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仪织
“欢迎光临。今天也来了啊，罗曼先生。”
“打扰了。”
因为光顾的次数比较多，所以拉面店的老板和服务员都是熟人，在见面的时候都会主动打招呼。
“来一份招牌叉烧拉面吧。”
“好的，招牌叉烧拉面一份，请稍等。”
罗曼正准备找位置坐下的时候，却听到了另外一个打招呼的声音。
“罗曼小哥，这边这边！”
顺着发生的方向看过去，坐在拉面馆里面不起眼的角落，是一个看起来很糟糕的邋遢大叔。
他的头发像刺猬的倒刺一样向四周竖起来，而且能够明显看得出是染成的金色。身上穿着夏威夷衫，上面的纽扣也没有扣好，这份让人太随意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能够感到很不高兴。他右边的耳朵带着十字架的耳饰，和脖子挂着的十字架是同款样式，不过这个样子只会让人觉得他是追求潮流失败的过气大叔，而不是一名信徒。
“忍野咩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准确地说应该是“你怎么又在这里”才对。因为这个轻浮的男人是罗曼的旧识，两人也经常在拉面馆碰面，所以罗曼看到忍野咩咩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实际上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看到他的准备了。
“真是有精神啊罗曼小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听着熟悉的口头禅，罗曼在忍野咩咩的对面坐下了。
第37节 第三章 隙间妖怪
面对忍野咩咩特有的习惯性问候，罗曼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没有。不好的事情倒是发生了，那就是遇到忍野咩咩你啊。”
忍野咩咩摸着乱糟糟的金发，尴尬又爽朗的笑起来。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反驳，因为他经常和罗曼在拉面馆相遇，而且相遇的理由也就只有一个。
罗曼看着放在忍野咩咩身前的大碗，不要说拉面，就连汤也被喝得一干二净。虽然这家拉面馆的价格不高，但是对忍野咩咩这种流浪汉来说，进入这里消费还是挺奢侈的，没事的话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偏偏罗曼不止一次在这里看到他，而且也不止一次……
“这次也拜托你请客了，罗曼小哥，下次我在回请你吧。”
“这句话你已经说好不下十次了。”
没错，每一次在这里看到忍野咩咩，罗曼唯一做的就只有帮忙付钱了。
罗曼曾经问过老板，忍野咩咩是不是经常来光顾，得到了“那个邋遢的男人很少来，不过每次来以后你就会出现”的答案，让罗曼一度怀疑忍野咩咩是不是掌握了罗曼的行踪。
“不是哦，我从来不知道罗曼小哥在做什么。”
“骗人吧，不然的话怎么会每次都能等着我出现买单？”
忍野咩咩笑眯眯地开始胡说八道了。
“怎么说呢？就是吃完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钱，然后在心里想着‘罗曼小哥，赶紧过来付钱啊，不然的话会被打出去的’这样，然后罗曼小哥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我已经变成了奇怪的拉面之神了吗？还有，你这是什么‘没带钱’？你根本就没有钱吧？”
“还真是毫不客气地说出来了，罗曼小哥你也太残忍了啊。”
忍野咩咩没有因为被罗曼揭穿显得尴尬，反正罗曼很清楚他是一个流浪汉这件事，但是每次还是没有犹豫就帮忙付钱了。
不过罗曼觉得忍野咩咩已经习惯了被人在语言上打击。
忍野咩咩是罗曼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如果生活上有困难的话，帮一点忙也不是做不到。而且忍野咩咩也是非常有自觉的人，不是那种黏在身上的吸血鬼，不会因为朋友的关系缠着不放。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至少也要把自己养活了再说。”
“饶了我吧，我习惯流浪了，稳定工作和杀了我没有区别，或许哪天我会觉得玩够了离开这个城市也说不定。”
这就是所谓的流浪汉吧。居无定所，朝不保夕，早上醒来的时候连中午能不能吃饱也不知道，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优点的话，大概就是自由了。流浪汉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状态，一种除了自由一无所有的状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所作的一首诗，诗中明确地指出了诗人对生命、爱情和自由之间的取舍，认为人的自由比生命和爱情都要重要。
罗曼不认同诗中的观点，因为到底哪一种更加重要，取决于选择它们的人的感官。有的人认为生命最珍贵，有的人认为是爱情，而裴多菲认为是自由。如果忍野咩咩是和裴多菲一样的人，那么他现在拥有拥有了生命和自由，说不定他就是唯心系人生赢家哦。
生命和自由，可能就是忍野咩咩的人生追求了吧，这么说来这个男人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呢。
“说起来……忍野刚才看到我的时候好像很惊讶的样子，难道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吗？”
刚才进门的时候，第一个和罗曼打招呼的是服务员，然后等到他找座位时听到忍野咩咩的话。
应该怎么形容呢？忍野咩咩虽然料定罗曼会出现，但是看到他的时候仍然有一种奇怪的惊愕。
“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不是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恰恰相反，我差点就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也看不到？”
“嗯。”
忍野咩咩的脸上收起了爽朗的笑容，锐利的眼神放在罗曼身上。
“在听到服务员的欢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来了。但是我看向门口的时候，却意外地看不见你。”
——看不见……我？
罗曼转过头去，眼睛轻易地找到了门口。在这个位置到门口没有任何遮掩物，只要有人开门就能很清晰地看到来人的面孔，所以不存在“看不到”的可能。
当时的罗曼已经从门口进来后才被服务员招呼，所以忍野咩咩为什么会看不见他呢？
“很惊讶吧？不过我也很惊讶，罗曼小哥不要误会了，我不是惊讶自己刚才看不见你，而是惊讶罗曼小哥你竟然没有怀疑我的话，就这么信任一个流浪汉真的好吗？”
“嗯——忍野是我的朋友。”
是的，忍野咩咩是罗曼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互相信任不是吗？
“真是沉重的信任，不过我不讨厌就是了。要从哪里说起呢？刚开始看过去的时候，眼睛其实已经看到你了，但是大脑下意识地将你忽略掉，就像催眠一样，不断地让我忽略这个人，所以当时的我眼睛虽然看见你，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大脑恢复清醒，挣脱开这种影响以后，我才能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这样说罗曼小哥明白了吗？”
罗曼点了点头，忍野咩咩的话不难理解，大概的意思就是说：罗马尼·阿基曼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忽略去的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力量造成的呢？或者说这份力量从哪里来的？
如果说罗曼个人的话，拥有不少方法可以减低自己的存在感，或者用【暗示】和【催眠】的方法让人忽略掉眼前的他。但是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也不曾使用过超自然力量，所以忍野咩咩所说的这份力量很显然不是罗曼自身发动的，而是来自外界施展在罗曼身上。
忍野咩咩竖起手指，一副非常神秘的样子。
“罗曼小哥，你听说过‘隙间妖怪’吗？”
都是召唤红眼珠子，萌妹子当然比肌肉基佬更好不是吗？
第38节 第四章 星期六的忧郁
星期六是打工时间。
罗曼打工的地方是超市，周末和节假日的工钱会比较多，不过相对的人流量也会增加。
“一共一千三百元，谢谢惠顾。”
隙间妖怪，其实是一种非常弱小的妖怪。这种妖怪躲在阴暗的地方才能存活，当被阳光照射，或者被人注意到时就会消失。也不知道是躲在另一片阴影中，还是说直接死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隙间妖怪是一种很难看到的妖怪，由古至今也没有听说过谁看到过，所以也被称之为“不存在的妖怪”。但是这种妖怪到底存不存在呢？虽然怪异专家一直都有这个疑问，但是既然有相关的传说，那就应该存在了。
以上，是忍野咩咩和罗曼昨天谈话的主要内容，也是让罗曼的存在感降低的妖怪的资料。
“欢迎下次光临。”
怪异，是指不应存于人世，与常识相悖的存在。神明、妖怪，不管是对人友好还是不友好，按照一般人的理解，大概就是超自然力量吧，不科学的事情，就是怪异。
但是怪异不是凭空出现的。怪异和人类生活在不相交的平行世界中，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接触，除非人类主动寻找怪异，或者强大的怪异打破人类与怪异之间的平衡。像忍野咩咩这种“怪异专家”就是生活在人类与怪异之间，徘徊在它们交界处的奇怪职业。
“方便面在左手边，直走进去就能看到了。”
前面说过，怪异和人类接触需要其中一方主动，但是像隙间妖怪这类弱小的妖怪，是无法打破怪异和人类的平衡的，所以说隙间妖怪之所以会附身在罗曼身上，是因为人类一方的驱使。
我不想说话，所以不要过来找我搭话。
这道题不会，所以不要叫我起来回答。
不管是谁也好，反正不要来找我。
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当背景就好了。
——就是这样，处于各种各样的理由，罗曼想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与阴影中的妖怪达成共识，召唤出了藏在暗处的弱小妖怪，成功附身在罗曼身上。
但是怪异一般都是不懂人心不通人意的存在，毕竟两者的物种不说，生活的世界就不一样，又怎么可能做到互相理解呢？
对罗曼来说，可能需要的只是一时半刻的隐藏，但是隙间妖怪从附身在罗曼身上开始就一直发挥自己的作用。
不想被发现，不想被看见，不想被注意到……总而言之，从隙间妖怪待在罗曼身上开始，他的存在感就一直在减低。这不是一个稳定的状态，而是不断地降低。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不想搭话，然后有意识地忽略这个人，但是慢慢地会遗忘这个人，就算看到了也无法想起罗曼的名字。如果放任不管，到最后可能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地步。
就算站在眼前也会看不到，在耳旁大声说话也会被过滤掉。挡在前进的路上，行走的人会下意识绕开，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存在感的消失，将会伴随着人的消失，终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活着。
不过这个过程太漫长了。隙间妖怪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弱小的妖怪，想要彻底消除一个人的存在感大概也需要十年八年的时间。
有必要提醒的是，怪异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人类的意志，它们的行动也受到人类意志的影响。也就是说，罗曼如果想要取回自己的存在感，只要自己发自内心地希望被瞩目，享受吸引人目光的情景，隙间妖怪这种弱小妖怪说不定一下子就会被强大的意志驱逐。
其实嘛，只要罗曼穿着女装校服在学校里走一圈，说不定就能直接杀死身上的隙间妖怪哦。
还真是麻烦啊。
罗曼不准备做出格的事情，也没想过去吸引他人的目光。实际上忍野咩咩在当时也给罗曼一张符咒当做请客的谢礼，不过最后被罗曼拒绝了。
怪异不懂人心，怪异不通人性，所以对人类来说，怪异是非常任意妄为的存在，但是人类又何尝不是呢？
因为不想被注意到，所以召唤了达成共识的怪异，又因为想要夺回存在感，所以将曾经达成共识的怪异杀死。
对其他人来说，怪异既是方便的，又是麻烦的，就算是忍野咩咩也不例外。但是在罗曼看来，怪异其实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不只是怪异，神明、飞禽、走兽，都是如此。
不是圣母心之类的原因，也不仅仅是两人的眼界不同，更因为立场的影响。
罗马尼·阿基曼，既不是人，也不是怪异，不是飞禽走兽，不是魑魅魍魉，而是一个“人型”。
罗曼并不担心区区隙间妖怪能够将他的存在夺走，这个世界上能够彻底抹除罗曼“存在”的只有罗曼本身。
区区隙间妖怪，修炼两千年以后再来试试吧。
罗曼工作的时间从中午开始，晚上七点钟结束。
打工的地方离公寓大概两公里的距离，因为接下来无事可做，所以罗曼决定步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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