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他望了眼四周的营地，见一些银甲骑士散在远处，正是卡西米尔的银枪天马，更远的地方则是拉特兰风格的甲胄，一夜过后，教宗骑士们也回过味来，此刻显得更加彷徨。
山下有一艘黑色涂装的陆地舰，桅杆上飘扬着莱塔尼亚国旗和一面王室战旗。
事情就是这么充满黑色幽默，本来要打生打死的三方现在居然相安无事。
挑拨者彷徨，迎战者戒备，被利用者反而充满感激。
“真是托你们的福啊。”雷恩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想要用正常方法捏合这群人基本不可能，但祂们的所作所为恰好提供了一个契机。
“雷恩，莱塔尼亚的夜之女皇，卡西米尔的耀骑士，拉特兰的大团长已经等你许久了。”斯卡蒂缓缓走到身前，特蕾西娅没有苏醒，她便是组织者。
“辛苦了。”雷恩点点头。
斯卡蒂并没让开，而是抬起手，仔细的替他整理衣领，打量了一眼，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怎么觉得就像妻子送丈夫出去上班一样？”
“别胡说！”斯卡蒂敲了敲雷恩的肩膀，后者晃了晃，地面已然龟裂。
虎鲸小姐的温柔不是常人可以消受的，本就休息一夜的雷恩只觉得更加精神了，甩了甩贤者长袍的衣袖，在两队莱塔尼亚法术骑士的持剑礼中迈向陆地舰。
没人能整合大地诸国，但灰烬可以。
第四百四十六章 灰烬从不忽悠
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翻滚着烟雾的会议室，一名女皇，一名大团长，一名前军总帅就坐在陆地舰甲板上的花园中，沐浴着秋日，嗅着蔷薇散发的香气。
衣着得体的女仆们站在旁边，给大人物们倒上一杯杯红茶，作为主人，夜之女皇算是给足了面子。
但玛嘉烈和达尼诺都心知肚明，这面子不是给他们的。
灰烬是双子女皇的救命恩人，革除了困扰莱塔尼亚无数年的巫王，于公于私，他都值得受到最崇高的礼仪，若非斯卡蒂明确拒绝，夜之女皇会带着随行贵族亲自迎接。
相对于达尼洛的不安，玛嘉烈心里很满意，这冬灵山脉一战对于卡西米尔来说百利无一害。
战争不会爆发，边境也随之稳定，更关键的是乌萨斯皇帝参与其中，可想而知那个宿敌国家不会好过。
如今大地中央正有个巨型的跨国家联盟正在形成，龙门、整合运动、卡兹戴尔、莱塔尼亚、卡西米尔只要站在一起，从炎国到哥伦比亚，所有人都得保持尊重，而她，就有时间好好推进改革了。
“灰烬阁下，到！”
随着一名担任侍从长的高塔贵族用婉转的音调高呼，正在品茶的几个大人物同时起身，扭头看去，只见一身华丽长袍的灰烬走在前面，嘴角泛着和蔼的浅笑。
他少了几分战士的凌厉，多了几许王者的雍容华贵，像是在提醒几人，灰烬不止是刽子手，更是无冕之王。
雷恩步频很快，也懒得理会什么繁文缛节，略一颔首就算打过了招呼，接着拖开椅子坐下，自然有漂亮女仆将红茶放在桌上。
“谢谢。”雷恩很是随性的点点头，他这个人可以在罪业之城地牢里喝元素汤，也可以在洛斯里克王宫里谈笑风声，压根不在乎环境。
“灰烬阁下，您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拘小节。”夜之女皇淡淡说道，之前局势紧迫，这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触。
“很失望吗？”
“不，这样的你才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一样，我可不喜欢和一个神话故事的模板打交道。”夜之女皇也放松了许多，顺便内涵了一波拉特兰人。
达尼诺无奈的笑了笑，他一个差点酿成大错的败军之将，实在不好反驳。
屏退女仆，三人一起坐下，雷恩继续保持着不拘小节的性格，品了口茶，干脆直入主题。
“我想知道巫王在莱塔尼亚的底细。”
女皇早有准备，将一叠文件顺着桌面滑来，解释道：“这些都是得到证实的传说，请您过目。”
雷恩并不客气，拿过来翻开就看，就跟变脸似的，先眉头紧皱，随后松开，接着又皱起，最后已恍然大悟。
巫王果然不止一代，他们走到最后终会自我崩溃，传承由那根血红旋角完成。简而言之，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才急迫的想寻找出路。
不是埃尔德里奇本人就好，否则还有哪位‘老朋友’忽然跳出来找我报仇，那可不太好。
排除了一个隐患，他又从文献中找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巫王不是祂们，也不是苍穹的下属，但长久岁月之中，它依旧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链接苍穹的意识，形成一个虚幻的国度。”
只有短短一句话，至于意识帝国是什么，链接之后又该怎么自救，文献上没说，可雷恩只需要稍微搜索一下记忆便能找到答案。
无论是巫王余毒的追索，还是每次被穿甲狗命中都会做奇怪的梦，所有的线索无疑都指向了一处。
刻俄柏吗？
雷恩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杀意从眼中闪过，最后摇头失笑。
“阁下为何发笑？”达尼诺问道。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些无所谓的信息，没关系，并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雷恩将文件滑了回去，没说半句假话。
这些东西只能解答疑问，无论知不知道都会砍人。
夜之女皇有些狐疑，可她性子清冷，也懒得去讨论一个死人。
巫王余毒已经肃清，它们到底从何而来，想去往何处，对她毫无意义。
轻飘飘的把文件还回去，雷恩斜着身体，用一只手撑着头，脑中闪过某位大佬的形象，有样学样地沉声说道：
“那就直入主题吧，耀骑士应该跟你们讲过了，我的敌人不在于泰拉诸国，只要不挡路，我都不会干涉内政。但如果有谁想跳出来搞事，我也不介意改变一下权力结构。”
上来就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女皇和大团长也若有所思，感觉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他们还以为灰烬要挟大势促成联合，怎料对方只提出个最低要求：
不搞事就行。
这不符合常理，难道灰烬想欲擒故纵？
“你们很疑惑，觉得我在玩手段？”雷恩看到了这些表情，嘲讽的摇摇头：“别搞错了，再多的契约，再多的利益也敌不过最基础的求生本能，当生存危机来临，一切过往的仇恨都会烟消云散。”
绝对的自信，雷恩不屑于政治家的利益交换。
“所以您的敌人是那些古老的存在吗？”夜之女皇前倾着身体，说的有些隐晦。
“祂们还不配，炎国真龙早就将之杀了个七七八八，即使祂们联合起来，也不会是现代人类的对手。”
“那还能有谁？”女皇并不意外，实力才是维持古老契约的根本。
祂们没有卷土重来并非诚信，而是人类已经有了说‘不’的力量。
雷恩微笑着探出食指，先是点了点地，随后指向天空，众人随之看去，只见秋日高照，万里无云，但他们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场都是各国的顶层，或许不如凯尔希了解的多，但一些早已埋没在历史尘埃里的东西也有所耳闻，当下互相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的迷茫。
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个层次，就算有拉特兰教宗和乌萨斯皇帝背锅，也只会让人阴谋的顶点便是祂们想卷土重来。
“您确定？”夜之女皇眼神变了，按照古老的传说，她甚至不敢去描述敌人。
“非常确定，无论是万里冰原、无垠大海又或是焚风热土，这些在文明世界以外的蛮荒之地存在着什么还需要我一一点名吗？甚至就连天灾本身......”
“请您闭嘴！”达尼诺忽然拍了下桌子，这位顶尖强者的瞳孔在抖动，像是一座山压在背上，低声嘶吼着：
“不要试图描述，不要试图接近，不要尝试理解！您这些话本身就会带来灾难！！”
女皇看着他，丝毫没有斥责其失态，而玛嘉烈则有些懵逼，她只在家族典籍里看过一些只言片语，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雷恩凝视着恐惧中的大团长，慢慢挑起了头：“如果我连提祂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对抗。”
“那些东西不可能对抗！”大团长的反应很激烈，就像曾经接触过。
他曾去过冰原，也曾亲临大海，了解的越多就越是恐惧，因为那就是一片深渊，充斥着未知的恐怖，没有人能了解里面有什么，人类就像在深渊旁边扎了一圈篱笆，永远不知道里面会冲出来什么怪物。
秋日正高，陆地舰甲板上鸟语花香，可除了达尼诺的粗重呼吸声，一切归于静谧。
耀骑士在迷茫，夜之女皇则面无表情，她故意藏起了巫王的某些情报，原本没想到话题会深入到这个层次。
也就是在这静谧之中，雷恩忽然反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要费劲巴拉的团结一个又一个国度？”
达尼诺张张嘴，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如果真是那群古老者，以灰烬的实力何必大费周章，人类自身就足以应付。
古老者早已失去了支配地位，祂们要么崩裂成碎片变得更弱，要么原地踏步，而人类则不停的进步。
以前轰碎一座山就足以让人类跪地膜拜，可现在脚下的陆地舰也能做到，灰烬手握百万雄师，再复制一遍大炎真龙的事迹也不困难。
“所以我的敌人只有祂，也只能是祂，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而你们——”雷恩再次开口，他前倾身体，语调逐渐的激昂。
“洗干净脖子等死吗？还是跪服于地，祈祷成为一位新支配者的奴隶？看清楚现实吧，奴隶需要创造价值，而游离于文明之外的怪物们需求什么，你应该非常清楚！”
这话戳到心窝里面去了，天灾肆虐，矿石病扩散，那些东西可没有那些‘神明’好说话，它们不需要创造宗教让人类膜拜，更不需要像资本家一样创造价值。
“我就直说吧，人类在某种意义上只不过是食物，但在漫长岁月中创建了社会，建造了一个个繁荣的城市，到头来却成为被随意宰杀的驮兽。”雷恩把手一摊，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眼神不含任何感情。
“而你们这些人类社会顶尖的人物，是准备跪地等死，还是带着子民与我做一些看似徒劳的反抗？”
第四百四十七章 求生欲才是根本
秋风卷过花丛，几许渐黄的枯叶飘散，雷恩的语气没有蛊惑，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现实，而结局早已确定。
粗浅的少年喜欢用言语忽悠，手舞足蹈、极为热血的号召大家跟随，冷静的智者则会提出N种方案，用利益交换团结众人。
但雷恩不喜欢这么麻烦，利益之上是本能，而本能之中最强的是求生欲，他只要牢牢掌握这点就立于不败之地。
“我们没有说不的权力。”夜之女皇清冷的脸上露出了苦涩，脸色一肃道：“身位王者，带领国民求存是我的义务，您的使命既是我的使命！”
她这话着实替自己脸上贴金了，越是高位者，求生本能就越强烈，如果去找贫民窟里挣扎求存的感染者，估计就不怎么在乎了。
雷恩看破不说破，人类作为思想不同的个体，必须要有人团结，然后向着一个目标前进，他又看向了达尼诺。
“主说，拉特兰是光耀之地，是所有人类的庇护所，教宗骑士作为守护之剑，我理应为大地存亡而战斗。”
这话说得毫无破绽，也代表了泰拉宗教人士的心声，毕竟没有哪家教义是让人自我毁灭的。
玛嘉烈则根本不需要雷恩去看，立刻坚定的说道：“无论敌人是谁，骑士的荣誉不会让卡西米尔人退后半步！”
“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雷恩终于露出微笑，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人跳出来说大地毁灭就任他去吧，那不是立场有问题，而是脑子有问题。
既然有了共同目标，那就到了该怎么做的环节，雷恩早已想好。
“这个消息用秘密渠道传递，看一看各方的反应。”
“他们可能不会相信。”
“不需要相信，有所防备就好了。”雷恩不知道有多少信仰者潜藏在人类当中，他也没时间去一个个寻找。
“备战扩军，连锁反应自然会让他们行动起来。”
依旧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军备竞赛比登门拜访更有用，至于会不会引发自爆，这取决于敌人的耐心以及雷恩的速度。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略一思考便知道这条计策效率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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