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4S店
“抱歉，我能在这里躲会雪吗？”
赫拉格隐约觉得对方面熟，但又戴面具又穿斗篷根本看不穿，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细雪与半融化的雪水从衣服上抖落下来，他小心翼翼拿着厚实的信封，确保雪水没有弄湿这些信。
一想到回去晚了，就会被奈音念叨，赫拉格不住露出无奈地笑。
他也不想这么着急拿这些信，只是一年的期待，直至现在终于有了回音，即使是赫拉格，也会感到激动。
尽管十多年前乌萨斯军事法庭对众多将领进行了审判处死，但像是赫拉格这类卸职逃脱的人还有不少，他们分散在各地，当年的威望仍能撼动乌萨斯军的军心。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又有几个人还有野心。赫拉格不确定，但他也希望能得到这些老朋友的回应。
他的信件石投大海，没有回应近一年，直至昨日才有了消息。
“打扰了。”赫拉格说。
对方沉默无声，专注地注视着手里的重弩，金属制的手指轻轻摩擦过重弩机身，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在罗德岛上，非训练区域还携带武器的情况很少见，对方又戴着兜帽，一声不吭。赫拉格瞥了眼对方，也做好着随时制服可能暴起的准备。
金属义肢？
作战就不可避免伤残，在战场上因为手脚出现不可逆转伤势提前退休的情况并不少见。罗德岛也是少数愿意免费提供义肢装载的存在，虽然纯粹的金属肢体与身体外表格格不入，但重接义肢的人都惊讶的发现义肢灵活度就像是身体的延伸，除了外表难以接受外，和原先失去的肢体并无区别。
问题是，弥赛亚不需要童工。
哪怕是叶莲娜，也是在成年后才得到允许成立雪怪小队的资格。
虽然带着兜帽，看不清脸，身高也偏矮，赫拉格便有对方是孩子的感觉。
非作战伤，即使是孩子，罗德岛也不会轻易提供这项服务。
对方摩擦着没有弩箭的弓弦，赫拉格在一旁拆开信件，看着熟悉的字迹，脸上多了一抹怀念地神色。
不管愿意参与其中，还是拒绝他的请求，至少这些熟悉的笔迹，能证明这些老战友还能动弹。
人各有志，活着便好。
两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唯有暴风雪呼啸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我见过你。”对方突然开腔，声音低沉而空灵，只有灵魂被抽走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至少从声音来听，可以知晓对方是一名男孩。
赫拉格仍低着头，注意力已经不再信上。
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不是认识的人，可熟悉感越发强烈。
“我很羡慕亚历克斯，他被您收养，即使还是顽劣不堪，至少走在正道上。他失去了一切，又在您的帮助下找回了一切。”
赫拉格抬起头，侧过去，看着男孩。
“您能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请讲。”赫拉格清楚，身边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倾诉者。
他正好在这里，又正好男孩听说过他的名头。
实际上，罗德岛居民中，不知道赫拉格本人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赫拉格人善和蔼的一面，也很容易被当做倾述的对象，尤其是孩子的倾述对象。
“我是一个孤儿，每天朝不保夕，混混僵僵活着。我以为我会这么过下去，直至哪一天吃了长毛的面包，生了病，没钱医治死在街头。”
“我遇到了另一个和我同龄的孩子，那时候我快饿死了，我依旧记得当时的想法，如果我还有力气，哪怕是贵族的孩子，我也要拼着命抢走吃的。但是我没有力气了。”
“他注意到快要饿死的我，给了我面包。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刚刚出炉的热腾腾面包，不是连老鼠都不要啃的黑面包。”
“他和我成为了朋友，哪怕我是一个又臭又脏的流浪儿。他给我食物，给我书籍。明明是他救了我，他却觉得我比他更加成熟，依赖着我。”
“很久以后，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伤痕，他的家人对他并不好。我让他忍下去，他听我的，直至源石被他的家人，塞进了他的喉咙。”
“然后他坏掉了，我却无能为力。我只能陪他一起坏掉。”
“因为坏掉了，所以就无所谓了。我们跟着一个人，做了很多错事。”
“我知道是错的，但我没办法。因为我明白，错杀第一个人开始，我们就回不了头。”
“然后两个孩子都遭到了报应，一个失去了思想，因为源石技艺特殊性，变成行尸走肉苟且活着。另一个失去了双手，猛然醒悟，早在第一次犯错时，他们就该死去。只是如今，他们都死不了了。”
“听起来很糟糕的故事，对吧。”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安史之乱
男孩声音透出股空洞感，金属的手指随着话语而微微抖动，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又用一种自哀自怨语气戳破。
“您听得出来，是的，那个失去双手的孩子就是我。”
男孩抬起手，宽松的长袖随着抬手的动作往下脱落，露出义肢更多的地方。
两只手臂都换上了义肢，成为身体的延伸。
借此，他才可以继续拉动弩弦，继续活下去。
“我应当怎么办？”男孩问着赫拉格，也在问着自己，“我很迷茫。”
回应男孩的是宽厚的手，轻轻摁在头上，无声的安慰。
“谢谢您。”
男孩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尽管什么也没有回答他。
他想要的似乎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慰。
“听说您很喜欢孩子，总是带着一些糖在口袋里，偶尔会分发给孩子。我可以向您讨要两颗吗？”
“......”
外面的风雪声开始小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风雪似乎有了转小的趋向，赫拉格如太阳般耀眼温暖的双眸露出悲悯之色，他隐约猜到了面前这个孩子究竟是谁了。
尽管答案很不可思议，但这种语气，这种熟悉感，赫拉格已经没有其他人选可推测。
赫拉格如他所愿，宽大的口袋里还剩着几颗糖，打算一并给了男孩。
“不，两颗就够了。”
男孩坚持只要两个糖果。
看起来随处都可以买到的杂牌糖果，被当做至宝般放在口袋里，拍了两下，确定那鼓囊囊的充实感，男孩才彻底落下心。
他拿起了没有弩箭的重弩，只凭瘦弱的机械义肢就可以单手发射。
男孩向外走出去。
暴风雪还在肆虐这片土地，也可以随时吞没这个身影。
马上就要出去的时候，男孩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朝着赫拉格欠了欠身，以表达最后的感激。
“感谢您的给予。”
他脱掉了灰色的兜帽，露出一头墨绿色的中短发，尖尖的耳朵藏在面具下。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失去灵魂的双眼，即使还有肉身，却没有了思想。
“谢谢您猜到了我的身份，还愿意给予这一份怜悯。”
男孩，不，浮士德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收到大人的糖果，对吧。”
浮士德牵强笑着，说到我们时，看着身旁的空气，好似身旁站了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眼底的情绪是温柔的。
这是赫拉格最后一次见到浮士德，也是罗德岛居民最后一次见到浮士德。
他最后的声音淹没在暴风雪中。
“如果在最初，也有人给我们糖果，我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变。”
然而，这世上最残忍的词，就是如果。
......
即使风雪还在，监控器也不会停止运转，将全城的信息收揽。
哪一处也不会漏下，包括浮士德接触赫拉格那一处，完完整整传输到貔貅面前。
“领主警告过，不允许浮士德接触罗德岛的人。如果让领主知道，浮士德不仅主动离开圈禁区域，还接触了赫拉格，她会不悦。”
花蝴蝶沉吟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浮士德重新戴上了面具，套上兜帽，手持着重弩，在这片风雪中格外注目。
如果不是他出面，貔貅是绝对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
“领主日理万机，也不会特地查浮士德近况。赫拉格虽然看似失去了当年的热血，心思依旧活络。他会明白什么有必要说，什么没有必要说说。”花蝴蝶指尖划过冰冷的机械设备外壳，眼底的感情难以理解，“你不说，我不说，领主不会知道。”
关于花蝴蝶辩解的理由，貔貅并没有意外，在貔貅决定沉默坐在监控中看着浮士德与赫拉格迎面相遇时，她就已经是同谋。
“有必要吗？放任他们之间接触。浮士德终究会死。被你整了这么久，又请来八足腕下暗示，让他产生幻觉。想要杀死梅菲斯特，根本就不需要留下这个孩子，也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不会懂，所以你当年才死的那么憋屈，到现在也只能在城里当做守城人，不能派出去执行任务。”
“即使同为机械人，我所用的权限和力量，也足以当场格杀你。最好管住你的嘴。”貔貅还是那个语调，虽说是威胁，但也听不出愤怒。
花蝴蝶低哼了一声，即使看着浮士德离开，心情也没好上多少。
“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结局。”
......
罗德岛招待所，下午三点。
原本应该暂停营业的招待所，因为暴风雪导致无法安排新加入居民住所，而让新人暂时居住在此。
在汐斯塔告别之后，恩希欧迪斯把史都华德交付给了弥赛亚，由他作为喀兰贸易与罗德岛合作联络人。
“呼......这就是罗德岛的科技吗？和外面的温度完全不一样。”
从术士学院毕业的史都华德在三年前收到了喀兰贸易入职申请，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史都华德毅然加入了银灰的阵营，如今也是谢拉格小有名气的人物。
牙卡负责的是护卫的工作，讯使作为信使奔波，而史都华德在商业与交流技巧上，是恩希欧迪斯商业贸易中的左膀右臂。
他坚信着恩希欧迪斯的眼光，所以和以前一样，没有拒绝前往罗德岛的请求。
此刻，哪怕只能躲在招待所，还被通知可能至少要待上一周，他也觉得不后悔。
即使没有来得及逛一圈，史都华德也迅速意识到这座城市要比他陪伴恩希欧迪斯去往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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