。
表面上越是柔和的人,越难以猜测内心抱有何种敌意,更何况对方并非寻常角色,而是历经世界各地战场磨练,有着无数实际战绩的帝国元帅。
相比之下,实际上只打过两年战,靠着天赋吃饭的自己,活的却相当单纯的就像个小丫头。
特别对方没有一点儿身处险境的感觉,甚至完全相反的,那态度可谓是从容非常,好像实际上身处敌营的是她一样,这令她本能的感觉到阴谋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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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贞德的敌意,洛修自然感受的十分真切,但并没有将内心想法表现在脸上,而是带着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如闲聊似的说道:“何必这样排斥我?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坐下来谈一谈不好吗?我请客,一起去咖啡厅或酒吧坐坐怎么样?去巴黎的也可以哦?而且我保证会送你回家。”
“什、什么?这奇怪的台词?你竟然连敌国的女孩子都想搭讪吗?”贞德被洛修这台词弄愣了,敌意都有些不太能维持住,只是诧异非常。
“可爱的女孩子在我眼里可没有国籍,啊、不过那台词是开玩笑的,当然也有认真的成分在,比如说我想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我和敌人没有什么好谈的!”
“不不不,你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我,就代表着潜意识里,你要想和我谈。”
“怎么可能!别乱说!我绝不会与你这摧毁圣殿,侵占教廷的亵神者谈判!”
即便外表只是个软弱少女,但贞德的语气却坚定且不可动摇,甚至让洛修都感觉,自己或许无法说服她。
不过还好,他来此也是有所准备的,因此被为因贞德语气的坚定,而出现任何动摇。
“———你说神吗?真是可笑至极,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话,必定会向我降下天罚的吧?”洛修依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不以为然道:“可我就算摧毁了教廷,还把圣彼得大教堂和所有教会圣物据为己有,现在还好好的,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这个世界没有神啊。”
“主只是不屑于你计较,这是教会里已经注定的劫难,也就经历劫难之后教会才会变得更加坚强。”
“真的吗?那么你的主会保护你,保护你的国家吗?”
“肯定会的,若我还未在神的荣耀下,我希望主能赐予我,若我已身处其中,我希望主仍给予我;我会争取等到,主的荣光照耀在我身上的那一刻。”
“是吗?然后呢?沉醉在自我满足里?你又得到了什么?心灵得到充实了?还是说你的人民因你的神得到了拯救?”洛修漫不经心的说着,同时还指出了她的痛点:“在你被处以火刑烧死的时候,你的神又为你做过什么?还不是干脆的就给烧死了。”
“那是....主对我的试炼。”贞德此时有些烦躁,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说:“每一次我都会想起主,我就会鼓励自己,站起来,去寻求希望,离家去旅行,去为了我的祖国奉献。”
“真是这样吗?啊、其实我不是很懂你们教徒的想法,因为这样说来,实际上这行动的还不就只是你一个人吗?那和你的主有什么关系?”
“主给了我信念,让我能为此奋战。”
“但首先你得有能力才行不是吗?没有能力再怎么给你信念都没有意义,比如这一次....你觉得你能挡住我的大军吗?还是说你的信念能在这五百年后的世界里,再一次获得成功,再一次击败强敌?如果法国沦陷是注定的劫难,是为了让法国变得更加坚强....那么我直接把这片土地上所有人杀光,你说....他们该如何坚强?”
“———你是恶魔吗?!”本就在努力忍耐的贞德,一时没有控制住将战旗挥下,以战旗顶部的枪尖指着他的额头,严正警告道:“如果你当真想做出这种事情,我现在就....!”
“你现在怎么样?杀了我吗?我活着可能没有什么,但杀了我法国一定会被屠光,而那个时候你就是导致法国数千万居民惨遭屠杀的罪魁祸首了啊。”
“你.....你!”本想不顾一切的出手,可洛修的一番话却让贞德,紧咬牙关愣是没有办法对他下手。
因为她也并非是会意气用事的少女,明白其中的利害,甚至发现洛修这身处敌营自己还得保护他才可以。
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很明确了,即便杀了敌对国家的元帅下面士气会大跌吗?确实会,可如果获胜的依旧会和自己判断的那样迎来败北,那么幕维拿法国泄愤怎么办??
“别那么激动啦少女,我们来友好的看一看,我闲着的时候让人录的视频吧?”
不以为然轻轻地推开指着自己的战旗,洛修笑着将平板取出,并点下播放的按钮。
平板的上面,是当时攻上圣彼得大教堂的视频,还有保罗四世以圣枪在城内肆虐的光景,特别是那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制造出无数死伤的一枪,也被准确记录在了里面。
画面不断推进至战斗结束,呈现在显示器上的变成了废墟上寻找家人的孩子、抱着死去儿子痛哭的母亲、双腿被垮塌建筑压断的小孩与保护着他却先一步死去的父亲、在失去所有家人之后,痛不欲生选择自尽的老人....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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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连串,让贞德几乎都看不下去的悲剧结束,最后一段....是跪俯在教堂内全身颤抖着,发出痛苦地呻吟的修女。
那修女紧紧地抱着,一名似乎受伤不轻的孩子。
“....从成为正式修女到现在,我日复一日的祈祷了半个世纪....可在十五岁时我的哥哥和姐姐病死了,那时我认为是自己不够虔诚,因此我加倍努力;二十三岁时我的妈妈落水了,二十七岁父亲得了天花也死了,或许这都是我修行还不够,于是我继续奋斗;三十二岁时我的一个弟弟和妹妹也病死了....可能是命该如此,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并期望主能聆听我的祷告,至少....至少让剩下的四个弟弟妹妹能平安无事,可是....为什么....!”
那大约六十多岁的年迈修女无力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捶打地面,将经历至今的人生里的惨剧诉说:“只有我活着这么久有什么意义?!四十岁兰姆的妻子又一次怀孕却难产了,四十二岁格蒂的三儿子夭折了,四十五岁亚历克西的一家因火灾死了,现在....我最后的亲人竟然要全部死在了教宗大人的手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泪满面的老修女,向着那耶稣的雕像质问,为何主没有拯救圣城,为何主没有拯救她的家人,为何她坚定不移的祈祷,却没有换来任何答复,甚至连手上那弟弟的孙女,她在这灾难中仅存的亲人都无法保住。
“不知祈祷了多少次、不知哭泣了多少次、不知悲伤了多少次、不知祷告了多少次、不知祈求拯救了多少次,最后也不知绝望了多少次....为什么我的家人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为什么就我还活着....主啊,您能不能看看我们,如果您真的存在,请您回答我!.... 求您了,救救这孩子!救救我们诺尼尔家最后的血脉,我....最后的亲人吧!”
“就算是如此虔诚的祈祷,神明也从未回应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修女小姐,这当然是因为那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啦。”画面之中洛修步入教堂,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自问自答的将修女毕生的信仰否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痛哭的修女。
“....恶魔.....”修女抱着还在流血,大约只有三岁的女孩,警惕的往后移了一步。
“恶魔吗?那考虑一下效忠恶魔怎么样?那样的话....神无法拯救的,就由我来拯救。当然恶魔也有恶魔的原则,作为交换你从此得为我工作,为恶魔效力,怎么样?能接受吗?”
“我.....”修女的脸色无比难看,洛修乘胜追击道:“我虽然是恶魔,但我不会强迫人,你可以看着这孩子死去,而且我还可以陪着你看她慢慢咽气,心情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你出钱买个棺材,让你自己去挖个坑埋了。”
“你、你这.....”修女目眦尽裂的瞪着洛修,可洛修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戳了戳,那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小女孩的脸颊,笑道:“这体温下降了很多啊,再不治疗就真的要死了哦?不过我这有最好的医疗,最好的设备,只要还没死透就能拉回来....怎么样?快点做出选择吧?不然来不及了啊,最后的家人死掉也没有关系吗?”
....面对洛修的利诱,结局自不必多说。
本就开始怀疑信仰的老修女,放弃了坚持半个世纪的信仰,为了自己的侄孙女,背弃了天主投入洛修的怀抱。
而最后的画面里,老修女的侄孙女确实治好了,那老修女成为了教会里坚定的亲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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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趁虚而入的卑鄙小人!”
贞德沉默良久,最终却还是只能压抑着动手的冲动,怒视着面前让她感到极为愤怒的男人。
“别这样说,我至少救了一条小生命不是吗?”
“你是故意录下这视频,打算以此动摇我的信念吗?”
“确实是这样的,但这并非是虚构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而且我一直很欣赏你,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对手。”洛修无视面前少女脸上的怒意,以热诚的视线注视着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吗?答案也就是这样,因为....我希望能与你并肩作战啊。”
“别、别说蠢话了!我们是敌人!怎么可能并肩作战!”本就出现动摇的贞德,似乎敌不过那热烈而诚挚的视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摇头:“如果....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我或许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不行....即便主可能....或许无法听到我的声音,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我的祖国!”
“背叛你的祖国?不,我没有想让你背叛你的祖国啊。”
“什么意思?”贞德先是一愣,紧接着却立刻露出愠怒的神色:“....绕了一大圈你难道在戏弄我吗?”
“不不不,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只是....我想你或许弄错了国家的概念,你所希望守护的究竟是这个国家的概念,还是王室与贵族?或者....这场战争最大的受害者,他们?”
说话间洛修伸手指向了远处的人群,让贞德下意识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在泥泞的公路上,冒着雨艰难挤着人群前行里,她看到了一队相互搀扶的老人,还有老人身旁三十多岁的男、女与三个年幼的孩子,这令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浑身僵硬地呆呆站住了,并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丈夫还未被招去当兵的一家人,亲切的交谈、彼此询问着对方什么,他们时而忧愁、时而叹气,时而强打精神的冲着彼此露出笑容,仿佛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似乎什么难关都能挺过去一般,有着平凡的温暖、幸福与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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