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魔豆
卓一凡可以肯定，就在半小时之前，亚当的的确确是血肉之躯，但现在却高效地转变成了这样一个钢铁怪物。
亚当嗤笑着：“惊讶吗？不管是血肉还是机械，都不过是我在这个世界投影的一段数据，不过我更适合这个姿态罢了。”
“数据？”
卓一凡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串串扭曲的字符，那一张巨大的网络，那就是他的本质吗？
那在无穷的混沌数据中所诞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亚当浑身都发出金属的铿锵声，长长的身躯微微一躬，在发出猛烈的爆音后猛地一弹，突然消失在原地。
等到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向着远方贴地而行，速度快得就像是一辆缩小了的高铁动车，在崎岖的山路之上横冲直撞。
说是横冲直撞，但在那强大的计算力下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必然是最高效最有用的。
那些被钢铁斩断的树木滚滚而下，变成了巨大的路障，将阻挡意图追击的人。
亚当甚至还发出诱导性的超声波让大群的野生动物蜂拥而出，狂暴地摧毁除了亚当自己之外的一切。
食肉的、食草的野兽和魔兽们被声波激起了最凶悍的野性，连大群的鸟类都被驱使过来，就算是面对巨龙都能撞上去糊它一身血肉模糊。
这样的声势一般人恐怕看见就已经腿软了。
当然，它知道这些阻碍对于背后的邪神而言作用其实微乎其微。
但他就是要赌，赌那一丝的犹豫和慌乱，让它有时间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作为诞生于混沌数据之海的虚拟生命，它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数据分析之下的抉择。
大数据，这一IT行业的新兴术语其实早就有古代的智者提出来过类似的概念，比如“知己知彼”、“见微知著”，或者是近代的“拉普拉斯妖”。
但受限于时代背景，在通讯手段极端匮乏的古代要想知道稍远地方的事情都千难万难，更何况是搜集什么大数据。
只有在现代，这个技术爆炸而个人资料又不受到重视的转折时代，那些网络巨头们才能肆无忌惮地搜集着所有人的数据来预测自己想要的未来。
就好比当你买了一把菜刀之后，你的微信购物账号里就会多出十条厨具推送，你的微信就会有十个厨艺公众号加入，甚至连卖保险的都会上门推荐菜刀保险。
美其名曰 ，智能生活。
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但却是触目可及的未来。
如果 继续发展下去，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所有偶然的反抗都将被抹除，剩下的只有资本运作下的必然。
不管怎么说，万事万物其实不过是信息的聚合体，连现在的亚当也不过是无数程序的集合罢了。
甚至于有一个理论敢于断言人类也不过一台稍微复杂一点的机器而已，只需要不超过一万道最简单的逻辑程序就能预测到一个人在任何情况下所做出的抉择。
亚当就是在实践这个理论。
在与卓一凡的短短接触中，亚当用仅有的计算力已经建立了超过十七个性格模型，用三百五十七道逻辑程序对卓一凡进行行为预测。
这样的能力甚至能帮它在三言两语中就获得了龙女的信任和友情，让她心甘情愿地搜集邪神的礼器，做出叛逆的举动。
只要能熟练地跳动人最狂热的情绪，尽量减少理性参与的空间，那么将一个智慧生物如奴隶般使唤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卓一凡在这么极端的环境下的行动，就只能靠赌了。
只要能让卓一凡性格中的优柔寡断暴露那么一瞬……
察觉到身后猛然爆发的恐怖气息，那气息不断蔓延，甚至已经将它牢牢包裹。
镶嵌在机械蜈蚣头部甲壳上的脸庞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预测失败了啊。
时间稍稍提前一会儿。
就在这乱石山崩，兽群呼啸的时候，卓一凡反而伫立在了原地，看着亚当变形的机械蜈蚣在几个眨眼间就蹿到视野的边缘，似乎随时可能彻底逃脱。
卓一凡伸展了一下肩胛骨，察觉到了那无法触摸但确实存在的重压。
如果将世界比喻成一个气球，那么作为外来者的卓一凡想要干涉到气球的内部就只能轻轻压下去一根手指，用向内凸起的橡胶来模拟自身的存在。
如果他还想做到更多，那就必须将手指压得更深。
但如果太深的话又会引起剧烈的反弹，甚至戳破这个气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感觉很不妙啊，不能这样拖下去，必须赶快抓住这个亚当……”
卓一凡的眼瞳微微一凝，浮现起一颗黑色的羊头，右半边肢体的末端浮现出一抹摇曳的黑色。
“稍微，稍微用力一点点。不要直接对抗，而是把自己融入进去。”
邪神不是纯粹暴力的存在，它们是一种概念，一种规则的人格化，是人们对其狭隘的观测和定义。
它们往往表现为畸变的物质，而不是毁灭一切的暴力。
卓一凡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存在形式，从一滴油变成墨水，来融入世界的大海中。
吞噬一切的是黑山羊，腐化一切的也是黑山羊，黑山羊就是贯穿了无数世界的生命终点，是过于旺盛的生命力所导致的、不可逆转的畸变。
这是世界本身生命概念的扭曲。
面对滚滚而来的兽群和碎石断木，卓一凡一脚踩下，将所有的一切踩在了脚下。
就像是百米巨浪遇上了定海神针，浪潮不仅被撞得粉身碎骨，甚至还从中诞生了一股新的漆黑浪涛，回涌向了大海。
随着卓一凡这一脚，不仅涌出一片黏稠的黑暗将一切吞没，大地也被扩散的黑暗所渗透，显露出了血肉的纹理，剧烈地颤动起来。
冷硬的大地被温暖的粉红色所取代，仿佛某个巨大生物的体表。
被同化的血肉大地舒展着，收缩着，如波浪般起伏着，顷刻间蔓延到了亚当的脚下。
轰隆巨响中，整座山都腾起了黑暗的雾气，一道数百米长的血红沟壑被撕裂开来，吹出了腥臭的热风。
一张巨大无比的血盆大口开在了山体的侧面，大张开来，饥饿地向着天空伸去，几乎要把整座山都分成了两半，露出了内部熔岩般的血肉和深不见底的喉咙。
胃肠蠕动的震音在千百倍地扩大之后就犹如某头巨兽在咆哮。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动荡的神国
一只巨大的手掌生生将亚当抓在了手心，巨大的力量让奋力抵抗的传动装置爆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火花，齿轮和轴承在巨大的暴力下如巧克力般变形着。
肌肉的间隙中睁开无数只有些懵懂的眼瞳，继而露出了亢奋的笑意，全部翻转成了一张张破碎的獠牙，争先恐后地啃咬着钢铁，丝毫没有挑食的意思。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钢铁被肆无忌惮地咬碎，大量机油如血液般喷涌而出，滴答着落入深不见底的口中。
亚当面无表情地感觉着自己的身躯被咬碎，一块块零件被毫不留情地扯下，很快就只剩下一条残缺的钢铁脊柱和头颅了。
三角头部上的人类面孔发出一声叹息：“真可惜，我还想多看看这么特别的月亮呢。”
它努力转动头部，液晶的瞳孔中映出了三轮不断闪烁的月亮。
“还想跟更多的人说说话啊。”亚当眼睛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了：“现在，只能让你去为这一切感动了。交给你了，虚拟降临体125号……不，你将是，亚当2号。”
耀眼的电光炸开了巨手指间的缝隙，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电磁波消失在了空气中。
猩红的大口仿佛邪笑一般在山体上抖动着，却很快发出一声不满的嚎叫缓缓合上。
这座货真价实的肉山不断鼓起燎泡，又炸开一片黑色的水花，最终在一阵漩涡中沉入了阴影中，消失不见。
卓一凡站在这片已经变成荒芜平地的地方，有些压抑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大规模的同化比卓一凡想象的要难控制一些，稍微差上那么一分一毫可能就会让这些过于活泼的邪神血肉扩散出去，无限增殖，最后重新开出一片血肉之花。
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不算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事情，但如果可能，卓一凡还是希望能让所有的生命尽可能的享受这个进化的过程，而不是直接成为黑山羊的一部分。
上一次让血肉之花开满世界卓一凡没有丝毫犹豫，但那是因为已经诞生的小山羊们实在没办法再塞回去了，只能让那个世界成为它们的乐园。
当然，小山羊们确实也很可爱啦，卓一凡舍不得让它们重归黑暗也是正常的。
卓一凡身上的束缚依旧存在，他并没有强行展开自己的血肉本相，而是扭曲了每一个世界都必然存在的生命概念，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那就相当于不是用病毒寄生人体，而是用辐射催生出肿瘤来进行控制。
因为肿瘤来源于人体本身，通常是不会引起过于强烈的排异反应，让卓一凡能够有限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但相对的，其实这种做法的后患比卓一凡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被邪神所污染的世界已经不能回到平静的过去，那些暴动的邪神之力将会自动聚集在一起，承载着邪神的意志，改造这个世界。
此刻还在后怕的卓一凡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就在这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那是巴尔扎克的怒吼。
卓一凡神情一凛，来不及消化吞噬亚当之后的信息，仓促之间在巨大的加速度下消失在原地，如利箭般疾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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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遥远的地方，那是一片以太之海上巍然不动的宏伟国度。
里面鸟语花香，物种繁多，虔诚的祈并者们在其中用永恒的生命颂唱着自己神明的丰功伟绩。
七重神圣光环化作最坚固的护盾保卫着这个国度，数不清的神之天使随时准备与邪恶的存在战斗。
而这个国度最重要的任务，确实那些最娇小的妖精们，扑闪着蝶翼在生命之树上小心翼翼地调控着万物的平衡。
这里是生命之神的神国，象征着整个艾恩世界生长与繁殖的过程。
正是因为生命之神的存在，才让无数物种连成一张网络，互为存续，不会因为些微的失误而陷入灭绝的境地。
然而在神国的边缘，轰然一声巨响，一片看起来松软而糜烂的小岛撞上了这片庞大的国度。
小岛上的土地有着暗红色的脉络，贪婪地蔓延在了花繁草绿之上，像是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了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无数祈并者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地停止了雷打不动的祈祷。
暗红色的脉络看似缓慢，却没有丝毫停滞，缠绕在了难以计数的植物、动物甚至是祈并者的身上，深深地勒进了茎干和血肉之中。
他们的身体开始急剧升温，仿佛会把人融化般的生命力被慷慨地倾注到了这些弱小的身躯之中，过于旺盛的生命力让肉体开始腐烂散落，又飞速再生。
植物开始异常地活动起来，飞舞着血红的藤蔓，疯狂地捕食着动物。
原本矫健的动物们也生长出了大量多余的肢体，一根根骨刺像是狰狞的铠甲一样覆盖全身，身躯被不断增殖的血肉撑得肥硕无比，冒出炽热的白气。
而那些长着翅膀的美丽小妖精们也被一阵血红的雾气侵蚀成了螳螂般的狰狞模样，用镰刃不断刮擦着面颊，然后张开环形利齿中发出尖利的咆哮。
腐烂的真菌开始在生命之树上蔓延，让畸形的枝叶肆无忌惮地生长着，也象征着整个食物链的崩溃。
过于艳丽的斑斓颜色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深深的紫色、红色、绿色像是某种腐烂物般铺满了大地。
畸变的生物们在短暂的不适后露出了兴奋的毁灭欲望，开始以异常的敏捷奔向了神国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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