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木
别人家的学生时不时还会来母校看看恩师，可陆离这么多年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要不是这次看到那本《春秋》，恐怕他们都记不起这个学生。
“她的要求，走的时候安静点，葬礼只有家里人参与。”
“对不起……”
“没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早放下了，你们看到刚刚那牵着的一大一小没有，是我一个不成器弟弟的女儿，接到自己名下做孙女，平时陪她们还挺忙的。”
“……”
“行了，我都没怎么样你们怎么还难受起来了，今天过来又不是聊那些的。”
“也是，那你们两个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沈琼华说着起身，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去洗手间干嘛，但心知肚明的谁也没有拆穿，直到她走出这扇门。
“你不去看看沈老师？嘉卉当初和她关系可是最好的？”
“没必要，还是来聊聊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了无音讯吧。”
“我什么时候了无音讯了，你们京大那栋陆离楼不就是我捐的？”
“我哪知道你真名叫陆离啊？！”
林嘉树用力拍了拍桌子，那栋楼建成都快三十年了，但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名字和「秦汉」联系在一起。
之前捐楼的时候虽然听别人说起过，但那个时代互联网又不发达，大家都是以讹传讹，只知道这个陆离是企业家，其余的什么也没多想。
“那就是你这个做老师的问题了……”
“我有什么问题？我又不是你辅导员，你说你叫秦汉那我还能怎么样，大学一直用笔名才是真的离谱！居然直到毕业都没告诉我真名，你是不是觉得你和鲁迅一样出名啊？”
“呵……谢谢夸奖，但我那时候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的频率的确是全校最高，这你不能否认吧？”
“……”
林嘉树一言未发，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眼神很是复杂，长久的沉默之后逼得对方不得不改口。
“我捐楼的时候不是还让校长给你捎过信吗，说我想请你吃饭，但我在饭店等了一晚上你都没来。”
“是吗？可能忙忘了吧，你为什么不用秦汉这个名字找我？”
“废话，那名字是我之前脑子进水取的，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你可别再说了！”
“那你现在说就不丢人吗？”
“过去这么多年早看开了，只要你别说就行，这次刚好你外孙和我外孙女又在一起，旧账让他们翻就翻吧……”
陆离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嘉树伸手制止，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的表情，反而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
“早恋你都不管管的？”
自己作为男方家长，现在对早恋都不是特别支持，生怕之后情况有变耽误女孩子一生。
可陆离作为女方家长，看着也不像是不疼爱外孙女的样子，否则也不会拿那本《春秋》出来送人，现在为什么会对早恋这么支持？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思想应该还不至于开放到这个程度吧？
“说你迂你还真迂啊，别人早恋我管，但咱俩是什么关系，他们早不早恋的有什么区别，我还怕你家小子跑了不成！到时候我腿都给他打断！”
开口瞬间，陆离自己都还有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嫌弃的人居然是自己恩师的外孙，只要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那很多问题真的都不再是问题，只要小瞳自己喜欢就好，身后知根知底的有他帮忙兜着。
就算之后发生最差的情况那也没关系，两家人这种渊源至少能有一个善终，而且以林嘉树与沈琼华的家教，叶熙的性格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现在回想起来，夏述和璟瑜说得那些或许才是真的，自己对叶熙的确抱有偏见，现在发生这一出，之后必须得用正眼相看，否则两家人的关系都下不来台。
“你别不在乎，亏也是你亏，我家这小子不成器，比他爸差太多了。”
“你别用这种话激我，那我家一堆闺女还没传宗接代的，我看你家基因就不错，赚也是我赚啊！”
“你这什么外公啊？老了老了还没个正经，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我正经有用吗？小瞳为了给你们送礼物，都不惜来我家里偷东西，现在这人情算你欠我的，早晚得还！”
陆离恨铁不成钢的说了说了这么一句，虽然之前看不过去这种行为，但现在心里甚至有点庆幸。
要不是来这么一出，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解两家还有这种关系。
之前小瞳和叶熙在一起，自己心里只有憋屈，觉得家里水灵灵的一棵白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猪给拱了，但现在这种负面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欠你什么？这本书不是你给夏瞳做礼物的吗？”
“你老糊涂了吧，我怎么可能把这本书给她？”
几乎这瞬间，餐桌上的气氛就沉寂了下去，二人对视一眼，确认对方都没有说谎之后，气氛更显尴尬，直到沈琼华推门进来。
“怎么不聊了？”
“没事！没事！”
“一看你们就有事，是不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再出去一趟？”
沈琼华轻笑一声，如果只是一个人这样说，或许她还会信，但现在是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这样说，好像生怕被自己发现什么，这要说没事隐瞒谁会相信？
“不用！不用！沈老师你坐……”
陆离主动起身为沈琼华倒了一杯红酒，这待遇是林嘉树都不曾享受过的，所以这副「谄媚」的模样自然而然遭到了林嘉树的「鄙夷」。
“我就奇怪了，都是老师，怎么「沈老师」你就叫得这么顺口？”
“不然呢，要没沈老师你的专业课还不定为难我多少次，这些仇我都记着呢！”
虽然年龄相仿，但叫起「沈老师」的时候，陆离心里并没有太多委屈的心情。
大学期间的确是他收获最多的时候，和不通人情的林嘉树比起来，沈琼华当年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分数在五十九分的学生，哪怕是他也是一样，专业课成绩再好也架不住没有平时分。
“我那是为你好，就你课堂上的表现，没有给你负的平时分就已经很客气了。”
“所以你越是这样我越要谢谢沈老师，你就是一块犟木头，我和你没啥好说的。”
“……”
“不过那本《春秋》例外，这么多年从中确实受益匪浅。”
《春秋》上记载的大多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什么弑父、弑君，听上去就给人一种很乱的感觉。
宋徽宗时期，就有人因为看到皇帝手下的随行人员中有人在看《春秋》，而向宋徽宗提议，这本书不应该让臣子们看，因为这本书容易教人学坏。
但宋徽宗却对《春秋》非常了解，在他看来，书中的内容并非是教人学坏，而是一种示警，林嘉树与沈琼华的批注更是在基础之上更上一层楼，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剖析，和现在市面上卖的那些有天壤之别。
“阴阳怪气！”
“这怎么能是阴阳怪气呢，你从我保存的程度上也能看出我很珍惜那本书吧？当年要是留你手上，说不定这么多年早没了！”
“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聊吗？被其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一个个都没做大人的风范！”
“好好好，那听沈老师的，今天只喝酒，不吵架，吵架留到明天。”
扮猪吃虎
一群人被璟瑜姐领到隔壁的包厢坐下，夏瞳却还是咄咄逼人。
“爸、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如果说之前没见面，夏瞳嘚瑟起来还很委婉，那现在就是跳到她爸妈脸上输出，我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一群女孩子见面气氛本该很热闹，可现在却像一块万年沉寂不化的寒冰，隔着这么远都觉得皮肤刺痛。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夏瞳爸妈脸上，等着看他们是什么反应，而我毫不客气的说，这时候夏瞳她妈就是直接拿杯子去砸，那也说得过去。
但让我们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夏瞳她妈在沉默许久之后，起身攥住夏瞳她爸的手腕，作势就要往包厢外走。
“走！跟我过去一趟！”
这番举动根本就没有征求夏瞳她爸的意见，我能看出夏瞳她爸眼神中一瞬的茫然，但我同样能体会之后他起身的心情。
面前这么多小辈，为了给自己的妻子留面子，只能装作心有灵犀的样子，否则正常情况下，夏瞳她爸是绝对不会做这种鲁莽的事情，贸贸然过去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自己找死就算了，还带着我爸……呵！”
“你别再幸灾乐祸了行不行？”
等到夏瞳父母离开，我终于可以开口教训夏瞳，这句话从刚刚见面就一直憋到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
我和夏瞳她爸不一样，我没有半点想要给夏瞳留面子的想法，这个人的胡作非为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所有尴尬的气氛也是被她一手挑起。
但夏瞳却没有丝毫做错事的自觉，现在只是白了我一眼，而后蹑手蹑脚的起身出门，这番动作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你又要干嘛啊？”
“小点声，我看看情况！”
夏瞳说着探出头去，而我也第一时间不放心地走到她身后，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她父母敲门，之后进去不过十几秒，就又灰溜溜的走出来。
“外公不让你们进去吗？！”
？！
夏瞳开口的瞬间，心中警铃大作，身体近乎是下意识的藏到门后。
我知道这样做在小溪她们看来很丢人，但我没有别的法子，夏瞳幸灾乐祸不会死，但我幸灾乐祸就死定了。
“不说话干嘛？你们别走啊！”
“你爸妈走了？”
“嗯，可能没脸再待在这吧，换个地方坐……”
夏瞳这句话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
虽说在这个关键节点，夏瞳父母离开不合常理，但我却能理解他们的无奈，就算回来也不过是被夏瞳继续阴阳怪气，如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夏瞳翻脸，就只能主动退让一步。
可现在不能忽略的一点是，夏瞳父母离开对我确实是好消息，但对夏瞳那就是不孝了，丝毫没有做女儿的自觉，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恶心她爸妈。
“你们谁能管管她？这不作死吗？”
转身将求救的视线投向璟瑜姐和江晨，刚刚夏瞳父母在这的时候，他们和我一样怂，谁也没敢率先开口。
但现在夏瞳父母走了，应该能帮我教训夏瞳两句吧？
“无能为力。”
“别啊，救救孩子！”
我知道现实很骨感，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璟瑜姐和江晨在对视一眼之后，近乎同步的冲我摇了摇头，拒绝的时候眼神甚至都没有犹豫，摆明了让我一个人收拾烂摊子，但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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