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王夫人在一边拨弄念珠暗诵至善经文。
房中静悄悄的。
宝玉抄了两页手腕酸痛,便放下了笔,示意旁边的小丫头倒茶过来吃。
谁知那小丫头当做没瞧见,反而低下头挪到门口去了。
宝玉不觉失笑,心想这个丫头倒是很有意思。
他下了榻,走上前去,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刚才我叫你倒茶,你怎么不去?"
只见那丫头生得十分水秀,不禁侧身多看了两眼。
那丫头怯生生的看向王夫人,小手急忙摆了摆,意思让太太瞧见了,可了不得!
宝玉却不管不顾,抓了她的手。
那丫头羞得脸上通红,就要挣脱,可宝玉攥的紧紧的,拉着他往门外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咱们好好说话儿。"声音很低。
可是那丫头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耳边两个坠子晃了他的眼。
宝玉便伸手去摘。
王夫人仍闭着眼睛,可她耳目聪明,未必不知道宝玉作为,但她只当没有瞧见。
人说宝玉行事荒诞,最爱和丫头混闹一起,她要是当即叫破,岂不是坐实了宝玉的错儿?王夫人心中恨极,打定主意要将那勾引宝玉的丫头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但要保住宝玉的名声。
做母亲的也够操心劳力了。
这边宝玉摘了一个坠子在手心,凑在她耳边笑:"我向太太讨了你去我房里好不好?"
那丫头小脸惨白,生怕王夫人看过来,带着哭腔道:"二爷,奴婢......"
正在这时,袭人掀了帘子进来,一眼瞧见宝玉老毛病又犯了,跟丫头们不清不楚。现在闹到太太房里,这如何了得?
她不由心中焦急,赶紧扯过宝玉,笑道:"二爷,北静王派人来了,等着你回话呢!"便不管宝玉一脸不悦,连扯带拽,将宝玉推出了房间。
回头打量了那丫头,衣裳还算齐整,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闹到不可收拾。
"袭人!"王夫人一直关注着这边,这丫头保全了宝玉,就是保全了她,"我说话和你说。"
袭人正好也有话禀告太太,便走进内房。
王夫人拿起宝玉抄写的经文:"这孩子,聪明灵秀是尽有的,不仅他姐姐这么说,连学里的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袭人笑道:"都说宝二爷比兰哥儿、环三爷要好许多,甚至比先珠大爷也不差呢!"
王夫人欣慰的点头,"正是!可总有些混账种子带坏了宝玉,我岂能容他们?"说着,眼神看过耳边少了一个坠子的丫头。
袭人忙搀扶着王夫人,"太太,奴婢心里一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刚才就做的很好。有什么话,只管说的。"坐回椅子上。
袭人在她身边站立,斟酌了半晌,才说:"奴婢的小见识,宝二爷还是得请个先生回来教一教才好。"
王夫人听了心急,"孩子,你知道什么,快和我说?"
袭人顿了顿道:"宝二爷的心思奴婢猜不着,但我知道他对丫头们的小玩意儿十分用心。要是读书也有那么用功,只怕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了这个,奴婢也曾劝过。一颗心也操碎了,只有灯知道罢了。"
王夫人感叹,"好孩子,你对宝玉的这份心,我都知道。以后你要好好管着些。宝玉这孩子但凡有一点儿上进,我就这会儿闭了眼,也甘心啊!"
袭人有一分呆性,跟着谁就一心为了谁好,宝玉不成器,她时时刻刻提醒,可惜宝玉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五句里面听的一句就不错了。
"太太,宝二爷也该狠狠管一管才是。"她一个丫鬟说出这样的话,实在逾越了身份。这也可见她一片真心,或者也有些许其他的想法,攀附宝玉借以上位,人之常情,倒也无伤大雅。
王夫人连连点头,越看这个丫头越合心意,不是那种狐媚子专一教坏宝玉的下流种子。
贾政刚好走进来。他为着家中琐事,烦躁不宁。一则外头的管事贾芸抓盗治懒,惹得人怨沸腾,刚才就有好几个家中老人找他告状,指斥贾芸滥用职权,损公肥私。只因他是一股清流,所以为人不容,群小谗毁,贾政明知他冤枉,但又碍于情面,不得不训斥了贾芸。二则大哥贾赦闹着分家,世家亲戚间多有说闲话的,讥笑难听,贾政听的多了,身心疲惫,恼恨不已。兼之宝玉无所事事,碌碌无为,早就心生不满。而今听了袭人的话,更加愤怒难忍,喝道:"宝玉又做什么了?"
王夫人笑道:"无事,宝玉才给了老太太抄写经文,我见他累了,便叫他出去歇歇再来。"
贾政不悦道:"哄人而已!他要是真的孝顺,便多读两句书,就算祖宗保佑了!"
王夫人让至榻上,捧了茶给他喝:"宝玉这几日已经足够努力,老爷也该鼓励才是!"
贾政冷哼一声:"我不骂他已经够了。眼下他正经事不干,专门在些偏门小道上花心思,将来如何科举出身?"
"老爷?"王夫人还要劝。
贾政喝道:"行了,都是你们护着,让他养成了这等怪癖性子。将来环儿和兰哥儿有了出息,叫宝玉如何自处?"
王夫人神情寡淡,极不愿和他们那两个相提并论,我家宝玉衔玉而生,天生是有出息的。
"老爷,宝玉进来也知道用功,你这做父亲的也该放在心上。"她停了一停,认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老爷常去花枝巷里,兴许只瞧见环哥儿的好,却把宝玉忘却了?"
贾政尴尬的端起茶吃了,看见袭人还在,便问:"你是宝玉身边的丫头?"
王夫人忙替她说道:"她是袭人。"
"袭人?取这么花俏的名字做什么?"贾政听了厌恶。
王夫人不知道本末,只能笑道:"她本是老太太身边的,后来跟了宝玉,名字也是老太太取的。"
贾政不屑道:"老太太如何知道这些?一定是宝玉不学无术,学着些精致的淘气!"
王夫人劝道:"回头让他改了就是,老爷不用为着这个生气的。"
贾政摇头:"名字也还罢了,可恶的是宝玉不务正业,连这个丫头都知道要严加管束,不然还能指望他什么?你们去把宝玉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于是还没跑远的宝玉又被叫了回来。袭人路上遇见宝玉,想起王夫人交代她的话,脸上红云不退,只能绕道躲了开去。
宝玉一听说老爷叫他,丢了三魂七魄,大热的天浑身冷颤。问前边的丫头,"老爷要问我什么?"万一要背书还好,有几篇熟的垫底儿,若要解释经文大意则不甚了了。
有丫鬟告诉他,老爷不喜欢花大姐姐的名字,正恼着呢!
宝玉心中斟酌了一回儿,一步一挪的走回东廊小正房内,刚靠着门,不敢再进来。
贾政见他没有一丝往日的挥洒谈吐,神色萎靡,更加让他失望。
"站好了!"贾政喝道。
宝玉胆颤心惊,王夫人急过去牵着他,"孩子你去哪儿了?"
宝玉偷瞄了贾政一眼,"刚才和丫头子们玩儿......"
随即听见贾政重重的拍在几子上,"你听听,听听,简直乱弹琴!我本要裁去宝玉身边的丫头,人浮于事,且对宝玉不好!可你总舍不得,略减了两个,过后又想法子添了进去。"
宝玉不敢辩解,束手听训。
王夫人笑道:"但凡大家公子,哪个不是这样?"
贾政哼一声,沉声问道:"宝玉,我且问你,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出自何典?作何解释?"
宝玉没有听清,待要问明白,贾政又拍了矮几一下,宝玉吓了一跳,急忙回答:"出自,出自《论语》中《雍也》一章,说的是于学问和学业,知道它的人不如爱好它的人。"
贾政脸色稍霁,拈须道:"那你是知之者还是好之者?"
宝玉心中踌躇,自己既不想知,更不想好,但绝对不能冲贾政说的,"我,是好之者。"对么违心的话!
贾政为之缓颊,告诫道:"什么诗词歌赋,都是虚应故事,一概丢了不用,只要用心将四书五经不熟专研透了,好歹能进学。"
宝玉躬身回答:"老爷教训的是!"
贾政冷笑:"我哪里敢教训你?宝二爷每日里忙得紧,竟是玩你的去!往前能听我一句,也不是现在的样子。"
宝玉小心答道:"老爷,儿子不敢懈怠。"
贾政有心教训一次,期盼他能走上正道,苦口婆心劝道:"咱们家现在不比之前,眼看渐渐没落了。你若不从科举出身,将来要如何在神京内立足?即便守着这么一个大宅子,你又能守的住吗?不要怪为父苛责,实在是别无他路。只怕到时候想做富贵闲人都不可得。"
宝玉开始还认真听了,到后来便不以为意,家里再难也不会少了他的那一份,因此没想那么远,富贵闲人是他现在最期望的。
贾政看宝玉这样,就知道没有听进去。
"作业的畜生,还不快会书房去?杵着在儿!"
宝玉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走出来。一溜烟的跑去绮霰斋,隐隐听见里面有人的声音。
"太太交代了,以后咱们须督促二爷读书,将那些诗词歌赋什么的一概收好,不让宝二爷瞧见了。"
"袭人姐姐,咱们不识字,哪些是诗词歌赋?哪些是正经书?"
"你将二爷平日看的多的,收起来一准儿没错!"
宝玉听了大怒,她们竟敢这么做?当即上去推门。
可是门被关着,宝玉砸了几下门,"都死绝了吗?快开门!"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不管哪个丫头撞上,就要拿她出气。
里面袭人听见是宝玉,急忙开了门,哪知迎面就是一脚踢在肋上,登时倒在地上。
袭人"嗳哟"了一声。
宝玉喝骂道:"下流东西!谁敢扔我的东西,我揭了她的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袭人。
想起袭人在自己后面见的太太,若不是他在太太面前说了坏话,自己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挨一顿骂?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走进房内。
袭人素日也不曾受过委屈,今儿当着众人的面挨了一脚,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眼泪落下,半天不能起身。
小丫头过来搀扶,袭人只觉疼痛难忍,强自笑道:"没事,服侍宝二爷要紧。"撵了她们去里面,自己悄悄去耳房整理了衣裳,只见肋上青了碗大一块,嗽了两声,一口鲜血吐在帕子上。一时心灰意冷,什么争荣夸耀尽皆淡了。
里头麝月等小心翼翼的,生怕遭了袭人的后尘。
宝玉先翻了几页四书,便扔在一边不管。捡起一本《南华经》,看的滋滋有味。每有所得,用笔记下,时不时吟哦。飘飘然自以为得窥神仙之道。
不足为外人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王子腾回京了
且说贾政将宝玉撵出去,半天心情抑郁,看了一会儿书,终究无法排遣,便扔开了,叹道:"宝玉这孩子,将来如何得了?"
王夫人趁机劝道:"我见宝玉也渐渐大了,家里素来的规矩,哥儿到了年纪都放领个丫头在屋里,不如预先查访着?"她已经选定了袭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谁知贾政冷笑道:"我的意思,大可不必操心!他跟前那么多丫头,还不够?"
王夫人心疼儿子,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笑道:"眼前都是些粗使丫头,如何配得上我们宝玉?"
贾政敲着矮几,"都是你存心溺爱!还粗使丫头?底下的人都传开了,宝玉房里好几个都......我都不兴说!"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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