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黛玉啐道:"我要接眼泪,省的脏了哥哥的地儿!哎,我真真儿比窦娥还冤呢!"拿帕子遮住眼睛。众人都忍俊不禁。宝琴不敢看大家,让宝钗拉到旁边坐下,轻声说着话。
元春取笑道:"玉儿妹妹,你将宝琴拉给夫君,你自己什么时候进门儿?一发都是齐全的。"
黛玉顿时大囧,俏脸通红,"大姐姐!"娇嗔道。
宝琴瞪了她一眼,悄悄瞥见宁骏也看过来,急忙躲到宝钗后面,不敢出来。
元春和可卿相视一笑,"今年过去,再过一年,也到了日子。"
黛玉羞得捂着脸,回到贾敏怀中,"什么日子不日子,我可听不懂。"
贾敏搂着她,"你也消停些,像你宝姐姐那样,安安静静的,那才是淑女呢!"
黛玉嗔道:"娘,你不知道,她主意多着呢!好多事都是宝姐姐撺掇的!就说外头那些商户掌柜,千方百计的在账目里捣鬼,可没一样能瞒得过宝姐姐的眼睛,一瞧便原形毕露。"当着面儿数落宝钗的不是。
宝钗忍不住上前去拧她,"亏你还说的,家里上下这么多人,你既不问,也不说,可是都在你心里装着,又有谁能骗得过你去?那眼睛比孙猴子还尖!"
她们两人互相打趣接短儿。
宁骏悄悄对可卿和元春道:"看样子,她们两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啊!"心中竟然有些惴惴不安?
可卿白了他一眼,嗔道:"夫君,你才知道?往后咱们家天天这么热闹呢!"语气中酸味十足。
元春看着宁骏,劝道:"明儿给宝琴母亲去个帖子,就把事情定下来?依我看,选侍似乎不够,将来宝琴和玉儿,宝钗进了门儿,都做才人为好!大家姊妹不必分个高下。只是便宜了夫君!"
可卿笑道:"妹妹,咱们一心为夫君好。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妹妹呢?那大观园再过一阵儿就能建成了,里头楼台轩馆数不尽数,应该能住得下!"
元春点头附和,"难怪夫君一定要花一二百万银子建园子!他可心心念念百子千孙呢!"说道这儿,自己脸也红了,嗔恼道:"就凭咱们如何应付的过来?"
可卿见宁骏不说话,忽然大声道:"既然许了宝琴,那夫君也不能厚此薄彼,其他妹妹怎么能没有?一发照宝琴的例,你看如何?"
于是妙玉当时便站起来告辞。
惜春吃惊的红了脸,小声道:"我只是哥哥的妹妹,才不要呢!"
宁骏清了清嗓子,"妙玉别走,可卿说笑呢!哪有这样随便的事儿?无论是选侍才人,都不是能儿戏的,咱们说的都不算。必须皇太后准了才能够。所以,玩笑就是玩笑,谁要是当真了,那我便当真了啊!惜春愣着干什么?拦着妙玉不让走。"好像故意没说宝琴的事儿?
惜春一向是最听话的,连忙拦着妙玉,"妙玉姐姐,你要是走了,哥哥会以为你当真了,那我又多一个嫂子了!"
妙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羞恼道:"你拦着我做什么?留在这儿受你们的羞辱吗?"
房间里一下子冷清了。连惜春也涨红了脸,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儿。
可卿脸上更是不好看,刚才是她先说起的。
这会儿宝钗笑着挽起妙玉的手,"妙玉姐姐,今儿过年,姊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本就是好玩儿。咱们说好要一起赏月守岁,怎么能少了你?"
黛玉也笑道:"宝姐姐,这会子妙玉姐姐走了,宝琴又面子浅,只剩元春姐姐和咱们一起即景联句,有什么好词好韵都一齐做了,明儿馋死她们去。"
妙玉看了黛玉一眼,脸上还是愤愤,心中却未尝没有后悔。
宁骏道:"佛家说有缘。俗语也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儿咱们这一屋子济济一堂,也不知道上几辈子在神佛前磕了多少头,才求来的福分。我不敢奢望大家能陪我一辈子,但我喜聚不喜散,一家子和和气气的,终有一天,我能在你们的环绕中羽化升仙,那这辈子就无憾了!"说的自己都沉醉了。
黛玉皱眉对大家道:"你们听听,哥哥莫不是想修道?可有偈子说来听听?"
宁骏瞪了她一眼,"闻黛而止,听玉而作!"黛玉扭过头去,嘴张了几下,分明是在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而宁骏似乎没有听见,继续笑道:"到时候,我一人得道,你们都升仙。"
惹得一屋子少女少妇娇嗔不已。
宝钗顺势将妙玉拉回座位。
妙玉一惯清高模样,也不说话,便朝可卿欠身施礼,算是赔罪了。
可卿讶然看着她,能让妙玉低头认错,实在难得!因而嘴角上翘,轻轻揭过这一篇去。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欢声笑语。
外面夜色渐浓。
忠顺王府内其乐融融,但荣府内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老太太在荣庆堂领着一家子听曲猜谜,忽然听说西北处院子走水,唬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这个偷人心的
且说荣国府西北靠后门的院子走水,映得夜空都红了半边。
荣庆堂里,贾母等人惊恐不安,忙起身扶了人出至廊上来瞧,只见火光犹亮。贾母唬的口内念佛,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烧香。
贾赦贾政早命人救护,不多时派人回话,"只不过灯烛倒了点燃了帐子,已经不碍事,救下去了。"又说,"老太太请回房罢,今儿除夕,也是红火兴旺的意思。"
老太太眉头紧锁,"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那里的婆子吃酒打牌,夜间寒冷,便要烤火烧柴,全不注意。等到着起来了,只顾着跑,又怕担责任,竟欺瞒起来。那里还来得及救?"看着凤姐。
凤姐急忙上前搀扶道:"老太太说的是,这起婆子最可恶,等过了今儿,我一定好好查查,禁绝此类事情。老太太大可放心了。"
老太太等进了房中,王夫人等虽仍各自安座,但欢乐气氛荡然无存。
"凤丫头还算尽心。"老太太笑道:"我便不管了!咱们娘儿们接着吃酒!"
于是众人举杯,该到邢夫人说笑话。
可惜邢夫人拙嘴笨舌,明明一个幽默可乐的说得索然乏味。
大家应景儿的笑了一声。
惹得老太太不悦,放下酒盅,"夜深了,你们不用陪着我,也不要叫他们过来。我自与宝玉和孙女们玩就是了。"
邢夫人王夫人只好告退。
凤姐李纨忙掀帘子送出去。
才下了台阶,凤姐提着灯笼在前,邢夫人冷笑一声,"你也不必相送,侍候老太太要紧。"不理会凤姐,径直坐车回东路院。凤姐冲她背影啐一口,又蠢又贪又没才干,只会在大老爷面前瞎装贤良,若有半分心气儿,这会子怎么不自个儿吊死算了?凤姐心中愤愤不平,直到平儿过来,才换了怨毒的眼神,笑道:"你怎么出来了?"
平儿见左右无人,悄声道:"东府里送了东西来了。"
凤姐骤然脸红,拉她到前边角落,"送什么东西?"
平儿噗呲一笑,"还能有什么东西?都是好东西呗!不然也不合人家的身份。"
"呸!"凤姐难得羞容满面,神情都扭捏起来,嗔道:"我才不稀罕呢?他要是真有心,怎么不自己来看咱们?"
平儿不由嘲讽道:"二奶奶,难道您还想着做娘娘不成?"
凤姐拽着她的手,低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说的你好像不是他的人一样?对了,他给你送了什么?"
平儿转身便走,"奴婢是什么身份,人家还不记得呢!"
凤姐笑道:"扯谎,在我面前弄鬼?最好快说出来,免得我动手?"
平儿嗔道:"你平日还动手少了?我这手臂上的印子还没消呢!"撸起袖子给她看。
"好了好了!"凤姐抓着她的手,"提这些做什么?"
她小心的打量着平儿,估量着她就是自己身边的密探,偶尔发作一二,却从不敢肆意打骂,害怕失了他的宠,还要时不时笼络着她。
平儿心知肚明,即便她真不是什么密探,也乐得如此,"既然奶奶要问,不过几匹缎子,头面首饰之类,和奶奶的不能比。"
凤姐得意洋洋,将之前邢夫人的冷眼抛在脑后了。
这边李纨陪着王夫人从老太太后院过了东西穿堂,经南北宽夹道往前走。婆媳两人一路无话。
临到东角门,微微听得门外两个婆子说话。
王夫人开始没有在意,忽然听见言语中夹杂着流言蜚语,便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一个婆子悄声道:"听说了吗?刚才后门内失火?"
另一个婆子哂笑:"有眼睛的都瞧见了,好用的着听说?"
那个婆子笑道:"我不是说这个。为什么失火,你知道吗?原说是费婆子她们打牌烤火失了手,其实都是那费婆子搞得鬼。咱们都知道她们那些管事的,哪一个不记着将公家的东西往自己兜里装?她们捞的狠了,不起一场火,哪里能遮掩过去?"
另一个婆子将信将疑道:"她一个罢了,这么大的事儿,谁肯瞒着?"
"切!"那婆子嘲笑道:"你是才来的?大家都有的默契!只要瞒着琏二奶奶,连老太太的如意都能当出去。"
另一个婆子咋舌道:"那太太要是知道了,还不扒层皮?"
那婆子急喝道:"噤声!太太面上好看,其实比二奶奶阴狠多了,忘了先前周姨娘怎么死的?你以为要不是老爷一直扶着赵姨娘,还会有环哥儿在?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王夫人在门内听了恨得牙痒痒,立刻就要叫人来打死。
只听另一婆子笑道:"咱们这家的主子,哪一个不是当着一套背着一套?连一向持正守节的大奶奶还勾引男人进来呢!"
"快住口吧!这都是赖大家的胡说,咱们这儿,我只服大奶奶的。"那个婆子纠正道。
另一个婆子讥讽道:"胡说?外头的野男人都进门儿了,还守节呢?"
那个婆子急骂道:"要死了,你这也说得出口?"
另一个婆子忽然压低了声音,门内只能听见几个词,什么后门,男人之类。
李纨听得魂飞魄散,这是什么人造谣?就要冲出去,却被王夫人拉回来。
她刚想解释,王夫人一脸狰狞,抬手就重重的打了李纨两个耳光。李纨白皙的脸颊上清晰的显出掌印。
只听王夫人喝骂道:"不要脸的下作娼妇,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亏你还是大家的小姐出身,要是受不了,柴房里的棍子多得是,长短粗细任你挑!还敢干出这样的丑事?你怎么不去跳井,不去吊死?"说完捋起袖子,又打了李纨一耳光。
李纨委屈之极,丫头素云急忙拦在面前,"太太仔细手!奴婢不敢不为奶奶求情,自从珠大爷没了,我们奶奶便从没有和别的男人牵扯过。刚才不过几个猪油蒙了心,吃了酒满嘴胡沁的婆子乱说,我们奶奶真是冤枉的!太太要是不信,只管和那个婆子对质,求太太还我们奶奶的清白!"
王夫人这会儿怒极,"还敢和我犟嘴?"一巴掌将素云大的脸颊肿起。
"来人,将那两个乱嚼舌头的婆子抓来!"王夫人喝道,似乎也觉得太鲁莽了,李纨丢了脸,她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但她是绝不会认为骂错了打错了的。
于是跟着的人立刻将东角门外的两个婆子提了进来。
这两个婆子方才知道惹了大祸,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只顾着磕头。
李纨这会儿走到她们面前,哭着喝问:"你们是亲眼看见我和别的男人来往了,还是亲耳听见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了?这么陷害我?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一个婆子急忙解释道:"求大奶奶恕罪,老婆子胡言乱语,都是听别人乱说的,并未看见听见。"
李纨骂道:"你们道听途说就污人清白,比杀人还可恶!我今儿吊死了,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们!"哭着跑回了自己院子,关上门儿,任谁打门也不开。
素云着急,忙叫力气大的婆子撞开了门。
只见李纨手里正拿着白绫,要站到凳子上面。
素云夺了过来,跪下道:"大奶奶,咱们行的正坐得直,该死的是那些婆子,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也朝兰哥儿想一想?"
李纨长叹一声,泪如雨下,顺势作罢。
素云安慰道:"大奶奶,太太已经将那两个嚼舌头的婆子重重捆打了四十大板,不死也脱层皮。告诫她们,要是往后再有人提这个,立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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