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邪神，带孩子 第134章

卓一凡挠了挠头：“还是不对啊。哪怕没了妖魔，神社就一定会衰弱吗？藤原神社如果真的有真材实料，怎么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吧。怎么说，也是有神明庇佑啊。”

谷口章平忍不住道：“一言神……”

“一言神怎么了？”

谷口章平没有说话，只是愣在原地。

卓一凡无奈道：“听好了，我没空在这里和你玩过家家。有什么东西就直接说出来。”

谷口章平抬起眼睛，有些冰冷道：“藤原法师向一言神许愿了。”

“这个你说过了，藤原法师曾许愿斩妖除魔。这个愿望有什么问题吗？”

卓一凡知道，神的概念在樱岛并不神圣，只不过是一种强大的象征而已，不少妖魔也能堂而皇之地顶着神名出现在阳光下。

不过一言神……卓一凡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哪里的神魔，拥有什么力量。

谷口章平摇摇头：“一言为善，一言为恶，善恶不分，方为一言……一言神赐予了藤原一族除魔的力量，但这也让藤原一族再也无法拥有斩妖除魔之外的任何天赋了。他们世世代代，都必须作为妖魔的克星而存在下去，否则，就只能衰弱，潦倒。”

“只能斩妖除魔？不能做其他任何工作吗……那么一旦妖魔不在了，会怎么样？”

答案很明显了。

按道理来说，神社斩妖除魔是莫大的功绩，根本没必要搞其他小动作，但是妖魔是会消失的，会被遗忘的，哪怕是樱岛这样封闭的环境，也会随着坚船利炮踏破城池而被迫发生改变。

先进的文化和武力，将成为这个封闭岛屿所有神魔的丧钟。

也就是说，藤原神社生存的根基，没了。

卓一凡一根手指点进坚硬的墙壁，不自觉划出一道长长的疤痕，将猿魔将军的壁画分成两半，也将那些除魔师拦腰截断。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面对无妖可杀的情况，藤原一族做了什么？”

谷口章平嘿嘿冷笑，迎着卓一凡的目光咧开一嘴因过度烟酒而歪斜黄牙：“你猜。”

看着这个因为赌博而成为丧家之犬的卑微男人，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卓一凡说：“你就是藤原一族的后代？”

谷口章平没有回答，只是反客为主地走在了前面，抛下一句话：“来吧，我告诉你那个故事的结尾。”

藤原法师除魔记的续篇，酆野的结局。

————————————————————————

时间稍稍向前一推，在卓一凡和谷口章平欣赏神社壁画之时，小茧却从“H”形回廊的另一端走向了大殿。

她好像真的来郊游一般，从一处堆满碎石的窟窿钻了进去，来到阴暗的长廊中。

这里和另一边的长廊一样，遍地都是尘埃、朽坏的木制家具和碎石。

破损的瓦片屋顶投射下来一道道昏暗的暮光，犹如乳白色的利箭插在一条腐朽成枯骨的巨蛇身上。

雾气徘徊在长廊外侧，翻滚不休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似乎也在恐惧什么。

小茧踩出轻巧的一步，转着圈环起手，好像芭蕾舞一般转过满是尘土的地面，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掀起一粒尘埃，在这寂静的地方留下徘徊的幽影。

她转过一圈，又转过一圈，哼着不成调子的歌曲，手里拉着一只不断认命的人面鼠，犹如在共舞一般，模糊的影子掠过斑驳的墙壁，划向深处。

一道道诡异的血痕随着影子的掠过而如血管般浮现在墙壁上。

那是一幅幅记载了神社过去的壁画，却好似从回忆深处爬回来的噩梦，再次露出狰狞的面目。

每一幅浮现的壁画中都有着一双威严深邃的惨白眼睛，高悬在天空中央，镶嵌在山麓之壁，流动在河流的幻影中。

说是一双眼睛，却并没有整齐地并列，而是奇怪地散落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安在正确的地方。

而在眼瞳的旁边，必定发生着一场宏大的祭祀。

被细致的手法穿刺、拉扯、斩断、排列的尸体犹如艺术品般陈列在祭坛之上，点缀着似是而非的淋漓内脏，任由污秽的鲜血流淌到土地和湖泊之中，冒起一个又一个疱疹般的气泡。

旁边有人类在欢呼，在舞蹈，向什么东西献上祭品。

那祭品不是牲口，也不是人类，而是狰狞可怖的妖魔。

最盛大的一次，一头巨大无朋的牛鬼被斩杀在山丘之上，流下的血水淅淅沥沥地刷洗着山麓，沸腾的血液气泡犹如山川河岳增殖的肿瘤。

但这些画上，除了英勇除魔师外就没有人的存在，一个都没有。

漫山遍野都是魍魉小鬼般的阴影，不知是恐惧还是蔑视，这些小鬼根本就没有画出具体的形体，但哪怕再模糊，也能看到它们身上仿佛依旧带着土腥味的褴褛布衣。

一幅画一幅画地翻过去，不管是妖魔还是小鬼的影子都越来越少，被妖魔之血染得寸草不生的土地不仅没有半分恢复光明反而越来越阴森可怖。

连除魔师都在这条几乎无休止的杀路上越发佝偻诡异，拄着铜剑行走在通往酆野山顶的路上。

丝丝缕缕的血丝渐渐衍生，像真菌一样寄生大地，渐渐缠绕了整座酆野山。

在最后一幅画上，酆野山成为了一个巨大而朦胧的血红蚕茧，只有一双惨白的眼瞳，依旧凌乱地注视着前方。

小茧注视着最后的壁画，突然间回首，血痕却好像捉迷藏一般尽数溶解消散，再也不见半分踪影。

小茧张开细密而小巧的牙齿，心有不甘地咂咂嘴，哼了一声继续前进。

第207章 第二百章 一言神（1）

谷口章平的身影陡然在面前消失，卓一凡追了过去，来到了坍塌的大殿。

遍地的木头渣子和灰尘没什么好说的，但是那空白的神座却显得尤为可疑。

上面有着明显的凹痕，却没有半点神像或者碎片的痕迹。

卓一凡跳上桌子，摸了摸神座的凹痕，有点黏黏的恶心感觉。

“有种最近还在被使用的感觉……”

跳下神座，卓一凡突然看到小茧好像追着什么冲过走廊，直接去了后院。

卓一凡无奈之下，无比敏捷地跟了上去。

小茧的身影停在了后院之前，卓一凡缓缓走了过去，也有些惊讶地停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片宽阔得看不到边际的荒地，与其说是空间的广大，倒不如说是自身突然之间在变得渺小。

小茧突然间兴奋地冲出去，卓一凡却猛地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到半空中小脚乱踢。

“叭叭，这里有好多，好多的食物！”

卓一凡严肃地竖起食指：“嘘，忘了我怎么说的吗，不要乱动陌生的东西。”

小茧能闻到的东西，他当然也闻到了。

那是正常生灵所绝对不可能拥有的鲜美醍醐之味，是诞生自人类软弱阴暗面的美食。

在人类悲伤绝望愤恨之际，软弱得不堪一击之时，他们原本可以铸就自身伟业的力量就这样泄露了出来，在荒野之中凝聚成妖异的形体，反噬这个世界。

那就是，百鬼夜行。

那也是，某些特殊存在最喜欢的美食。

比如小茧，比如那个未曾谋面的一言神。

卓一凡轻轻将小茧推到身后，黑色而带有某种腥热臭味泥土让他有些迟疑，但还是踏了上去。

卓一凡缓缓走近这枯萎的大树，只感觉光线在一寸寸地远离自己，莫名的寒冷侵蚀了肌肤，冒出一粒又一粒疙瘩。

这树冠实在太过巨大，哪怕已经死去多年，却依旧能看出当初不以为然侵蚀房屋砖瓦的霸道。

干裂的树干上有着一条条歪曲的裂痕，竟然溢出了一滴滴黑红色的干涸痕迹，仿佛真的有鲜血从中涌出。

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条新近的砍痕，大概就是之前石原组的人留下的痕迹。

巨大的树冠上垂下了一条条宛如垂死毒蛇的气根，在充满没有生气的僵硬感之余，却也随着不知名的微风而轻轻摇曳。

卓一凡一脚踩到了后院旁的台阶上，顿了顿。

土壤十分散碎，看起来并没有像外面那般干结，似乎有人经常翻动。

卓一凡敏锐的感知到，台阶的震动随着土壤层层下移，似乎遇到了什么团块，被彻底吸收。

卓一凡又踩了几步，声呐一般的感知图像出现在脑海中，他突然间蹲下身子，探手深入了泥土中。

他握住了什么，用力一拉。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发青的右手，然后是一身破烂的西装，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好像营养不良一样的怪人。

他的额头突出了两个小小的犄角，脸型变得嘴阔牙尖，布满了棱角和皱纹，像是樱岛传说中的“鬼族”，但又带着一半的人类特征。

就像是正在人和“鬼”之间转变的某种形态。

卓一凡只是拉扯出了这个怪人的上半身，怪人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挣扎起来，喉咙嗬嗬作响，似乎在求救。

虽然西装破烂得好像在土里埋了几十年，不过卓一凡还是在袖口看到了熟悉的纹饰。

“石原组的制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卓一凡心中一凛，立刻就想将这个人拉出来，怪人的身子却猛地一沉，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底下传来的力量太过巨大，卓一凡本能地用出更大的力量去对抗，怪人的嘴里却突然喷出了一团杂乱的根须，继而眼耳口鼻都喷出了这类似树根的东西，几乎要碰到卓一凡的脸。

简直就像是一盆用人头装点的盆栽。

卓一凡手上的力量没有松开，但怪人的手肘却在巨大的力量冲撞下扯断，怪人带着僵硬的恐惧表情，被彻底拉进了地下。

松软的地面一隆一平，竟然只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凹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难怪这块土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卓一凡原本还察觉到了几个类似的人的位置，但这么打草惊蛇之下，早就被提前拉走了，丝毫不给卓一凡机会。

卓一凡抬起头，看向枯树前的人。

“那是石原组的人，你之前带上来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谷口章平的出现十分突兀，直到刚才之前他还不在这里，但现在却像是滴落的水渍一般出现。

他的身躯依旧佝偻，脸上的表情越发穷苦起来。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是它在逼我，它非要我带人上来！”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情绪十分低落，但某种躁动的气息却在攀升。

卓一凡说：“是妖魔化……你在把他们妖魔化，把普通人变成妖魔，来满足你的杀欲吗？”

谷口章平抚摸着面前的枯树，背对卓一凡：“一言神没有形体，任何人看见一言神都会看到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并且说出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愿望。不管那愿望到底是好，还是坏。在神社最衰败的时候，藤原一族对一言神许下了禁忌的愿望。他们渴望，更多的妖魔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言神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