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人很有节操
眼蒙白布的女子淡淡的俯视着这位北斗谋士,语调平淡,让人听不出丝毫的喜怒之意。
“回皇妃,卿林子今日拜访......”
不卑不亢的卿林子略微双手合揖、行了一礼,当着在场的大内禁军与侍女的面,也毫不避讳的道:“其实是特来送一份大礼,予皇妃的。”
“哦?”
眼蒙白布的女子眸光变得幽冷了几分,心底已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下去,“是什么?”
“是一样皇妃朝思暮想也要得到的东西。”
卿林子眸光平淡的回道。
柳蝉衣隔着一层白布,这时终于略微睁开了双眼,眸光沉静的看着这位北斗谋士,说话时却依旧保持着最开始那般不急不缓的语调,问道:“那你倒是不妨说来听听看,本宫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
卿林子依旧保持着拱手作揖的动作,却是语调平和的道:“卿林子的项上人头。”
他开门见山般的这话一出,场中的空气当即变得安静了不少!
在场境界的大内禁军们,听着这位坦然赴死而来的北斗谋士的言语,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缄默不语;而至于那些一向经由刘嬷嬷亲手管教出来的侍女们,也是纷纷低下了头去,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这么说,你是打算将自己的人头,送予本宫了?”
柳蝉衣居高临下、眼神平淡的俯视着这位北斗谋士,
一如曾几何时,也是相差无多的情景,她喜怒不形于色的站在高处,卿林子站在低处,她给了卿林子两条路走,可偏偏对方选择了一条注定了不归的绝路......而今,这条绝路也算是终于走到头了。
“正是。”
卿林子不卑不亢的行礼,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
事实上,他很早的时候便已经通过卜卦算命提前得知,自己于这九月秋末,将有三大劫,一名劫,为牧长渊老将军所助化解;二血劫,为玉衡苏长空出手化解,可这第三劫,他既没有去算,也没有去猜。
而是选择了,在为受制于人的五皇子留下了出自他的绝命遗策之后,便来到了这里坦然赴死。
“老将军被放逐边境、苏兄出走,皇妃如今想取卿林子人头,已是易如反掌。”
这个时候,卿林子终于直起了身子来,挺直了脊梁骨,眸光平淡的看着柳蝉衣,仿佛已经透过眼下的繁花似锦、盛世佳人,目睹了未来那花凋命陨的场景,“只是有些话,卿林子还想与皇妃说上一说。”
柳蝉衣站在原地,并没有接话,只是静待这位北斗谋士的下文。
“南蛮破军之将,北原贪狼之士,西岭七杀之女......”
卿林子语调平和的道,“泱泱乱世之中,天下三大割据势力,与这几位命中注定的乱世妖星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西岭之所以起势、北原之所以一统大定、南疆之所以能够虎吞无数部族,正是他们一手为之,可要知道的是天理循环,如今种下多大的因,未来便要应下多大的果。”
“因此,今日我卿林子来此还昔日西岭之因果,而他们也注定了,不会得善终的。”
刘嬷嬷侍奉在一旁,听着卿林子这位北斗谋士一番让人云里雾里的话语,只感到有些不明所以,但当她转头望去之际,却是冷不防的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优雅从容的五皇妃,此时此刻却是站在阶梯之上,脸色微冷的与卿林子遥遥对视着。
尽管不发一言,但也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
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根本谈不上有多好!
“卿林子这份礼,今日便先送予皇妃了。”
而这时的场中,只见卿林子,忽而伸手入布袋中拿出了他一向不离身的龟甲与金钱,冲着天空中一扬。
然后,这位不卑不亢的北斗谋士就站在漫天洒落的铜板中、对跌落在地、摔得支离破碎的龟甲视而不见,只是定定的,望着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他也相差无多的五皇妃......或者应该说是七杀柳蝉衣,说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日后阎罗殿前,再无天命所绊,卿林子当与皇妃共饮几杯。”
卿林子罕见的嘴角噙着几分笑意,似是经此之后,再也了无牵绊,
“不好,有暗器!!”
“皇妃小心!”
“护驾、护驾!!”
然后,在场的所有大内禁军,在看见重重包围之下的卿林子掏出了一把寒光猎猎的匕首之时,皆是戒备无比,纷纷涌至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五皇妃身边进行护驾,甚至就连几名侍女和家仆见状,都赶忙挡在了五皇妃的身前。
乱哄哄的一众环卫之下,
被团团保卫起来的柳蝉衣,却仅仅只是站在原地,也说不上来是何心情,看着这位曾为周胤祯献上良谋无数的北斗谋士,就在今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反转匕首,倒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最后便是倒在了那一地残破的龟甲与铜钱之间。
白身而来,白身而去。
但直到最后,在柳蝉衣耳边所回荡着的,也仍是卿林子先前那番明显是故意说给她这位乱世七杀所听的话。
“南蛮破军之将,北原贪狼之士,西岭七杀之女......”
“因此,今日我卿林子来此还昔日西岭之因果,而他们也注定了,不会得善终的。”
“临死了,也不忘来给我放句狠话吗?”
良久,被团团保护起来的柳蝉衣这才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着,最后却是略微睁开了双眼,眸光平静,“不对......”
实在有些,太过于刻意了。
以她对于卿林子这位北斗谋士宁折不弯、无声尽忠的认知,即便要死,他也绝不会做如此多此一举的事情,先前他所说的那些话,确实为真,但可能并不是为了刺激她、使她心绪不宁,而是为了别的什么......比如,是想要避重就轻,利用自身的死和天命的说法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和视线?
“卿林子,能够让你宁死也要掩饰的,究竟是什么?”
默然无声之中,柳蝉衣这位五皇妃,眸光定定的望着那个已经倒在血泊与金钱之中、命魂皆陨的北斗谋士。
但她已经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前面两次她的截杀与最后的结果,应该都在这位北斗谋士的预料之中,而这一次之所以会来此送命,很有可能......是已经做完了些什么,或者说,应该是已经为周胤祯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不久后能够推翻她制衡的东西!
第二百零二章 负尽天下,不负一人。
“五殿下,五殿下!您现在还不能过去!”
这边,有奴役拼尽全力,也阻拦不下收到了风声的周胤祯,就只能跟在后面,看着周胤祯跌跌撞撞、咬牙迈向长鸿阁主卧。
直到庭院前,这位曾经的五皇子,终于这才停下了脚步,怔怔然的站在原地。
因为这一刻他看见的,就只是洒落一地的金钱、碎裂的龟甲,被鲜血所染红的那面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写着‘江湖神算’的招牌帆旗,以及那个自断了命魂的布衣男子。
“卿林子......”
这一刻的周胤祯,站在原地,眸光微颤。或许即便在面对西岭铁蹄的那一日,他也不曾如此绝望与压抑过。
再抬眼,他所看见的,便是那高高在上、身边簇拥着数不尽的大内禁军,风华仪态、掌权生杀的......他名义上的妻子,可事实上,却只是单纯的挟他这位五皇子以令整个朝堂上下的,当今大周江山的真正掌权者——五皇妃!
此时此刻的她,竟是那般的高不可攀、冷血与无情!
很明显,卿林子的死,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柳蝉衣!!”
这一刻的周胤祯再也顾不得什么隐忍蛰伏了,双目赤红,远远的怒指着对方,嘶声道:“往昔一切,皆是我一人指使,你心底有怨有怒冲我来便是!当初他甚至还劝说过我,可你为何要做的如此绝情、非取他性命不可!!”
柳蝉衣站在原地,闭上双眼,神色沉淡。
倒是一旁的刘嬷嬷,急忙给在场的几名心腹下人使了个眼色。几名家仆当即会意,上前去拉住了暴怒的周胤祯,顺带还不着痕迹的捂住了周胤祯的嘴,不让他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再多说些什么。
“五皇子身体不适,病得都开始有些胡言乱语了。”
刘嬷嬷安静的矗立在五皇妃的身后,保持着不温不火的语调,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扶五皇子回去歇息?”
“是。”
几名家仆恭敬应下,很快便是连拖带拽的拉着周胤祯离去。
柳蝉衣站在原地,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去思索已然故去的天玑子,究竟为周胤祯留下了什么遗策、或是究竟还埋下了什么后手与伏笔了,不论那是什么,应当都已经威胁不了她了......就权当是放过这位忠骨不屈的北斗谋士、也放过她自己了。
“今日五皇子感染风寒,旧疾复发,让他好好待在长鸿阁歇着,多派些人手好生照料着。”
柳蝉衣尽量让自己的语调重归于平淡,还不忘嘱咐刘嬷嬷一句,“至于长鸿阁这边,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是。”
刘嬷嬷一直都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领会她的意思。
卿林子以白身,死于长鸿阁一事,最后也是在有意封锁的情况下,没有走漏出分毫的消息与风声到外界,在整个上京城看来,便这位天玑谋士、在被革除了官职之后,便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已。
只不过,在这个注定了无眠的夜晚。
不光长鸿阁,五皇子的居所内彻夜不断的传出了、让下人们已是见怪不怪的、砸花瓶的暴怒之举。
就连大内禁军的都统燕琮,都罕见的消失了一整个晚上,卸下甲胄,独自一人、提着一壶酒,去了上京城外的某个旧址,喝得酩酊大醉而归,从始至终他这位当今五皇妃的心腹什么都没说,又或是什么也不能说,就只能用如此无声而寂寥的方式,来送他的挚友走上最后一程。
而柳蝉衣这边......
她在不日一早,便以五皇妃的身份、带着麾下新晋的谋士刘子文,来到了大周平南王的府邸上拜访。
当初的周胤祯之所以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纵横捭阖,与帝师王越、以及这位虽不如镇北王但在军中 也算是余威尚在的平南王的支持逃不开关系。而她如今在朝堂之上,以周胤祯为傀儡人偶,已经初步掌控了大权,剩下的......
便是兵力了。
倘若她要真正的掌控整个上京、中州,成为能与雨玄虞、镇北王这下人分庭抗礼的存在,那么光靠由燕琮所统率的大内禁军是远远不够的。
她要的,是这位平南王不遗余力的支持!
但要做到这一点,光靠周胤祯三个字就想简简单单的蒙骗过去、空手套白狼,显然是不够的......
“本宫生平所愿,便是有朝一日能除了那西岭恶贼,为胤祯报那一箭之仇......此事叔父若不相助,放眼朝堂上下,怕是再无人愿意助胤祯了。”
“这......”
眼蒙白布的柔弱皇妃,用着义愤填膺的语气,真应了那句巾帼不让须眉,可偏偏坐在主位上、早已垂垂老矣的大周平南王,周胤祯的亲皇叔,却是良久沉思、瞻前顾后,总是有些犹豫不决。
“王爷,此事切当三思啊!”
有客卿在旁边附耳,慎重的提醒着。
他一直以来都主张王爷保全自身。要知道当初王爷出兵相助五皇子,他就已经颇有微词了,但最后看在王爷与那五皇子叔侄情深的份上仍是没去说些什么。
可现如今,五皇子将倒不倒,这一妇道人家又懂的什么兵法谋略?又能明白什么朝堂旋涡?倘若今日随意将兵符交予她,分分钟便要赔上他家王爷大半辈子的家底和心血了!
“侄媳,本王知你性子向来贞烈,但这朝堂军事可非儿戏......”
垂垂老矣的平南王轻叹了一声,看着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她,还是推脱道:“不若等改日,带上胤祯,此事我们再议吧。”
言下之意,便是这件事,
别说他不同意,哪怕他同意了,愿交兵符,也是交予周胤祯,而不是她这个五皇妃。
果然不出所料。
柳蝉衣坐在客座上,略微闭上了双目,轻轻出了一口气,先前脸上的柔弱与凄苦之色,已是消失殆尽,逐渐的被一片平静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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