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凛冬来了,她浑身裹的跟木乃伊似的,吊在腰间的斧子也满是缺口。
“喂,医生叫你休息几天,跑到这来不怕感冒吗?”雷恩张口就骂,却看这个欺师灭祖的熊孩子居然不理他。
“我只想看看塔露拉搞什么鬼,彼此都有血海深仇的人凭什么在一面旗帜下战斗。”
凛冬径直来到船舷,愣愣望着下面的场景,只见塔露拉正保持着沉默,俘虏们已躁动起来,搞不懂这个传说中的通缉犯想做什么。
“诸位。”塔露拉开口了,她足以决定所有人生死,乱糟糟的声音瞬间停下。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塔露拉,整合运动的领导人,以及科西切公爵之女。”
话音落下,场面一时寂静,别说是俘虏,就算是整合运动的战士们也全都呆住,他们的旗帜塔露拉上来就自爆了。
科西切公爵之女......
短暂的寂静之后,像是无数只苍蝇扇动翅膀,嗡嗡声连成一片。
那身与整合运动格格不入的军装被这句话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士兵们在暗自兴奋,以为这位‘贵人’准备带领整合运动投诚,而战士们则窃窃私语,各小队长正在弹压。
一切都被塔露拉看在眼中,她不为所动,用坚定的声音回答着质问。
“没错,我的身份足以过上优越的生活,能够让你们这些士兵去送死,能够享用他们用性命开采出来的源石!”
“但诸位,我如今就站在这里,用自己的命去对抗不可一世的帝国!”
话音落下,那些窃窃私语声已彻底安静下来。
公爵之女,那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大人物,与他们完全两个世界的存在。
这便是主动坦白的好处了,要是被别人戳破,整合运动会以为她另有目的,可现在一个‘贵人’放弃优渥的生活,与他们这些肮脏的蝼蚁挣扎求生,不正让人感动么?
塔露拉没觉得自己多了不起,语调依旧平缓:“有人曾告诉我,乌萨斯人渴望被强权统治,你们是迷茫的,是渺小的,是愚昧的,没有强者引领只是一群驮兽,天生就该被压榨。”
话到此处,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像是在迎着风雪怒吼。
“不,没有人天生该被统治,也没有人该被压榨,你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所谓高位者眼里的数字!”
“所以我站在了此处,与你们并肩战斗,你们能理解我为何这样去做吗?”
无人回答,但那些俘虏已经彻底呆住,整合运动的首领居然是高位贵族,他们这群炮灰算个屁啊,可为什么一个贵族千金要来当叛逆?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相同点。”塔露拉的声音骤然放平,探出食指:
“你是乌萨斯帝国的军人,你是利沃夫的镇民,你是雪原游荡的感染者,你是被移动城市驱逐。”
她一个个指过,在场众人才发现彼此来源多么庞杂,看着塔露拉将食指指向自己。
“而我是一位公爵的继承人,但抛开这些复杂的身份,我们都是被这片大地压迫到喘不过气的人,无论过去如何,我们都是被压迫的阶级。”
阶级便是人群的共同体,下面的人不能完全明白,却从塔露拉的话中寻找到了共同点。
苦难永在,高高在上的公爵继承人会被压迫,士兵会被压迫,更别说下水道老鼠似的感染者。
“苦难与身份无关,区别只在于我们承受苦难后,是去反抗,还是将这苦难转嫁给别人。整合运动的意义正是如此,如果一个感染者去欺压弱者,那么他就是敌人,如果一个贵族、一位将军选择抗争,那便是我们的朋友!”
塔露拉像是得到了升华,悟出整合运动的存在意义,是为一个群体去谋求幸福,而非为某种身份抗争。
“诸位,一个觉醒的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认清楚谁是你们的同胞,谁又是你们的死敌,整合运动的大门不会强迫任何人,未来的路由你们自己去抉择!”
言罢,塔露拉果断的转身,昂首挺胸步下高台,她步履轻盈,如释重负,终于把心中藏着的秘密吐了出来,再无一丝彷徨。
她不再为自己的身份而羞耻,正如雷恩所说,阶级是可以根据理想而改变的,此刻,她终于和战士们融为一体。
守在四周的卫兵也一起离去,几辆雪地车被开到旁边,只留下一群手足无措的俘虏。
正如塔露拉所说,整合运动不会强迫任何人,只是讲清道理,把道路摆在人们的面前。
随着时间流逝,有的人已忍不住爬上雪地车,发现里面满载补给,又有人蹑手蹑脚的跑到远处侦查,发现真的没有人看守。
换而言之,他们自由了。
“在整合运动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
“可回去又怎么办?被丢进矿场做苦工吗?”
“我们可以说是突围出来的。”
人群在躁动,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正在此时,有一个强壮的中尉缓缓向前,走到高台下席地而坐。
战友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忍不住吼道:“马克西姆,你疯了吗?选择当叛逆?”
“不,我只是选择了反抗。”这个从利沃夫逃出来的中尉皱着眉,国字脸上写满了认真。
“我受够了长官们的压榨,也不想再当炮灰,塔露拉说的没错,无论在军中多么小心,打仗多么卖力,我们都是那群酒囊饭袋眼中捞取军功的资本!”
“可那样可以活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士官吼道。
“没错,我们能够像狗一样活着,就像你伊万,上次顶撞大队长被挂到树上,当众用鞭子抽了五十下......”
“你给我闭嘴!”被揭开伤疤的士官红着眼,像是要上来拼命。
“抱歉,我无意戳你伤疤,只是你们——”中尉一个个的看去,声音冷冽。
“你们受过多少苦?军饷又被克扣了多少?每年大队多管闲事的人下场如何都忘了吗!?那些严酷的军律又能怎么样,现在我只想做一个人去死!”
咆哮落下,竟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吃过苦,没挨过鞭子简直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军队混过,如马克西姆这种好军官简直凤毛麟角。
乌萨斯的压迫是全方位的,人人谈之色变的军队更为恐怖,非战斗减员就是为此而存在。
以往他们不懂,只是将这些愤怒释放到平民身上,平民再把军队施加的苦难释放到感染者身上,一层一层往下压。但现在他们懂了,原来自己和那些暴民没什么区别。
“我也不走了,不就说了句伙食太差,居然被打了个半死。”
“我也是,吗的,回去也只能去死兵营,还不如拼出一条活路。”
“还有我,老子费尽心思参军不是去当狗的!”
人群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往马克西姆身边凑,回去当狗,留下当人,选择并不困难,随着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一直趴在船顶栏杆上的雷恩终于笑了。
从今日起,整合运动终于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这股烈火——
再难扑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凌乱的爱国者
雷恩很擅长讲道理,经由屡次血战,这个由塔露拉建立的组织终于配得上‘整合’之名。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整合运动就该联合一切乌萨斯人,无论感染者、市民还是军队,唯有用同一种理想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才有资格代表乌萨斯人的意志去和所谓的大地意志对抗!
灰烬闭上了眼,血战从脑海中依次闪过,杀戮并不仅仅让整合运动在战力上变强,更是在无形中让他们的精神涅槃。
利沃夫之战争取到了市民,阿钦斯克之战争取到了军队,无形的壁垒被破开了一条缝隙,而雷恩所做的仅仅是暗中引导。
他如释重负,霜星等人已说不出话来,只见三四百俘虏留下,仅有少数人启动雪地车向远处而去。
这不可能啊......
霜星和军队打了许多年,太了解这个帝国的中流砥柱了,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与他们并肩作战。
“是不是有阴谋,准备藏在我们之中当叛徒?”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你还......”白兔子转身,狠狠瞪了眼雷恩,怎料后者轻轻抬手,将她的话打断。
“这个风险必须冒,因为这才是整合运动存在的意义,也是唯一取胜的机会。”雷恩看着塔露拉再次出现,与每个人握手,欢迎对方加入整合运动,作为操控着一切的幕后黑手,他笑了。
“以后不只是俘虏,还会有学者,贵族,甚至是主动投诚的军人,你必须习惯这一切。”
霜星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苍天在上,少女最初只是挣扎着寻求个活命机会,啥时候变得如此光辉而伟大。
‘都因为你,乌萨斯的历史或许会改变。’
一瞬间,她竟感觉到了战栗,仿佛推开了一扇门,曾经狭窄的道路已变得宽阔无比。
“别太高兴,这只是渺茫的希望,帝国依旧拥有压倒性优势。”
雷恩悄然给霜星倒了一头冷水,直把后者恨得牙痒痒,结果他不理白兔子,反倒看向凛冬。
“你在想什么?”
少女湛蓝双眸没有去看下面和谐欢乐的场景,反倒望向远方的雪地车,探出食指道:
“你真把这群人给放走了?难道半路准备了埋伏截杀?”
逆徒,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肮脏啊......
雷恩已无力吐槽,只得闷闷答道:“我是故意放他们回去的。”
“为啥?”
“他们就是散播到军队内部的火种,残酷的现实将会让火焰燃烧。”
“你不怕这些人回去出卖下面的新兵?”
“呵,他们不想活了?”
雷恩一句反问,让凛冬微微点头。
想想也是,敢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等同于找死,军队可不管你一片忠诚没有接受歪理邪说,只会将一切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但监督也是必要的,随着组织越来越大,塔露拉的规矩已经不再现实。”雷恩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语气沉重的对着熊孩子道:
“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会向塔露拉建议成立一个组织,专门用来揪出叛徒,这件事我想让你和弑君者去负责。”
这是要整肃内部了,一直都有类似想法的凛冬点点头,算是接下了任务,但后面的话差点让准备叹息的雷恩一头撞在柱子上。
“弑君者不太靠谱,我觉得这件事让W小姐去做更好,她的拷问手法很厉害。”
那个蟑螂精接手就不是整肃,直接变成清洗了!
而且W小姐?听起来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你和W接触过了?”
“嗯,我住院的时候,她经常来探望,几天下来,和她相处很愉快。”
阴谋,绝对有阴谋!
雷恩感到了一丝熟悉,在卡兹戴尔W就用过了同样的套路,悄然将刻俄柏拉到身边去,然后弄得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W小姐还跟我讲过老师的许多趣事。”凛冬又加了把火。
霜星已经从冷漠变成了好奇,她讨厌W,却并不妨碍听点雷恩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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