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见
只不过七实的记忆被缩减了，变成了三四岁的模样。“把不好的记忆全部清除”——这件事情做完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并不难推测出七实的幻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有些残忍。
当然这些堆积起来的年龄也可能并不是到达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剩下的全部都是不好的回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把宫本七实十七年的人生中美好的事情全部保留了下来，悲惨的回忆全部都被删除。
——就算是这样留下来的也只有三四年的记忆，零零星星的加在一起才变成了这样。
“爸爸不去上学吗？”
桐也放下盛着拉面的碗，被七实剩下的大碗拉面还剩下一小半，像是几条水草一样在碗里飘着。
“我很早就不用上学啦，”他解释着，“我已经是大人了，从学校毕业之后就要找工作，挣钱，之后才能养家。”
“那爸爸的工作是什么？”
“我的工作就是养着妈妈，现在还多了七实，未来还得再多一个，不过没关系。”他实在是没法说出自己已经脱离了社畜行业进入等死的阶段了，思考了很久之后指了指客厅的另一扇门，“那后面连着我们家的咖啡馆，我就在这里工作。”
“咖啡馆？”
“让人们喝茶的地方，也就是开店做生意，和拉面店是一个道理。”桐也端了端拉面碗。
然而在七实的印象里已经有画面在快速成型，她想着那是一个名家咖啡馆的地方，里面的客人都用拉面碗装着茶水喝，在那里休息或者聊天，偶尔还会有拉面从外面的店里送过来，宽敞的咖啡馆里飘着牛肉拉面的香味。
“好厉害！”七实感叹着。
“想去看看吗？店里好久没打扫了，最近没怎么过去。再帮你泡奶茶吧，喜欢的话过几天我就在那里装一台电视，待在那里一整天也不会无聊。”
毕竟是没什么人来的地方。
但是……不知道咖啡馆的话，也就是说以前根本没有怎么出过门吗？
桐也有些难以想象，居住在森林外围的宫本家究竟是在如何生活着。他甚至感到有些侥幸，如果自己的父亲没有死的话，恐怕自己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而是走上父亲的道路。
残缺的记忆闪电般地在脑中划过，那个被闪电点亮的夜晚，父亲在他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松开了手，他的脖子上已经被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伤口很深。
“这是先祖给我们的使命，桐也。”
那个时候，父亲是这么对自己说的。那双苍老无神的双眼看着母亲的尸体，没有一丝后悔和悲痛。
“你还有两个姐姐，她们在比你小一点的时候死了，也是这样死的。因为你是男人，所以要继承下去，所以你现在才能活着，无论是谁的死，桐也。这都是我们追求【真理】的必要行动。”
那个时候桐也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瞥见父亲的眼睛，听到父亲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抽打着，抽打着，就那么停了下来。
……
“走吧，餐具我待会再收拾，先带着你去店里看一看，回头要帮我一起打扫哦？”
擦干了手之后，桐也牵起七实的手，推开了差不多半个月没怎么去过的，和这栋和式宅邸显得格格不入的咖啡厅。
当晚，藤乃没有回来做晚餐。
PS：桐也家失败不是没有原因的，请自行体会……我差点笑出声。
PS：这里顺便玩了一下《蝴蝶效应》的梗，“在你之前我还有两个孩子，你的两个哥哥”……
PS：再提示一次，犹格·索托斯是女儿控。
第194节 章二十五 圣胎
昏暗的灯光洒落在了床头上，藤乃的房间里，窗户紧闭着，没有一丝月光透射进来。
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桐也慢慢慢慢地替七实掖好了被子，七实的身上很冷，看样子像是在害怕，又或者是单纯地感觉失去了什么一样。她看不到台灯的光，只是看着视野中那一个简单的人形轮廓，那是桐也。
“妈妈呢？”
桐也摸摸她的额头：“别担心，妈妈会回来的，七实好好地睡觉，等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会发现妈妈回来了。”
“爸爸要去找妈妈吗？”
“对啊，妈妈在外面迷路了，所以我得去把她找回来，妈妈虽然很温柔，但是也是个经常迷路的笨蛋啊。安心睡吧，没事的。”
他用双手合上了七实的眼睛，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默数十秒钟。这么短的时间七实不可能睡着，但是她却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桐也把手放开，关灯。
“恕我直言。”黑影在他走出宅子的时候忽然说，“你所预想的怪兽大战可能不会出现，更不可能有彻底的厮杀。”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桐也一点一点地划着火柴，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没有拿上刀，就算拿着也没有用处。
终于，被他藏了好几天，甚至还有些潮湿的香烟被火柴点燃了，在没有光的夜晚，桐也一身黑衣走在漆黑的路上，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个依稀的黑色人影，以及一点火光。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华丽和效率，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了，召唤物，以及驱逐的咒语全部都准备完成的话只需要做下去就好。”
“可莎布·尼古拉丝不可能对自己的召唤仪式不了解，祂知道有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她驱逐回去，更不可能不了解你必然是那个知晓咒语的人。”
桐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祂，他的思绪已经有些乱了：“所以祂在降临的时候才会在第一时间杀死所有非信仰莎布·尼古拉丝的在场者，我不是信仰者，但是祂杀不死我，别管因为什么原因，这就足够了。”
就连需要千万的目的地也已经有了目标——除了莎布·尼古拉丝降临的那个森林，以及下面的那栋宅邸之外，祂还能去哪？那是了无人烟，适合召唤不错，但是也是一个隐蔽的点。
“你要知道，人类的报复欲望是很强烈的。”桐也拧开了雪佛兰的车门，烟味在车里扩散，他摇下车窗，猛踩油门。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我甚至想要在这里召唤所有能召唤的旧日支配者，有些只需要呼唤祂们的名字便可降临，这是一个会毁灭双方的办法，但是我如果在失去一次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不管是谁，都会有那种想要报复社会的冲动吧？”
“你可以再一次召唤门之匙，”黑影提醒着他，“这件事情会很容易解决。”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做一个被人打了之后哭哭啼啼地跑去找家长的孩子？”
桐也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车笛声阵阵轰鸣着。
他从十五岁开始在各种地方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为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一样？
“那女孩会没事的，你要冷静……我不敢保证门之匙会不会强行把亚弗戈蒙塞进你的身体里，黑山羊的本体仍旧会被囚禁着，祂必然会回去，只是时间问题。”
车胎在地面上硬生生地磨出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刺耳的摩擦声让整台雪佛兰成为了一台噪音制造机。一个漂亮的甩尾，这辆车被他停在了洋房的门前，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他把燃尽的香烟扔进了车内的隐藏烟灰缸里，竟然在车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漆黑色的西装显得一丝不苟，可桐也的眉头却拧到了一起。他尽可能地把自己装成来谈判的样子，在推开铁门的时候却握紧了口袋里没有完全盖上的小盒子。
花园里的紫阳花成片地枯萎了，像是一夜之间被吸收走了所有的养分一样，堆积在井中的死人堆里原本会传来的腐臭味道也消失不见，就连地面上的杂草也变得泛黄。
这周遭所有的生命都被吸食殆尽了，好像有谁为了存续下来而使用这些生命来维持自己一样。
真是怪异，黑山羊不去吸食人类的血液和灵魂，却呆在这栋破旧的宅子里小心翼翼地苟存着。
桐也抬起头来，与依靠在正门门框上的长发紫瞳的女人四目相对。
那绝不是森之黑山羊原本的面貌。桐也没有见过黑山羊的正体，但是外神之中除了奈亚拉托提普之外，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化作人类的模样——即使祂们可以这么做。
“我说，”他刻意地提高了自己的嗓门，“我家孩子饿了，能让我带她妈回去做饭吗？”
而那个自从出现的时候，嘴角上的微笑便没有消失的女人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那充满了妩媚的笑在这种时候看起来却是僵硬无比的。
“这可不行，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了好玩具，不放下心来玩一玩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甘心的。”
桐也的右眼皮轻轻地开始跳动。
“我该称呼你什么？犹格·索托斯之嗣，还是塔维尔·亚特·乌姆尔？虽说这具身体只是化身，但是和旧日支配者结合同样也能诞下有趣的子嗣吧。”女人讪笑着，“但是和你比起来，那个人类的作用似乎更大一些，门之匙的在缓慢地影响着她，我从未见过有如此温柔而循序渐进的改造——就算祂偶尔会实现人类的愿望，也只是一股脑地塞进知识罢了。”
门之匙的影响？犹格·索托斯的影响？
“你最好把这些说清楚……我只是想带她回家，但是你似乎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啊啦，这么看来……祂究竟是在爱着她，还在爱着你呢？人类之躯妄图诞下外神的子嗣是荒谬之论，敦威治的女人就是最简单的例子……可若是人不再是人呢？我一直在注意你，但是其实那个人类才是最珍贵的人类啊。”
黑山羊的紫色眸子在无光的夜晚中闪烁着，舌头舔过嘴唇，祂一字一顿地，好像要把桐也的期待完全打破一样，祂说：“一个足以容纳犹格·索托斯血脉的母体啊，不会诞下怪物，却足以诞生出比怪物更加有趣的生命，这便是那个人类的正体。”
PS：我觉得藤乃身上的异常在这一章之后就已经有合理的解释了……
PS：亚弗戈蒙是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与代表温和一面的塔维尔不同，亚弗戈蒙代表的是愤怒（大概）
第195节 章二十六 夜魔
“也就是说，别管发生了什么，你大概是不会把藤乃好好地还给我了。”
桐也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盒剩下一半的劣质火柴，他用那条已经破败不堪的擦板一次又一次地擦着火柴，直到火苗燃起。
带着火焰的火柴在他的手上开始燃烧，火光闪现。
“她不会死的，毕竟是第一个被门之匙如此对待的人类，如果她死了的话，就连我都会害怕啊。但是也就是说，只要她不会死，无论怎么样都可以吧。”
那淡紫色的眸子下微微上扬的嘴角温柔地说出了令人心底发毛的话来。
桐也轻笑一声，把手里准备点烟的火柴扔到了败落的紫阳花丛中。火焰一点一点地传递了出去，最终把整个花园变成了火海。
真是奇怪，听到了这种话之后他倒是表现得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只是没了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用颤抖无比的手腕重新擦燃一根火柴，在被大火吞噬的庭院里，一点火星微不足道地燃起了。
“你想怎么做？”香烟的辛辣味道冲击着他的大脑，桐也缓慢地朝着正门走过去，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像是踩着岩浆前行。
“毕竟我是黑山羊啊，无数次重复着诞下子嗣，可是遇到了这样的子宫，就连我也想做一次播种者了，经由那具身体所生下的黑山羊的子嗣会成为我的化身，只是做一种这样的交易，我们谁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祂在以莎布·尼古拉丝的化身的身份同犹格·索托斯的化身说话，桐也明白这个怪物不会在意站在这里的是谁，她在意的是犹格·索托斯，自己站在这里与否毫无意义。
外神的逻辑……让藤乃生下莎布·尼古拉丝的孩子？并且还是谁都没有损失的交易？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什么……”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一步一步地靠近，脚踩上了洋房的台阶，就在那里停住了。
“这种说法无论如何可都算不来【毫无损失】，既然谈判已经崩塌了，那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塔维尔·亚特·乌姆尔，凭借你又能做什么？门之匙默认了这件事情，那么我就不需要征求你的意愿了，犹格·索托斯的子嗣不过如此。”
黑发紫瞳的女人缓缓地转身，在桐也的脚下，无数的头发一样细长的触手缠绕住了他的脚踝，阻碍了他的行动。桐也猛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
火焰映衬着，展现出了盛放在盒子里的物体的原貌：一个蛋形的物体，那球体原来是个有着红色条纹以及很多不规则平面的近乎黑色的多面体；若非某种极之异乎寻常的晶体，便是一个用矿物精雕细凿而成的人造物。它并没有接触到盒子底部，而是被环绕它中部的金属带子悬空架着，靠近顶部还有七根设计诡异的支撑水平地延伸到盒子内壁的夹角。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光更加的强烈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黑发紫瞳的女人猛地转过身来，那强大扭曲而又不可名状的存在被限制在了人类的身体之中，自然也就被强行添加的诸多的限制。
“一直以为你是本体被召唤才忌惮着……结果你自己抖露出了这具身体是化身，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也不是没法做下去了。”
女人的身体必然是极其特殊的化身，并不像是奈亚拉托提普一样有着不同但是强大的诡异能力，也不像是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一样会掌握一些规则。那具身体似乎是专门为了停留在这个世界上而存在的，从祂吸收干净了尸体和紫阳花的养分就可以看出，这具身体大概只比魔法使强上一点，她仍旧保留着本体的力量，但是那份力量可以计算到亿万分之一。
女人甚至没有来得及惊讶，那储存着多面体的盒子就被桐也关上了。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火焰灼烧的声音响起，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完全暂停下来。桐也不需要这东西召唤出的奈亚拉托提普帮助自己，他只需要有东西能够制造混乱。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力在盒子里四处乱窜着。那漂浮着矿石晶体的盒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盒子，空间的规则在那之中会被改写。而光线是唯一能够扼制它的办法，只要有那么一道缝隙，就会有光线照射进去，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只有当盒子完全封闭的时候，完整的黑暗才会降临。晶体中的封印会被打破，而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才会重新出现。
被光辉的偏方三八面体所封印的，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之一——夜魔，这是一种会被阳光所摧毁的化身，但是在夜晚所能够带来的恐怖和梦魇确实无比强大扭曲的。
正和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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