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雷恩在泰拉就没看到过什么净土，恰如一个比烂的世界，总会有人比自己更倒霉。
三天下来，丽萨也变得沉默，她以前被母亲保护的很好，还不知道大地的苦难，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太多可口的蛋糕，多数人只是为了‘活着’而竭尽全力。
贵族私兵在路上设立关卡，盘剥过往行商；统治者以免费吃住为由，招揽大片流民，然后全部丢到矿场挖源石，从而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的感染者隔离区。
“雷恩哥哥，我们就不能拯救他们吗？”休憩的时候，丽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已经来到冬灵山脉的尾端，向前眺望，则是菲洛大区那连片沃野，一座移动城镇耸立在中央，四周都是农田，但农田边缘有个矿场，那里正有不少人在劳作。
“丽萨，我知道你很善良，但现在咱们没空多管闲事。”雷恩还没回答，白金便抢先说道，“贵族给他们食物，然后他们用劳作创造价值，这很公平。”
“可、可他们染上矿石病会死啊。”
“那也总比饿死好，这片大地可没有净土，不想死总要付出点什么。”秋风浮动着少女的发丝，这位无胄盟杀手可是看惯了丑恶。
活着就得付出，区别只在于多少，就算拉特兰那传说中的全民富裕，也是建立在对其他国家的剥削之上。
“行了，你别给丽萨灌输这些黑暗深邃的知识。”雷恩轻咳一声。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归实话，她这个年龄有资格保存天真。”雷恩摸了摸小狐狸的头，又向远处的移动城市努了努嘴，“看看，这是哪里？”
白金掏出一张地图看了眼，立刻答道：“霍芬海姆侯爵领，那座移动城镇属于费尔巴哈爵士，不远处还有个庄园，主人叫风信子伯爵，只不过现在还是个小孩子。”
这里有些特殊，并没有移动城市，一座直入云端的高塔耸立在远方的山脉中，代表了此地只属于一人。
“我记得这位侯爵是宫廷什么长来着？”
“宫廷图书长，就是掌管皇帝书籍档案的清贵官员。”白金那么多历史剧不是白看的。
图书长，一名学者吗？
雷恩没想太多，实际上他已经不耐烦了，莱塔尼亚这么大，上哪去找双子女皇，只能从各贵族的反应来看应该没出啥事。
“咱们进城看看再说，这几天风餐露宿丽萨也太辛苦了。”
“喂，我也很辛苦。”白金立刻抗议。
“呵呵，你以侦查为名偷溜进移动城市吃大餐用我戳穿么？”雷恩冷笑着起身。
“呸呸，那叫劳逸结合，你肯定是对我没多带两份心怀不满！”
“那你为啥不多带两份？”
“这样的话不就暴露我偷懒了吗？”
两人边扯边走，很快就来到了城镇前，身居腹地，这里的守卫也没啥戒心，交钱便能进城，就是入城费有点黑。
这个费尔巴哈比沃伦姆德大了好几圈，街道也更加宽阔，各处都是两三层的小楼，带着灰色瓦片的倾斜房顶，墙缝之中生长着几根倔强的青草，秋风拂过，青草随风点头。
城镇被分割成一个个规整的街区，街区间夹杂着喷泉或公园，偶有水滴溅在石板上，被太阳一照，恰如陆上的珍珠。
丽萨好奇的打量着雕塑，又跑到音乐喷泉前面俯身，用小手去拨弄清澈水流，雷恩则与白金漫步于后，同样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周围。
沃伦姆德到底显得破败，更是多民族杂居，这座费尔巴哈带有明显的莱塔尼亚风情，也与雷恩到过的地方截然不同。
它没有切尔诺伯格的冰冷肃穆，没有龙门的市井烟火，也没有卡莱利亚基的喧嚣疯狂，恰似一汪清泉，泛着优雅的脆响。
“如果忽略掉外面的罪恶，这座城镇还算不错。”雷恩赞许的点点头，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下。
“大地本来就不公平，一些人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些人的悲剧之上。”白金又陷入文艺女青年状态，说着自己也不太懂的话。
“这是屁话，公平在于分配，要是商业联合会的董事多分出来一点，你也不至于去当杀手吧。”雷恩毫不留情的驳斥，但浅尝辄止，他没兴趣讨论哲学，这会让白金的文青病越来越重。
白金抿了抿嘴，看着丽萨在不远处玩水，轻哼一声：“有时候觉得你说话既中听又不中听，明明富有道理，却那么粗俗。”
“那是因为我活的真实。”
“嘁，明明在卡西米尔都被你给骗过了，哪里真实了！”白金表情不屑，就在半个月之前，她都吓得跟鹌鹑一样，根本不敢接近百米之内，更别提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开玩笑了。
那个高冷而无敌的形象太深刻了，相处日久，她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灰烬。
“天空其实是无色的，是眼睛欺骗了你，而你何曾看出我的真实？”
清冷、淡漠的话语响起，白金猛地回头，感觉内心为之震颤，收缩的金瞳映出起身的男人，接着一只手慢慢覆盖了视野。
“记住，憧憬是距离真相最远的东西，不要过于相信你的感情。”
就是这个味！
欣特莱雅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那种既向往又害怕、不明觉厉的感情太吸引她了，就在这时，那只放在脸前的手忽然抬起，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拍。
“文青是一种病，得治！丽萨，走，吃午饭了！”
雷恩大笑而走，顺便叫走了在喷泉边玩水的小狐狸，只留下白金呆坐在长椅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刚才高深莫测的是灰烬，现在牵扯丽萨的手，如老父亲一样温柔的也是灰烬，再往前想，那横刀立马，杀得尸横遍野的也是灰烬。
一人百貌，她于秋风中渐渐失神，直到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起身跺脚。
“你们等等我啊！”
她赶紧追了上去，刚过拐角，丽萨忽然跳出来吓人，然后一跃蹦到白金身上去，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撞在后者下巴，丽萨不停的道歉，而装作痛苦的白金瞬间扑上，把女孩摁在怀里不停的挠痒痒。
咯咯咯......
银铃似的笑声响起，周围行人也投来善意的笑容，雷恩站在街口，双手插兜，望着闹成一团的两人也忍不住嘴角勾起。
这样的旅途，感觉挺不错。
第四百一十九章 白金勉强算个正常人吧？
或许是在黑魂世界养成的习惯，雷恩做事既不喜欢急躁，也不喜欢拖拉，相对结果，更在乎路上的风景，或许这才是旅途真正的意义。
没办法，在那个鬼世界如果太注重结果，人难免会疯，经历了无数次死亡，雷恩也渐渐学会了苦中作乐。
比如在洛斯里克那雄伟宫殿内闲逛，比如珍惜途中寥寥几人的友情，再比如用望远镜去看某些少儿不宜的风景。
过够了苦日子，泰拉对他来说已近乎天堂，哪有闷头赶路的枯燥，再说了，线索这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显露。
午餐雷恩特地找了家比较有档次的莱塔尼亚餐厅，也算过了把嘴瘾。
炸至金黄的驮兽排，配上酸黄瓜解腻，再上两根大香肠，又点了土豆沙拉与萨赫蛋糕做甜点，当然也少不了一杯浓郁的咖啡。
小狐狸吃的很畅快，她自从离开叙拉古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压缩饼干和方便面可不健康。
欣特莱雅则吃的很优雅，刀叉响动，割下一块肉排放在嘴里咀嚼，又端着咖啡轻抿一口望向橱窗外的秋景，颇有些小布尔乔亚的情调。
抛开杀手的身份不谈，白金可算是雷恩身边人中最正常的一个，她始终把杀人当成一项工作，不像W那般将杀戮深入骨髓，身体上也没有幽灵鲨那般的病症，加之生活在大都市中不像霜星缺乏常识。
总而言之，正常的不像话。
“偶尔享受一下这种小城镇的宁静也不错。”她吐出口热气，放下了咖啡杯，看向对面的灰烬，眉毛轻轻挑起。
吧唧。
雷恩直接把整整一袋番茄酱挤在了肉排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吃起来，看的少女一阵反胃，小布尔乔亚的情调瞬间无踪。
“你这真是浪费食物！”
“吃进肚子哪能叫浪费。”雷恩嘀咕着，把红彤彤的肉排塞进嘴里，接着闭上眼睛。
“美味，路上的那些东西简直淡出个鸟来。”
“真亏你说得出来，这东西狗都不吃。”白金瞬间没了食欲。
“你不懂。”雷恩摇头晃脑，挤了一半又对小狐狸说道：“丽萨，你要不要试试？”
“我......我还是算了吧。”女孩礼貌的拒绝，顺便抱住盘子护食。
哎，看来只有刻俄柏懂我。
雷恩很是遗憾，三两口把肉排吃光，又一大勺一大勺的给咖啡加糖，直到浓稠的化不开，这才满意的放在嘴边轻抿。
白金已无力吐槽灰烬的美食观，随口问道：“话说我们在这偷懒真的没问题？”
她心说这一趟有两个任务，除了要找什么‘汪汪队’，还要寻找有关双子女皇的阴谋。
雷恩瞥她一眼，反问道：“你不喜欢偷懒么？”
“胡说，我每次工作可是好好完成了的！”白金红了脸，小声抗议。
社畜的摸鱼能叫摸鱼吗？好多人可是把厕所隔间当工位，我比他们好多了。
“我也没偷懒，咱们现在不就潜入了一个莱塔尼亚重镇吗？只要有人就能找到线索。”雷恩放下咖啡杯，十指交叉，问道：“比如这间餐厅，你能得出什么信息。”
白金看了一圈其他食客，目光放在角落里的女性卡普里尼身上。
她皮肤黝黑，有着一对金色的弯角，桌子旁边斜放着一根法杖，以白金大位的敏锐，瞬间就皱起眉头。
“那不是莱塔尼亚人，嗯，这种感觉像是萨尔贡那边的？”
“嗯，这个女人有些问题，你再看窗外。”
白金又闻声看去，透过橱窗，见到一群衣衫脏污的人顺着大街走过，他们露出的身体上有黑色结晶，莱塔尼亚市民躲在道路两边，表情厌恶的指指点点，而一些全副武装的宪兵正在监视队伍。
“那些在矿场劳作感染者？”
“他们好可怜啊。”丽萨的同情心泛滥，有一种把自己的食物端出去的冲动。
雷恩没说话，显然费尔巴哈的感染者比沃伦姆德的感染者更可怜，写作隔离区读作集中营，但大地本就如此，从某种方面说，他们能用劳动换取食物，甚至好过之前卡西米尔的感染者。
“常有的事，卡西米尔以前还不如这呢，城市里的感染者能拿来作秀，偶尔收到企业的资助，其余地方的感染者全都自生自灭，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进入城市，然后去死亡率极高的地下竞技场。至于乌萨斯，啧啧，那才是地狱，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白金又开始传播负能量，直把小狐狸弄得沮丧起来。
大地就是这么真实，所以雷恩才被推得那么高，只因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了剧变。
“你再仔细看。”
白金一愣，心想一群感染者苦役有啥好看的，便仔细观察，结果看到有些感染较重的人被从队伍里‘请’出来，一些术士正在旁边与他们交流。
“你的矿石病很重？爵士最近开发了一种技艺能够延缓病痛？”白金会唇语，直接把对话内容念了出来，然后就觉得不对劲。
“莱塔尼亚贵族这么好心？居然还免费治疗矿石病。”
“当然不会了，这座城镇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雷恩笑着说道，顿时让两人回过味来。
灰烬从不摸鱼，哪怕享受旅途也有清晰的目的。
“难怪你选这落脚，我去找线索。”白金说着就起身，作为专业人士，脑子里已经有行动图。
先潜入隔离区，很快就能搞清楚人口流向，比如那些被带走的人能否回来，每月又新增加多少感染者，结果刚把钱放桌上，几个穿着深黑色制服的宪兵就走近餐厅，然后直奔这边而来。
早就把我们盯上了？
白金眉毛一皱，悄然去摸匕首，却被雷恩用眼神制止，起身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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