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萌哒吴彦祖
“我同意。”
第六章：一路向左
向左是个人名，姓向名左。
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因为家门前右边是一堵大户人家的院墙，所以父母出门的时候要左拐，也不认识什么有文化的人，再加上父亲姓向，就起名叫向左了。
不过虽然还记着这个名字的含义，但关于他的父母的记忆却是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了，长相，性格，音容……这些他都回忆不起来了。
并不是他多么无情，又或者不喜欢那对父母，恰恰相反，他很喜欢也很尊敬那对虽然不富贵，也不强大的父母，只是少年时期就被发现了有修行的天赋，没过多久就离开家门进入了宗门，后面事务繁多，修行也比较忙，虽然一直在给那对父母提供各种世俗财务，但回去的时候就少了很多。
再后来，等他再一次回到父母身边时，他们已经白发苍苍，一边笑一边自豪的向旁人介绍自己的儿子，一个大宗门的弟子，一个前途光明的修仙人。
他被夸的有点不自在，很想告诉他们自己不过是那里的普通弟子，也就比外面那些打杂的外门强点，更谈不上什么前途光明……
但他终究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而是笑着和父母度过了最后一段时日，待二老含笑九泉后，守孝三年，然后返回宗门，继续修行。
他已步入修行之道，虽然谈不上什么妖孽天才，但寿命这方面还是不用担心的，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未曾料到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会那么伤感，甚至回到宗门之后还差点因为这股伤感而被心魔侵蚀，幸得门内高人相助，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不过境界也跌了一个档次。
时光荏苒，跌境的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境界，然后突破，再突破。
宗门内和他同一辈的人渐渐少了，有的是门内斗争，有的是门外江湖，有的是理念不同，原因多种多样，不过绝大多数都不是因为修为不足自然死亡的，而是死在了修行之外的事上。
他有时候也会羡慕那些外出闯荡，性格豪爽，人生经历丰富的同僚们，有时候装成凡人去茶馆喝茶的时候也会对说书人嘴里的那些故事心向神往，会看着那些天榜地榜之类的榜单发呆，想象着上面的年轻天才们会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但也就是想想了。
因为他知道那种生活其实并不适合自己，快意恩仇的表象下掩盖着的是腥风血雨，兄弟如林的江湖中关系错综复杂，他不喜杀伐，也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更喜欢在宗门内的藏书阁里一个人坐着，捧一本书，沏一壶茶，坐一整天。
他听得到耳边的喧嚣，譬如某某天才连破三境，某某弃徒偶获至宝，宗门内谁又和谁杠上了，宗门外哪个大佬又横空出世了……
他会听，但不会去过度关注，更多时候精神集中在书上，目光在那些文字上扫动，惊叹着前人的智慧，学习着其中的道理。
再后来，宗门内发生了一些变故，离开了一些人，空出来了一些位置，作为老一辈，虽然没名气的就像个透明人，而且实力也不出众，但还是被安排了一个执事的位置，顺便在他的强力要求下把住所搬迁到了藏书阁附近，顺便领了个藏书阁司书的副职。
到了这时候，有了职务的他开始偶尔要外出，外出的时候就像以前一样，去茶馆喝茶，去看天榜地榜。
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那些熟悉的名字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依稀几个挤在末尾，或耸立在最高处，茶馆里说书人的故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主角不断变化，那些他曾听到一半的故事还没有等到下集，那故事就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再让他打探不到丝毫。
他有些遗憾，也有些惊讶，遗憾的是听不完的故事，惊讶的是那些曾经的天之骄子们一个个的消失，那些耀眼的如同明星般闪耀的存在，在划过天边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不曾出现。
这让他在唏嘘的同时升起了一个疑惑。
所谓的修行，所寻求的到底是什么？
书上说是长生，宗门内也是这么讲，可在他不这么觉得，或者说，他觉得那些人不是这么觉得的。
相比起长生，好像他们更喜欢斗争，更喜欢打架，更喜欢臭显摆，和市井间忙碌的凡人并无本质上的差别。
不过好像也不错的样子，毕竟再怎么修行，修行者也是从人中走出来的，也是人，非要变得和书上写的那什么‘太上忘情’一样才不太好，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那才是坏事。
然后时间再度推移，宗门内再次几度变化，外界格局也不断动荡，无数的天才，无数的英雄书写着他们的传奇，而他依旧窝在藏书阁里读书。
然后，读着读着，在外面腥风血雨，传奇不断的时候，他在藏书阁的角落里抬起了头，脑子里莫名回忆起了那个之前的疑惑。
修行，到底是为何？
他翻遍了藏书阁的书，洞彻了无数的道理，但还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
于是他决定出去走走。
和宗门高层请了假，在他们一脸‘卧槽，死宅出门了，世界要毁灭了吗？’的震惊表情中拿了几本正在看的书，踏入了世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随着向左所在的世界没有这句话，但道理是一样的。
他当然没有走一万里，或者说，他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可能比万里更少，也可能更多。
他见到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看遍了世间炎凉，也插手过许多。
帮农民设计帮助农作物生长的灵力法阵，给修炼出岔的小瓜皮调整脉络，路过山川采集药草，下山后装作赤脚医生云游四方……
他的名字出现在了地榜上，紧接着又到了天榜上，但名字却又忽上忽下，因为他从未出手战斗，具体多强无人知晓，见过他的人也无法形容他的实力，只说应该很强，但又好像很弱的样子……
人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游行时化名许多，不知道哪个是本名，后来大家一合计，觉得他标志性的特征是走到哪都会捧着书看，于是便称呼他为‘书老’。
天榜地榜的书写人员因为他苦恼的头发都要掉了，因为他真的就是不打架，性格相当温和，而且乐于助人，这样也没有人想对他动手，而提出切磋的话又会被他以‘善读书，不喜动武’给拒绝掉……这根本就没法排他的名次。
不过向左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仍在思考那个出发前的问题。
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且在这段行走中，他又生出了两个新的疑惑。
人，到底是什么？
修行用的天地灵气，又是什么？
这三个问题直到他出行结束，回到宗门内都还没有得到解答，在和宗主打了个招呼回去后，他又回到了熟悉的藏书阁，看着那些熟悉的书籍，沉思许久，最终下定决心。
再读一遍。
又是很久过去。
宗门内宗主换了两届，外面格局又产生了巨变，无数的天才如流星般划过。
藏书阁里的他抬起了头，放下了藏书阁里最后一本已经被翻到边角发毛的书，长叹一口气。
他懂了。
人就是人。
修行是一种工具，不存在什么特定的目标，而是取决于你想做什么。
灵气也是一种工具，类似于凡人要吃的食物，吃得多力气就大，不过除了填饱肚子之外还有些其他的用处。
但这三个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却又源源不绝的冒了出来。
功法是怎样的存在？人必须要修行才有出路吗？这世道该如何？还有……
知道的越多，知识面越广，心中的疑问反而越多，这让向左有点小小的沮丧，不过这沮丧也转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没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现在出了一些疑惑很正常，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直到下一个终点为止，他一直都是如此。
但就在他这么想着，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情况变化的有点大。
那些熟悉的，与他生于同时代的人已经都不见了，甚至比他小一代的人也没剩几个了，宗门内都是些新鲜的生面孔，热热闹闹，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们争吵着，喧嚣着，仿若当年的他加入这里的样子。
天榜地榜也没了，也不知道是名字换了，还是另外一家弄来了个新的，叫百家谱，不再以单纯的实力做比较，而是更细化的排名，百家所长都有所考量，分门别类的排名。
上面没有书老，因为他许久不出去，世人都以为他死了。
但他也发现了一些没变的东西，比如宗门内资历最老的那个几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老怪物，还有其他宗门内的老怪物，他们都没变，而且在他出来后还对他表示了欢迎，欢迎他加入他们的行列。
这时候，向左才猛地发现，发现时光如水，早已不复当年。
父母坟冢早已不见，那些曾经的回忆消散如烟，他等到眺望，看到不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景象。
可看着看着，他又迷惑了起来。
为什么虽然没有一丝熟悉的景象，可世间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茶馆没了，但茶楼里的说书人嗓门依旧洪亮。
天榜地榜没了，但还是有少年少女在百家谱前驻足。
他如今变成了传说中的书老，可仍有少年在被发现了资质后含泪与父母告别，踏入修行之路。
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他记忆中的景色，可一切却宛如昨日重复。
他想了许久，觉得这可能是他的问题，因为他活得太久，一生又没什么波折，就是看书，出去散步，回来看书，出去散步，所以会感觉一切都在重复。
可真是如此吗？
那天夜里，他抬起头，仰望天上的繁星，低下头，看着万家灯火。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那些曾看过的书，那些曾理解的知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目视前方，目光坚定。
原来如此。
他懂了。
……
轰轰烈烈的第一次灵气改革开始了。
灵气储存与压缩装置是改革的开端，它带来的灵气小型化与固化技术为其他技术奠定了基础。
符咒与阵法的进一步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并不是威力，而是成本与量产方面，有了平民化与普及化的可能。
炼丹炉V7.02版采用了不同的能源，开创了抛弃灵气的先河，人们也开始重视起了其他能源。
还有一些列这样的发明。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向左。
在那次思考之后，他意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察觉到了世间的一成不变，然后开始着手改变这一成不变的世间。
以知识为基础，教育为手段，附带知识与思想的转变，誓要撕破这附加在这世界上的名为愚昧无知的牢笼。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那些平时藏在暗处，一个比一个懒散的老家伙们也蹦了出来帮他。
至于原因？
无聊是生命的大敌，尤其是他们这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缩在一处，看着自己的路尽头的风景，生命一点点流逝，思维一点点僵化，而且因为见惯了世间的风景，对外面也提不起什么兴趣，除了那些新晋的人，大部分都是无聊到摸爆了的老咸鱼。
而向左这一次的行为无异于往这群老咸鱼所在的水域丢了个二踢脚，好家伙，那是全炸出来了。
或者简单点说，他们就是想搞事。
向左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受到来自他们的阻力呢，结果还没等到阻力来临，推力就一波波的来了。
教育改革，思想普及，私塾开办……
那群老家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和哈士奇一样在上面欢快的打着滚，其中爆发出来的思想与能量让他这个发起人都叹为观止。
不愧是在自己之前都不知道苟了多久的老怪物们，搞起事来一个比一个能。
而随着这场变革的不断推进，他们终究是把目光投向了天空。
“你们说……真的会有飞升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好像是说书先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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