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木
“……”
“没错！因为他知道真相不能说出来！”
“……”
“那真相是什么？”
“……”
“真相就是你现在害怕听见的这些！”
现在的夏瞳每根骨头都在发颤，可想而知她的坚持遭到了怎样的打击。
“这件事的直接原因是什么？是他的女儿为了帮奶奶庆祝生日，自作主张的一个人去厨房下面，离开的时候又忘关煤气。一番心意是他这个出尔反尔的儿子都未曾做到的，要是他出门前能想起来花三分钟做这件事，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说这种情况下他能指责吗？”
如果是普通的小事，比如说夏瞳摔了盘子砸了锅，然后奶奶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割伤手，那夏瞳她爸回来之后还能念叨两句，念叨夏瞳未经允许做她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可当夏瞳她爸回来的时候，闻见的是屋子里呛鼻的煤气味，看见是床上冰凉的尸体，他怎么念叨？难道要让她去和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生气吗？
“然后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是他的妻子不忍看他事业毫无进展，所以低头去向父亲认错，帮他争取来了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虽然提出在母亲生日那天见面的是对方，但他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母亲也能理解，那他能怪你妈吗？”
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夏瞳她爸知道这件事，也从来没人和我说过夏瞳她爸知不知道。
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的几率实在太低，说不定两个人在床上的时候，夏瞳她妈还埋怨过自己，说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去京华，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所以你说……这种情况下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他能怎么做？他只能把一切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刚好你又给了他这个「台阶」，只要沉默着认罪就好！”
“我让你闭嘴！”
“还有……你再想想你妈这些年的反应，为什么对你有那么多的抱怨？明明是父母，做的事情却完全不考虑你的感受，难道她真的就那么狠心？”
权当没听见夏瞳在说什么，两扇门把我们的谈话声挡得严严实实。
今天不管夏瞳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要让她回想起那些被她遗忘的事情，还她爸一个公道，送我一个解脱。
“顺带一提，这个故事也是我从她嘴里听到的，而且不光是我，江晨也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保护」你一直没说罢了。”
“那你现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原本我是不想说的，但最近游琳、方依依的事情搞得我心情烦躁，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只不过我们在乎你，所以愿意围着你转，你别得寸进尺要求太过分，你才是签人情最多的那一个！”
“滚！！！”
嘭————
我不知道夏瞳从哪掏出的手机，但不锈钢的边框砸在脸颊上，颧骨那瞬间传来一阵碎裂的剧痛。
“把话说完我自然会滚，用不着你催，但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
“和我的「犹豫不决」比起来，夏瞳你才是那个最「懦弱」的人，这些事情你明明早就知道，可你却心安理得的接受，甚至加码促成这个局面，我没说错吧？夏！瞳！同！学！”
残破不堪的真心
“这件事里的疑点明明那么多，刚发生那段时间你气血冲头想不明白也就罢了，可这么多年你难道真的一点疑惑都没有吗？？？”
“……”
将手机还给夏瞳，这是我从知道真相以后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只是当初想得没有那么深入。
虽然中国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时间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夏瞳又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要，所以她在心里肯定思考过不止一次。
而这些突兀的地方又不会随着时间消逝，只要夏瞳思考过一次，这些东西就会永远梗在她的心口。
“你不可能没有疑惑，但思来想去后得到的答案永远是「父亲为了自己」或者「父亲为了母亲」，那在只有你和奶奶在家的情况下，后者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前者又让你无法接受。”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一刻，恐慌似乎占据了夏瞳的整个脑海，压在身下的双脚被她绷得笔直。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我也懒得解释。既然我敢说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听我把话说完。不愿意听也没关系，反正手腕被我攥着，你也得有力气能挣扎开来。”
夏瞳也不想想，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提「日记」这件事？
除了引出奶奶这个话题，更重要的就是怕夏瞳挣扎的声音穿出去，把楼下的人引过来。
“这件事其实你妈一直知道，所以她始终觉得你在无理取闹，尤其是在你和我谈恋爱之后，对父亲的排斥更让她觉得没心没肺！”
“你放开我！！！”
“你爸也知道，知道却没说甚至还以为你妈不知道，任由你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任由你对他发脾气，他觉得只要这样就能拯救你，直到江晨掺和进来……”
夏瞳越是挣扎我就越要说，这只不过是所有人陪夏瞳这个懦弱的小孩演的一场戏罢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当初夏瞳她妈看见我和夏瞳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称之为「虚假的感情」？
那时候的我天真的认为，那只是因为我在夏瞳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帮了她，后来事实证明夏瞳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我一直拿夏瞳她妈当反派看。
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夏瞳喜欢我不假，但她一直没提或者说没注意到的地方，是我的存在始终是她转移注意力的手段。
她需要一个人走进她的生活，我是不可替代的同时又是可替代的，我抢了夏瞳父亲原本的「工作」，夏瞳可以依靠我远离这个家庭，不再回想起那些曾经被她遗忘的事情。
“你妈一直在提醒我，可我却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在找我的麻烦，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不起她！他们两个人为了配合你遗忘这件事真的是下了很大功夫，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被真心接受，这一点你妈比你爸看得透彻。”
试想一下，一个为了家庭关系自爆的人能做出这种事吗？
我怎么就没早点注意到呢？！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为什么有底气去指责陆老爷子的女儿以及夏述的妻子？
之前夏瞳母亲对我的所有恶意都是出于善意，自以为是的正义伙伴最恶心了，明明什么内情都不清楚，当初说的那些只不过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罢了，谁知道局面越来越不受控制。
包括撮合我与方依依，也是因为她觉得我和夏瞳在一起是一个错误，或许在她看来我应该和感情更真挚的方依依牵手。
但这些理由她说不出口，所以很长时间以来只能背负骂名。
“你的最后一篇日记是扫墓那天，之后之所以不再写，我想是因为你的父亲将罪名彻底背负了下来，将事情性质彻底定性为他的罪过，所以你解脱了。不需要再靠日记玩过家家！”
夏瞳父亲什么都知道，可这么多年不认罪、不揭露，我想原因并不是我刚刚说的那样，而是在等夏瞳接受现实。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味的隐瞒就好，尤其是在了解夏瞳知情的时候，他还有对自己女儿的期望，期望她不会那样自私。
可这种期望在道歉那天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接受了自己女儿「懦弱」的做法，给了她一个在虚假与愧疚中继续生活下去的台阶，事后还要以「受害者」的身份向夏瞳致歉。
我想这种父亲，已经没有词能够形容了……
“我不知道江晨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但她原本是坚定的「守护秘密派」，一眨眼却变成了「坦白派」，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也是让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的最初缘由。
虽然江晨嘴上一直在说要保护夏瞳，但仔细想想，其实她一直都在以退为进，一直都在引诱我加入。
这件事里我明明可以作壁上观，但就是因为江晨的「善心」，我不得不参与进来，放任不管从来就不是我的作风，江晨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难得和我看法一致，觉得你爸那样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么多年你差不多也该接受现实了吧？你爸妈不是傻子，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保护你什么都没说罢了！”
“不……不是的……不是……”
包括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我都可以认为夏瞳她妈是在替我着想。
或许在夏瞳她妈眼中，夏瞳的感情已经畸形到了一个她无法容忍的地步，我放弃了游琳和方依依，结果到最后却还要被夏瞳拖累，被夏瞳当做一个逃避的浮舟。
那她与其怀揣着这个秘密，还不如直接坦白，还我一个干净的未来。
“夏瞳！你终究还是在感情的事情上骗了我……当然，如果前提是你连你自己也骗过的话，我不该怪你，但我接受不了。游琳和方依依两个人都是真心实意，舍弃她们的我真的是个弱智！！”
“……”
“当初我和你第一次分手就是因为这件事，没想到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来了，而且性质比之前更恶劣。”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现在只能往过分了说。
夏瞳那时候才五六岁，或许不知道真相如何，但她一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因为懦弱不敢开口，因为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一股脑的将麻烦往她爸身上推。
她觉得她爸什么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能将这件事结束，可没想到拖了十多年！
“这样的夏瞳很「真实」，彻底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可这样的夏瞳还是我所憧憬的夏瞳吗？”
“……”
“夏瞳！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奶奶，这么多年还一味的将责任推给父亲，谎言重复一万遍也还是谎言，如果你们父女俩觉得这就是「幸福」，那这种幸福就由我来打破好了！你欠你爸一声对不起！”
起身将书架上的日记一本接一本的扔到夏瞳身上。
“什么纪念？你以为写些东西就能拯救自己吗？凭什么一直以来被指责的人永远都是我？你的罪难道不比我更重吗？”
“我让你闭嘴啊！！”
嘭————
“……”
手机再一次狠狠砸在脸上，腥甜的味道让人作呕。
“滚啊！！我没有！！”
“那你还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我让你滚！”
“看来是不愿意，很好，那这就当我们分手前的报复好了，怎么能让你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呢？如果没有我，你爸这辈子不是都要被你这样拖累？”
忍着泪水快步走出房间，一旦被夏瞳看到我流泪，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没有意义了。
今天我做了夏瞳父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将这家人的「温情」全部打碎，从已经腐烂的记忆深处挖出了夏瞳的真心，那颗真心早已残破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
懦弱、可怜、可恨！
这样的夏瞳是那么无助，可我却帮不了她，反而还要将她踹进无尽的深渊。
……
……
“还疼不疼了？”
“有点疼，好像摔到骨头了……”
下楼之后江晨还坐在沙发上龇牙咧嘴的捂着膝盖，原本我还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所以疯狂刺激夏瞳，没想到江晨这么给力。
“那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算了，也没那么严重。”
“被你妈看见又要念叨我，好好走路不行吗？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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