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木
“我没什么意思，你别着急，这房间隔音不好，你安静听我说！”
捂着肚子起身冲夏瞳比一个嘘声，反正现在这情况，我如果说在她走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将礼物送了出去，那夏瞳肯定是不信的，但事实恰恰就是这样，我们谁也没想到的是之后的转折。
“我听你说什么，我出去这么久你都没送，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没时间啊？”
“不是，你知道这「林沈」是谁吗？”
拿回《春秋》翻开第一页，书一般都会有名人题序什么的，但《春秋》显然不在此之列。
所以这个「林沈」在批注的时候，只能把自己的核心思想写在首页，也就是所谓的「圣人作《春秋》，不过直书其事，善恶自见，如果说良史、实录代表了古代史学的基本原则，那么微言大义则是代表了古代史学的最高境界」这一段话。
“我管他是谁，他是谁和你送礼都没关系，把书给我，我自己去送，真是指望你一点事都干不了！”
“你那么着急干嘛啊？友情提醒，我妈叫林墨，林沈的林……”
要不是因为我说自己送过夏瞳肯定不信，现在哪需要说这么多废话？
这件事本身就挺有戏剧性的，要不是外公亲口说出来，而且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骗人，我也不相信这事能这么巧！
“你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这个「林沈」是你家亲戚啊，那昨天看见的时候怎么没认出来？”
“差不多吧，是我外公和外婆……”
“唔？！！”
还好我开口的时候有先见之明，一把捂住了夏瞳的嘴巴。
否则客厅里的外公外婆又不是聋子，哪有内向的人会叫得这么夸张，这和夏瞳这几天表现出来的性格相比，未免也太做作了。
“我外公叫林嘉树，我外婆叫沈琼华，他们在大学就是研究的古典文学和中国历史，这本《春秋》的批注就是他们做的。”
有道是文史不分家，我妈数学白痴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父母虽然都是教授，但没一个对数学有涉猎，倒是家里的藏书像小山一样多，直接把老妈的文学素养给拉满了。
同样一件事我写出来可能是些白话，但老妈妙笔生花，在引经论据这一点上信手拈来，平常看她写的文章就是一种享受，那种文艺感没有十几二十年都培养不出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也不知道啊。”
夏瞳这句话说得就很莫名其妙，如果这扉页上写的是林嘉树和沈琼华，那我肯定会怀疑批注人是谁。
事情巧也不可能这么巧，这世上有一对和我外公外婆名字一模一样的人不奇怪，但如果这两个人对文学方面的涉猎也和我外公外婆相似，那就说不通了。
更何况昨天我和夏瞳看见「林沈」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可能父亲姓林母亲姓沈，然后做子女的把父母姓氏合二为一，现在有很多人取名都是这样，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两个人的姓氏，而且还是和我们关系这么亲密的两个人。
“那这就是缘分啊，我外公那么多书，偏偏把这本放在书桌上，而我又偏偏选择这本来送人，兜兜转转这就是命中注定！叶熙，我们两个真的是天赐良缘，以前你可以不信，但现在你不得不信，居然这样都能让我们扯上关系……”
“打住！现在的问题就在这，你知道你外公是怎么拿到这本书的吗？”
夏瞳的说法我并不否认，偌大一个世界七十亿人，这都能把我们两家联系在一起。
不认识的时候还没什么，但认识之后就是命中注定。
“他还能怎么拿到，拍卖呗……”
“得了吧，我外公外婆的批注，有什么好拍卖的，私下买还差不多！”
「拍卖」也是我先前的猜测，但之后当我了解到这本书的来历，第一时间就把这个猜测推翻。
且不说这是外公外婆送给学生的礼物，单就林嘉树和沈琼华这两个名字，在学校或者学术界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名气，但要说到拍卖的程度，那分量还远远不够，最多也就是夏瞳外公私下里看见喜欢然后买下来。
“所以呢？缘分就是缘分，和怎么买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现在的问题是外公外婆这本书，是当年送给他们得意门生的毕业礼，那个人也特别喜欢《春秋》，而且对外公外婆的思维方式十分推崇，与其说「送」还不如说「索要」更贴切一些，所以外公才咬咬牙狠心把自己的原版送了出去，当初他也说过会一辈子珍惜……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外公是你外公外婆的学生？”
“废话！你能不能动点脑子？你外公多大我外公多大？！”
夏瞳稍微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大家年纪都差不多，现在说同窗我说不定还会信，但师生这不做梦吗？
“我外公那个学生姓秦，叫秦汉……对了，是不是秦洛她爸呀？”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和夏瞳外公走得近的那些人里，我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个秦洛姓秦，如果按照年纪来说，他爸不是没有可能。
“得了吧，秦洛他爸叫秦嗣，秦洛他爷爷叫秦宏如，秦家三代单传，这你在网上都能搜得到，和这个「秦汉」有啥关系？！”
“那现在就没有悬念了，这个叫秦汉的肯定把书给卖了，所以你看我外公心情有点不好，这样一本有纪念价值的书，当初他送出去都是忍痛割爱，那个秦汉就应该好好珍藏，但现在出现在你外公手上，我外公心态崩了！”
现在有一说一，秦汉虽然是长辈，但他这件事确实干得不地道，这就好比夏瞳送给我的东西，我反手拿来送人。
当然，之前那杯奶茶除外，奶茶和这些东西性质不一样，奶茶不送就要被丢进垃圾桶，可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珍藏。
“那这和我又没关系，和我外公更没关系，主要是那个秦汉的问题！”
“是没关系，但这本《春秋》也不适合再送了，你懂吗？”
外公看到这个难免情绪波动，毕竟是得意门生，毕业之后谁都没送就送了他，还是在万般请求之下做出的忍痛割爱。
更何况既然都是得意门生了，又说最喜欢《春秋》这本书，那肯定是珍惜到极点，不可能说转送就转送。
所以现在无论这么想，最后的答案都只有一个「转卖」。
如果资金真的周转不开，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那转卖我想外公还是能够理解的，可如果只是因为夏瞳外公付得价钱太高，那我外公肯定不会再认那个学生。
我很早就说过外公思想「迂腐」，要是知道自己的学生用金钱玷污学问，那这学生真的和死了没有差别。
“那我昨天不是白忙活了？”
“本来你昨天也没怎么忙活，偷书说得大义凛然，你知道我给你圆谎心里有多愧疚吗？”
看见夏瞳冷静下来，现在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也不用再安慰她。
这次夏瞳的确是白忙一场，最初想送的那套书没拿到不说，还摔了她外公一个珐琅彩，之后好不容易看见一本瞧得对眼的《春秋》，又是外公当年送人的东西。
“没意思，那我见面礼怎么办？见面双手空空总感觉不是滋味儿……”
“你送我外公外婆的见面礼我不知道，但外公外婆送你的见面礼有了。”
说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现在送我外公外婆的见面礼，夏瞳可以消停会了，人情有了礼物也没有送的必要。
至于外公外婆送夏瞳的见面礼，要不是夏瞳搞这么一出，他们还真拿不出来，因为一旦送了就等于认同夏瞳这个外孙媳妇。
“这什么？”
“你的见面礼啊，你一个女生上门都记得送礼物，外公外婆脸皮再厚也得回礼啊！”
“欸？是吗～～”
“不过我事先声明，这也只是单纯的回礼，你别多想。”
这一点必须得和夏瞳说明白，省得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虽然说是见面礼，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夏瞳主动之后，外公外婆的脸皮不足以支撑他们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个十几岁的女生都有送礼的自觉，两个老人加起来一百多岁，怎么好意思让夏瞳空着手离开？
底气十足
夏瞳拿到红包的时候满心欢喜，可打开之后脸上却只有失望，一股脑将红包里面所有的东西全倒出来。
“只有钱吗？”
“红包里面不装钱装什么？”
夏瞳问出这种问题本来就很奇怪，她该不会对这红包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吧？
“没意思，我又不缺钱。”
“欸！别扔啊，多少也是外公外婆的一份心意，这钱你拿着干什么不好？”
赶紧将夏瞳丢在床上的一沓钞票整理齐整重新塞回红包，这厚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以第一次上门的见面礼来看，应该算是最大方的那种了。
我知道她不差钱，但我外公外婆又不知道，普通的富二代应该不会嫌自己零花钱多吧？
更何况这又不仅仅是钱，更是外公外婆的一份心意，哪有像她这样到处乱扔的，这要被外公外婆看见也太没礼貌了。
“我不要钱！就没有那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吗？比如妈之前给我的手镯，外公外婆就没有送外孙媳妇的聘礼吗？”
“聘你妹！我说了，这只是回礼，单纯的回礼，哪还给你挑礼物啊？”
合着我刚刚说了半天，夏瞳还是没听进去。
外公外婆之所以会送她东西，完全是因为夏瞳作为女生，登门还知道带见面礼这个行为让他们做长辈的觉得惭愧，不掏点东西出来总感觉会在夏瞳心里留下小气的印象。
可回礼和主动送礼还是有差别的，现在归根结底还是年龄的原因，不管外婆态度再怎么变，「早恋」都是她和外公心里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要是我们现在二十三四岁，婚礼也已经筹备妥当，那夏瞳上门就是以准外孙媳妇的身份，外公外婆在送礼这件事上肯定不会吝啬。
他们的生活条件可比爷爷奶奶好太多了，退休金高得吓人，我妈又是独生子女，这一代只有我和小溪两个，要不是家庭富裕用不着啃老，恐怕一人送一套婚房都不带眨眼的。
“没意思，你还是自己收着吧，算我提前给你的压岁钱。”
“你压你妹呢？我用得着你给压岁钱？外公外婆给你你就收着，不收就当着他们的面扔进垃圾桶……”
夏瞳这句话说得就很刺耳，这个人不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一点儿也不知足。
这要换成游琳和方依依，缺钱谁都不会缺，但也绝不会像夏瞳这样嫌弃。
“嘁，你电话响了！”
“知道，你先把钱收起来，别弄掉了……”
一边嘱咐夏瞳一边伸手去拿手机，当我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姓名之后，脑袋瞬间就大了起来。
“怎么？谁啊？”
“你妈……安静点！”
冲夏瞳比了一个嘘声，接通电话之后很忐忑的开口。
“喂？”
“……”
电话那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诡异的沉默之下我越想事情越不对劲儿。
上次夏瞳她妈找我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平白无故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要是再联系上夏瞳偷书这个举动，那岂不是……
“夏瞳在哪？！”
“在我旁边！”
夏瞳她妈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我一大跳，身体近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但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恨不得用力扇自己两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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