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影子无
我想起了沈姨说的事。
为什么车祸中,倩敏能存活下来,那是因为当时沈姨情急之下猛地推开了倩敏。
脑震荡是那时候被推出去,摔到的。
所以沈姨才会一直强调,自己死了多好,倩敏没事就好。
她很自责,自己侵占了女儿的身体,“苟活”着。
当时的我根本不理解她的心情,只会放狠话耍帅。
我真是个混蛋。
我也跟着跪了下来,低声道:“累了就跟我说,别累倒了。”
我知道她凌晨三点就起床了,压根没休息好。
沈姨听了我的话,微微睁开眼,轻轻一了声,旋即继续祈祷。
我退了出去,院子里沈叔在接待宾客。
几天功夫,他苍老了太多,脸瘪进去,白发比平常看起来多。
眼睛里满是疲惫,见到我,他眼里微微亮起来:“言浩啊?小敏她呢,不出来吗。”
“还跪着呢,叔,人来齐了吗?”
“都来了,待会打/炮仗。”
“嗯。”
院子里挤满了人,挤不下去的都搬凳子坐在马路边上。
没吃过饭的,也就几个馒头垫垫肚子。
来的人,有许多熟悉的。
不少人问我倩敏呢,她们都要见她。
待少女走出来后,众人围住她,其中一个人说道:“这是你妈妈给我织的鞋,你看我今天带过来了。
你别太难过。”
我认识的赵婆婆对少女说:“我和你妈妈当年正好在一个纺织厂上班。
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心灵手巧,将来一定有大成就。
我啊,就让她来我家用缝纫机,跟着我先学一阵子。
几个月功夫把我能教的,都学会了。
之后因为一些事我没去纺织厂了,后来我听人听说她当上了领班。
她很厉害,也很要强,所以你也要坚强起来。
好吗,孩子。”
赵奶奶讲着故去的往事,露出怀念的表情,其她人也陆续安慰少女。
原来沈姨当上领班后,后来也买了缝纫机,蝴蝶派的。
时不时接村里人的活,比如新年的新衣服啦、冬天暖脚的厚棉鞋了。
这样一方面补贴家用,一方面回馈大家。
沈姨的口碑就是那时候开始积累的。
那个年代的缝纫机大约在壹佰贰拾—壹佰陆拾。
一般农村家庭结婚,都非常难凑出这么一笔钱。
老人们中年人们说。
七八十年代一斤猪肉价格约为一点二元/斤左右,而壹佰陆拾元可以买两百斤左右猪肉。
想想,这么贵的东西,一般家里不做裁缝的人。
第95章 番外免费章节 秘密
2022-02-17T10:55:25
而当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被当时人们誉为结婚四大法宝。
至于黑白电视机那是万元户的标配。
少女被人们围着,听着过往属于自己的故事,参加自己的葬礼。
她的表情是酸楚?悲伤?悲恸?
不,这不是用语言能形容的神情。
那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混合的五谷杂粮,酝酿的苦涩汁/液。
我不知道沈姨此刻的心情,是打翻五味瓶,还是刀割喉咙的烈酒。
唯一肯定是,她非常难过。
在推开倩敏的那一刻,她已经有了死亡觉悟,自己的葬礼也出现在脑海里了。
所以她瞑目了、释怀了。
然而却这么一个结果。
人们诉说的故事,并不能抚/慰少女的伤痕,只会让她更加炙热。
灵魂在燃烧。
炮仗声打响三次,紧接着苦怜调的唢呐声响起,锣声鼓声跟着伴奏,火盆里燃烧着纸,一路洒去。
我和少女捧着骨灰盒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沈叔举着望山钱,悲伤过度脸看起来有些麻木了。
踏过石子路,迈过蜿蜒崎岖的山路,远处的稻田里水牛尾巴甩了两圈,放牛汉子黝黑的脸静静望着我们。
与不知道数量的村民们,眼神交汇,最终抵达终点。
唢呐声没有停,抬重(抬棺)的人们向前,井早挖好了,先生(道士)撒着雄黄、朱砂,熏了一阵子开始烧纸钱。
盖棺、层土。
我和少女跪着焚香,沈叔则是忙着给相邻的其它坟墓,一并送些烧纸钱。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摆置的水果饭菜温度都变凉了。
唢呐声停止,人们像潮水陆续退后,我们则像剩下的礁石,孤零零待在原地。
少女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开始放声大哭,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
而我也忍不住鼻子发酸起来,伸手攥着脚底下挖出来湿润的泥土,我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喊了句。
“倩敏,走好。”
这场葬礼很怪,因为死者并不是沈涵,而是沈倩敏。
可唯有我和沈姨知道,真正应该被祭奠的人,是谁。
也只有我和她知道这个秘密。
然而,我们谁也不能告诉,谁也不会相信。
“叔,爸、妈,你们先回去吧。”
沈叔和父母先回处理后续的事情,我则站在原地陪着她。
有些话想和她单独说。
“二年级的时候,倩敏的爷爷走了,我和她站在一块。”
少女抬起头,怔怔看着我。
“她和我说,她晚上老睡不好觉,总是梦到她爷爷。
既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能再看到慈祥的爷爷。害怕的是,醒来后知道爷爷已经走了,不在人世。
她问我,小耗子,你怕不怕死?”
“我才七岁啊,我哪能理解生死的意义,我依稀记得丧礼阴晦的气氛,大家都很难过。
倩敏爷爷走的时候,脸上虽然没有可怕扭曲,但是他的脸真的很老。
没有丝毫血色,油灯枯竭,像黑色的蛇旋转在我腿附近。
我樱花阁:1071196870 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模样。
我是害怕的,一想到以后我也会变成这样,就莫名的害怕。
更别说梦到死人了。
可我不能怕。
我害怕的话,倩敏也会怕。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我带着她来到她爷爷的坟头。
只有我们倆个人去。
我对着墓碑说,沈爷爷,你别晚上总找倩敏玩,也来和我玩啊。
您不是喜欢下棋吗?我陪您下。”
我顿了顿止住了声。
“后来呢?”见我不说了,少女询问。
我耸耸肩:“后来?后来是我睡不好了,每天晚上睁着眼不敢睡。
倩敏倒是睡得香了,黑眼圈很快没了。
她以为爷爷来找我玩了。”
我这话,令少女脸上浮出的哭笑不得的神情,不过很快消散,随之是淡淡的哀伤。
“是不是超级爱逞能?嘛,反正后来我也想通了,倩敏的爷爷总不会来害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