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木
“哦……可他现在记忆有点混乱，会不会……”
林墨欲言又止，按理来说脑子缺氧之后没傻也没彻底失忆就已经算是奇迹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不记得就不记得，完全可以从头开始。
但现在怕就怕记忆混乱的时候口供录错，开庭的时候被人找出破绽。
“这个没关系，我们会比对方轩和方依依的笔录，包括医生对刀口的鉴定情况都能佐证，就算有小纰漏也没关系，你要相信我们的办案能力。”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警察同志。”
……
……
“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怎么半天没人进来？”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国宝」级别的人物，身体动不了手机也没有，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和别人闲聊。
这种情况下，她们居然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未免也太夸张了，我需要她们的宠溺，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我不得帮你问问情况啊？刚刚警察都问你些什么了？”
“你不是问过情况了吗？”
“快说！怎么一觉醒来废话这么多？”
老妈毫不客气的抬手赏了我脑门一巴掌，心里的委屈感瞬间爆棚，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将刚刚病房里的事情复述一遍。
“就那天发生了什么，还让我指挥他们还原当时的动作。”
“动作？之前问我的时候没问动作啊……”
方依依察觉到什么不太对的地方，眉头皱了皱，而Tina听后更是整个人直接活跃了起来。
“是不是怕你们串供啊？正常人应该不会想到这一点吧？居然还问当时的动作。”
“或许吧，但警察想什么我哪知道？”
Tina说得有那么一丝丝道理，但具体是什么那是警察的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要做的就是将我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好在我不记得的事情都是很久之前，这要是被方轩捅过之后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我未免也太冤枉了。
一旦方轩能全身而退，我爸妈有多郁闷我不知道，但夏瞳是肯定会做傻事的，说不定就花钱买凶让方轩被动告别这个世界。
“那你快点养伤，只有把伤养好了才能开庭！”
“我也想啊，但这是我能决定的事吗？”
在「养好伤找方轩报仇」这件事上，我排第二夏瞳都不敢排第一。
但老妈这样催就很没有道理，反正现在我也醒了，真要急得不行，把我连人带床一起搬到法庭上都是没问题的，但我不想那样。
方轩既然想让我死，那我就要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因为只有这样才叫杀人诛心，而且和他捅我的这一刀比起来，这种程度的「杀人诛心」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我想更没有顾忌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但那样的话有一个问题。
“开庭之后方轩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方依依她爸就没说什么吗？”
“说什么？你说求情啊？”
Tina接过我的话茬，与此同时我的余光敏锐的觉察到这群人表情有些难看，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也不是说求情吧，只是方依依她爸应该不可能看着方轩死刑，无期徒刑差不多就是底线了，你觉得呢？”
在我的认识里，死刑和无期徒刑其实差不多，而且真要说起来，无期徒刑要比死刑更痛苦，那种对精神的折磨才是最残酷的。
但在更多人的认知里，无期徒刑和死刑比起来是很幸福的，他们觉得在监狱里待个几十年也没什么。
这种人一看就没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图书馆那个老头子出来以后自杀那一段，是我个人觉得最震撼的。
当然，我有这个看法的前提，是无期徒刑真的是无期徒刑，而不是通过各种合法的、非法的手段，刑期减着减着变成十几年，然后出来还有一群人夹道欢迎，这种情况下无期徒刑肯定比死刑好，活着就还有希望，可真正的无期徒刑是没有希望的。
“不！我爸从来都没对我说过，过来之后也只是看看你的情况，顺带着安慰了我一下。”
“是吗？那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方依依她爸有意识的避开这个话题，或许是为了不刺激方依依，又或许是觉得方轩罪有应得，但不管是哪一条，对我都是有益处的，只要不是一声不吭把方轩捞出去就行。
我现在怕就怕方轩她爸为了方轩向我求情，毕竟他们的父子关系很难用一句话说清，藕断丝连也没有说错，想让他眼睁睁看着方轩去死真的挺难的。
况且在现实生活里，那种子女杀了人父母帮忙打掩护的不在少数，光是新闻我就不知道看了多少条，方依依她爸真要说饶方轩一命，其实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我妈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这一点我有自信，而且还有夏瞳和游琳这两个不好说话的人，我不用担心自己会面临这种抉择。
“不是，叶熙，你是不是没搞明白这件事的性质啊！在这瞎操心什么呢？你还怕方依依她爸求你饶方轩一命？”
“说实话！我还真怕！”
Tina聪明倒是挺聪明的，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她全猜出来了，唯独这副语气我没看明白，我哪里说错话了让她觉得这么可笑？
“拜托！你是受害者，方轩是行凶者，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原告一个被告，你和方依依不出面这件事都解决不了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啊！最近的印象是哪部「都挺好」，你们在客厅里看的时候我瞄过几眼。
“有几集妹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让那个二嫂丢了工作，从小就跟妹妹有矛盾的二哥怀恨在心打上门来，把妹妹打成重伤。挨了打的妹妹第一时间报警，警察马上把二哥带回看守所，之后家里乱作一团，大家想的都是怎么把二哥捞出来，怎么让妹妹放弃起诉，这和现在情况不是差不多嘛？”
虽然只是瞄了几眼，但这部电视剧还是挺好看的，所以剧情我记得特别清楚。
之后结果怎么样我虽然不知道，但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这剧情都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哪有拍到一半其中一个主角进监狱的说法，大结局怎么都该是和和美美一家团圆。
“那是编剧脑子有问题，知道有自诉案件，却不知道故意伤害不属于自诉案件，之后的口头断绝父女关系更是扯淡。方轩都把你捅了，这是典型的故意伤害，杀人未遂属于公诉案件……”
Tina像是听到了什么愚蠢的话，语速越来越快，那种对我智商的嫌弃现在明明白白的摊在脸上。
“So？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我这样说吧，法律是国家意志，静姐之前常跟我说法律是「公民的慈母」，但她不是亲生母亲，却会像亲生母亲那样心疼每一个儿女。而且她讲是非，不徇私情，不拉偏架。如果这个「公民的慈母」会说话，她看到方轩用刀子捅你，立刻就会急眼。”
“如果她不帮你，你想想看，那她庇护下的公民还能信她有能力保护他们吗？”
“我告诉你，不行！所以这就是公诉的好处，公诉制度已经帮你阻隔了碍于亲情、人情的可能，方轩她爸再有钱又有什么用？给他身家翻十倍你看他敢不敢对公诉制度下手！”
“夏瞳、游琳这两个人是吃干饭的？哪家的手段都不比他少，到时候一旦被捅出去，别说方依依她爸了，荣盛都能塌了，不然你以为他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方依依说？我说白了他不敢！”
“现在你是无权起诉的，在中国这个起诉权由检察机关代替国家向嫌疑人提起公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抹杀一切血亲和人情，哪怕你是受害者，但在法庭上你和方依依都是证人，懂吗？”
“好像懂了，那还挺好的……”
Tina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虽然我听得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但基本的概念已经有了，这个麻烦和定刑都是国家的事情，只要知道方依依她爸插不了手，那我就放心了。
“而且现在物证已经有了，之前做手术的时候你的刀口是有录像的，那个角度自己捅不出来，所以方轩说你自己捅自己然后陷害他，其实并不成立，他要是说方依依和你商量好了然后由她来捅你，那才有点麻烦……”
“现在唯一的问题出在方依依身上，她愿不愿意帮你指认，之前我们谁都没心思问，现在也该提到日程上来了。人证物证俱在，才能一棍子把方轩打死，省得他不停上诉磨时间。”
Tina说着扭头看向方依依，而我也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怪方轩在捅我之后会说那句话，当时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醒来也没把它当回事儿，但现在我全明白了。
这个人用心良苦，和她妈一样都是自爆卡车。
进化
“方依依，你还记不记得方轩捅我之后说的那句话？”
“哪句？那时候我有点被吓懵了，记不太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依依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开不了口。
老妈和小溪倒没什么，两个人都能理解方依依的难处，那种情况换做她们未必就能比方依依做得更好，方依依至少还第一时间帮我叫了120。
可游琳和夏瞳就不一样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表情有所克制，但我还是从她们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方依依的责怪。
或许在她们心里，那天换做她们一定能比方依依处理得更好，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那天换做游琳，那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在我被捅之后什么都不做，到时候万一和方轩真的打起来，那差点去奈何桥喝汤的人就不止我一个了。
如果那天换做夏瞳，那方轩在捅我刀子的情况下也不会再介意多背负一点罪名，那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方轩当着我的面和夏瞳强行发生关系，还不如多捅我两刀呢！
所以方依依留在那虽然是已经发生的现实，但回过头想想却同样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姐姐」的身份，方轩没有**上脑的对她做什么，又因为方依依那时候被吓懵，所以也没有再刺激方轩什么。
“就「对付你不在今天，之后你会明白的」这句。”
“好像有这句吧……”
方依依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可到最后都不敢确定，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可就在我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时候，Tina突然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弄得我浑身不舒服。
“干嘛？你觉不觉得咱俩靠太近了？”
“我只是觉得好奇，方依依都不记得的事，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废话，你被捅你也不会忘记。”
我现在不记得的只是最早那些关系进展的小事，有影响但是影响不大，像被捅以后发生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冷汗淋漓。
要不是知道游琳不会把这件事往外瞎说，我甚至都怀疑Tina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她没理由莫名其妙的突然问我这么一句，而且表情还这么奇怪。
“行吧，那你继续往下说，这句话怎么了？”
“你们还没听懂吗？我觉得方轩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让方依依来作证指认他！”
方轩为了那天筹划了很久，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让我死，所以在对付方依依这件事上，我有理由相信他不是信口胡诌。
而现在唯一能解释那天那句话的就是这个理由，方轩对我的报复是我的一条命，方轩对方依依的报复则是一辈子的愧疚，而且这份愧疚包含了我和方轩两个人，不得不说方轩是真的用心险恶。
“等等！那要按你这么说，方轩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自己能跑掉？”
“差不多吧，都这个年头了，外面铺天盖地都是摄像头，想逃也得有地方逃啊！”
Tina现在还是外国人的想法，对国内的「天网」没有太多认识。
几乎所有民主国家都在批判国内的摄像头数量众多，侵犯了公民隐私，但事实却是真的发生事情的时候，人们只会抱怨摄像头数量不够多，作为从小在国内长大的人，方轩应该对这些摄像头保持敬畏。
就算夏瞳她爸不出手，也只会晚一点找到的，不可能找不到他。
“那他还跑什么？直接站在你旁边看着你去死不是更好？”
“这我怎么知道？你得直接去问方轩啊！”
Tina现在说的是普通人的想法，可那时候方轩都已经癫狂了。
我大胆猜测，一是因为方轩第一次做这种事，看到血之后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怕，暴怒瞬间就被恐惧压下，否则拿钱之后不可能跑那么快。
二则是因为方轩过于自信，他算好了要让我挣扎痛苦的死去，却没想到我比小强还坚挺，大脑都缺氧了还能醒过来，失忆也没失到根上，这辈子的运气全都用在这件事上。
“可这叫什么「对付」？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方依依指不指证又不是决定性因素，之后起诉方轩的人是国家！”
“你知道方轩又不知道，就连我们也是听完你说的才明白。我觉得方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肯定想的是自己这一刀捅完不是死刑也是无期，如果能让方依依去指证他，那就等同于是方依依亲手把他推了进去，心里这道坎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
我那时候还有过一瞬间的疑惑，方轩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但随即就被疼痛压制，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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