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木
任性的愿望
“人类的记忆本就会消逝，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吧，之后记得有它存在过不就行了？”
我记得以前在什么地方看过，人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明明可以记得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总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让人感到不愉快的。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那人类的记忆就是沙滩，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就是沙滩上的脚印，时间就是浪花，它会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冲刷，直到脚印被抹平。
相反，如果脚印一直存在，那乖默离世对于和它们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游琳来说，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要是记忆还不会淡忘，日后的相处肯定会很难熬！
“那叶熙，如果你珍惜的东西消失了，你会难过多久呢？”
意识朦胧之间，游琳把问题的橄榄枝又抛到了我这边，这是一个颇有难度的问题，可我现在已经没力气费脑子了，意识已经在神志不清的边缘徘徊，现在只能随口应付一句差不多的，希望可以搪塞过去。
游琳来找我聊天的这个时间点真的很不好，现在嗓子也有点发干，可这毕竟是游琳啊，换做别人我可不会这样「舍命陪君子」……
“看情况吧，有些东西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最多被冲淡。”
有些记忆是留在沙滩上的脚印，浪花冲几遍就没有了，可有些脚印却是用力砸过去的石头，不过冲多少次都会遗留在那里，或许很多年以后它会变成鹅卵石，但异物就是异物，在茫茫沙滩上还是会被人一眼发现。
像叮当乖默这种，提早离去不是意外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可能不会觉得有多难过，更多的应该还是一种怅然若失，因为宠物毕竟是宠物，再怎么珍惜也抵达不了家人的程度，中间始终差着一层，那些重视宠物胜过自己父母的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莫名其妙。
最开始的两三天可能会有些不习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朋友」离开了自己；一个星期以后，应该就会慢慢习惯没有叮当乖默的日子；一个月以后，叮当乖默离去带来的悲伤应该就会减弱；再往后，可能就会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就和游琳说的一样，或许会有新的叮当乖默入驻进来，但我却始终会记得那已经不在了的叮当乖默。
可游琳，无论她离开三年还是三十年，我都会记得她，因为她在我过去的十二年里留下了太深的记忆，平时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我不会刻意的提起这个名字，可一旦被人提起，所有的记忆就会如同奔涌的潮水一般向我涌来，三生三世都忘不干净。
“一辈子都忘不掉吗？可那种记忆一个人一生又能有多少呢？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不要消失好吧……”
“你怎么了？是不是它们两个得病了？”
游琳把乖默抱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无论是消食又或是聊天，好像都和猫没什么关系。
至于之后所说的让乖默熟悉熟悉新环境，乍一听可以解释得通，但仔细琢磨又觉得什么地方缺了一点，更何况现在聊的话题还这么沉重，又是生老病死又是消不消失的，明明我和游琳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打算闲聊而已。
所以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乖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游琳一时感伤这才有了现在的事情。
“没有啊，它们都活蹦乱跳的，你看它们哪像生病的样子？”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游琳一句话把我的这个猜测给驳斥了回来。
不过也是，要想确认乖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首先就得去看兽医，可游琳每天的行程都很透明，她并没有这个空闲的时间。
“那你好好的说这个干嘛？”
叮当乖默这几个小祖宗才领回来多久，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算游琳心有感伤也不该把这个话题说出来，庸人方自扰，没必要自己给自己心里找不痛快。
“该死！”
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可怕到我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哪怕现在依旧在发烧，可我却从未如此清醒。
“游琳，不会是你又……”
我很希望她来驳斥我，很希望她骂我乌鸦嘴，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一遍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发生第二次，我心理上接受不了……游琳的身体更接受不了！
“你想什么呢？我的病早就好了，这又不是感冒，还能复发！”
“你吓死我了，不是就好……”
长舒一口气，在极度的紧张之后，整个人的身体立刻就瘫软了下来，往被子钻了钻，再度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只要和游琳没关系就好，发生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唯独游琳不能再出意外了！
……
……
“只是在我察觉到的时候，突然就发现它们长大了，我很怕自己下一次察觉的时候，它们就要离我而去了，现在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女孩说着说着，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让人没有机会能看到她的眼神，否则一定能看出眼神中包含的那一丝绝望。
人各有命，有些时候「离开」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只是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现在更是有些害怕去面对……
“不过说起来也是缘分，明明你不常和它们在一起，它们居然一点也不怕你。”
或许是怕男孩觉察出什么异样，女孩沉默了没多久就又再次开口，手指不停挠着乖乖的下巴，想要将话题引往别处。
喵呜～～
“要是以后我有事出国，你肯定会是一个好主人的！”
乖乖闭着眼睛，将脑袋高高扬起，表情看上去十分惬意，可女孩却不同，轻笑一声过后，笑容种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苦涩的气息。
情至深处，女孩咬着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鼻子突然抽了抽，眼眶瞬间就红了一片，赶紧假装**眼角，不经意间将所有的泪水都擦掉。
“就是叮叮太闹腾了一点，不过只在一岁之前，你养的时候应该就很听话了。”
萨摩耶一岁之前顽皮是天性，改是改不了的，只能通过后天的训练让它变乖一点，不像金毛那样让人安心。
“还有叮叮的毛，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养了一只羊，这才多大啊，一打理就是一大团……”
看着肥肥胖胖的，可一摸下去都是虚胖，不想整天跟在它后面收拾就只能一次解决，可一打理就是一大团，攒个一俩年或许都能做一件毛衣出来了……
“当当就很乖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一直在想以后万一家里能来个小孩子，说不定她还能骑在它们上面，这画面应该还挺有趣的吧？”
女孩说着说着，就又再度轻笑了出来，金毛原本就是狗中的大暖男，小孩子又不会很重，要是玩得好的话说不定真能骑在上面。
那种场景要是被拍下来，应该能欢乐一辈子，可明知道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现在却还是忍不住去做。
“你说呢？”
女孩扭头去问自己身旁的男生，按照她的猜测，这时候男孩应该问她小孩子从哪来了，毕竟这个想法太过超前、太过大胆，可现在并没有人给她回答，只有阵阵酣睡声传出。
“叶熙？”
轻轻叫了一声，确定男孩睡着之后，女孩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刚刚居然还那么紧张被发现，弄了半天唯一的观众早就睡着了。
“真不给面子，我说的有这么无聊吗？”
话虽这么说，但女孩却很清楚，男孩之前是在强撑身体的不适陪她聊天，现在睡着或许是真的撑不住了，否则他是不会抛下自己一个人的。
起身之后帮着男孩把被角掖了掖，女孩刚准备蹑手蹑脚的抱着乖默翻回去，就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趴伏在男孩的身上，再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叶熙？叶熙？”
不光如此，手指还在他的嘴唇上点了点，确定男生不会醒来之后，女孩俯身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离开的时候舌头还在嘴唇上调皮的舔了一口。
“就当是满足我一个愿望吧，这样我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晚安～～”
女孩满意的笑了笑，旋即再次起身，可这次起身同样没有成功，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缩回了被窝里，动作极其轻微。
“你都能听着听着睡着，那我说着说着睡着也没问题吧？大家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女孩小声念叨了一句，随后轻点额头，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眼神中藏着一丝窃喜，或许真的该感谢这次发烧，否则如何能有这么多机会？
平躺下来之后，女孩不甘于这种躺尸一般的状况，一点一点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先是小腿，再是大腿，最后是胳膊与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女孩一番艰苦卓绝的挪动之后，两个人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
“没多少时间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了，明天你应该会被吓死吧？”
一顿摸索之后，两只手在被窝里死死抓住，保持着十指紧扣的状态，温暖是由外及内的，女孩的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了男孩的肚子上，将他紧紧搂住。
明天早上醒来，只要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睡觉的时候没有意识，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慌慌张张
燥……热……
湿……闷……
晕……乏……
或许在我睡觉之前就已经有了预兆，可我现在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脑袋很重很重。
说不定我刚离开枕头，脑袋就会立刻垂落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或许床下或许门边……它已经彻底不听我的使唤了。
很想把眼睛睁开看看周围的环境，看看现在的状况，可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闭上眼睛哪怕只有那么一下，脑袋就会天旋地转个不停。
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犹如一年那么漫长，我在混沌的世界里徘徊，既不能向前走，也不能向后退，地平线在我眼中不断起伏，我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迷失了，好像永远都要陷在这里面。
“叶熙！叶熙！你醒醒啊！”
在一阵熟悉且慌张的呼喊声之后，混沌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座无比明亮的灯塔，我用力睁开了眼睛，这已经花费了我全部的力气。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眼睛看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除了心有余悸之外更多的是庆幸，还好现实不是那样的，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现在的身体已经瘫成了一滩烂泥，手不安分的想要伸出被子凉快凉快，可我最后还是失败了，因为此刻的我无力说话更无力挪动，只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被火烧一样炙热。
“你……怎么……在这啊……”
阳台门明明是关着的，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进来了一阵风，直接拍打在了我的额头上，明明我的身体很烫，可我现在却觉得很冷，后背再次变成湿漉漉的一片，身体无比难受。
“你先别管我了，你这是怎么弄的啊？我给你买的退烧药你到底吃没吃吗？早知道我就不出去留在这监督你了！这么大的人怎么吃药都要我监督？！”
看着游琳这又急又恼的模样，换做平时的我可能就直接开口劝她了，可现在我只能先握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随后再慢慢解释。
“吃了……啊……可……能……不管……用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生病要吃药这么简单的事还是明白的，可它药效不够强就不能怪我了，并没有帮我压抑住发烧这个症状。
退烧药和普通的感冒药不一样，后者吃多了没什么大事，但前者吃多了是会出大问题的，肝的损伤是永久性的，所以我们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退烧药的，今天我烧得这么厉害也是不得已的行为，明明睡觉之前还只是低烧，谁知道一觉醒来烧得这么厉害，比昨天早上还要难受数倍。
“那你等我一会啊，这可怎么办啊？”
“林姨？林姨！”
游琳出门没多久，一阵含糊不清的对话就传了过来，大晚上去打扰他们睡觉也是够了，可要是再不打扰他们的话，我可能真的要被烧糊涂了吧？
现在神智就已经有点不清楚了，只想找个可以倚靠的地方靠一下，胃里不断翻着酸水，总感觉自己愿意就能立刻吐出来一样。
……
“琳琳？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身上又痛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这种时候女孩出现在这里，显然已经超出了男人和女人的认知，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释就是病况反复。
“不是！林姨，你快来看看吧，叶熙又发烧了，这下连说话都说不清了。”
“啊？”
女孩慌慌张张的说了一句，从现在说话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已经彻底慌了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现在一通胡乱的挥舞。
“快走快走！去看看！”
女人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身体，现在的确是病况反复，但和面前的琳琳没关系，反倒是自己家的小崽子出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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