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马加藤惠
“当然没有,我戴着手套捡的。这个我懂。”
和马点点头,因为没手套他没有把东西拿起俩,就那么放在盒里观察。
最吸引他目光是个脏兮兮的蝴蝶发饰:“这个发饰……”
“这是赤西小姐的发饰,她那天进山的时候戴着,回来就没有了。”太田说,“因为赤西小姐是个漂亮又活泼的人,跑起来的时候这个发饰就像真正的蝴蝶一样上下翻飞,我记得很清楚。”
和马点头,又指着一个打火机残骸问:“那这个呢?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塑料打火机。”
“这是渡边君的打火机。至少颜色一样,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有其他游客持有一样颜色的打火机上山了。毕竟这种款我们这里便利店里就有卖,还很便宜,便宜得丢失了也绝对不会去费力找。”
和马一边缓缓点头,一边扫过剩下的几样物件,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碎片的东西问:“这个又是什么?”
神主张嘴要答,玉藻先开口了:“这是龟背牌,占卜用的,另一面应该有弥生时代的咒符。不过这个应该是现代的产品,我不记得有这东西出土过。”
和马在矮桌下掐了玉藻的大腿一下,提醒她说秃噜嘴了了。
没出土过你咋认识?
玉藻马上闭嘴,跟和马一起观察太田的表情。然而太田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逻辑上的问题,而是回答道:“是的是的,背面确实有花纹,不愧是东大的学生,懂得真多。”
[373.013 黄昏之时]
和马仔细观察这个现代仿制的龟背牌,但正面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于是他问太田:“有手套吗?”
“有的有的!我进山为了防止割伤手一直都有戴手套,还有几个备用的我给你拿来。”
说着神主起身进了里屋,在短暂的翻找之后,他拿着一对崭新的手套出来。
和马发现手套上有澄井机械的字样。
“这个澄井机械是什么情况?”
“哦,这是我儿子读高中的时候,在镇上打工的地方。他一直想买摩托车,我这种乡下神社光是攒他大学的学费就很够呛了,所以他只能自己打工买。”
和马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考摩托车的驾照来着,学射击考驾照,这些早就想干的事情,拖到现在都没做,庵野明人那边也没有去露面。
不过最后这个大概没啥问题,庵野他们应该还在一边头脑风暴一边消耗投资人的投资开心得一逼。
“那这个手套是公子曾经用过的?”
“不不,澄井桑每年会给员工发一双新手套,替换磨损的旧手套,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用一年就换手套,都是等旧手套破了不能用了再说,新手套就存着了。”
和马点点头,接过手套仔细观察。
这是缝合得相当仔细的粗布手套,有点类似上辈子他很熟悉的劳保手套,缝合的地方没有任何的毛边,也没有积下灰尘,看起来确实是一次都没用过的新手套。
“这种新手套给我用不太好吧?”
“我这留着也没有用,看到还只会徒增思念。”太田神主露出寂寞的笑容,“我一直让那兔崽子多给我写信,但是他嫌麻烦一次也没有写。之前涵田次官推进这里旅游产业的时候,给我这神社的社办也装了电话,我托人把号码告诉了那小子,他也一次没打回来。”
和马听着这话脸有点热。
因为他上辈子读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兔崽子。
信自然是一封没写,理由也很充分:都21世纪了谁还写信啊。
而电话嘛只有要生活费的时候才会打后来和马自己兼职赚出了生活费,就连这个电话也不打了。
再后来微信普及老爸老妈被科技进步拉进了网络社会,和马才通过朋友圈重新和老爸老妈建立了联系。
和马上辈子每一条朋友圈,第一个点赞的必然是老爸或者老妈。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穿越者和马用诚恳的语调对太田神主说:“要不我去东京找找他,劝他回来看看?”
“不劳烦您了,等什么时候他累了,大概就会回来了。”太田桑苦笑道,“就像‘疯疯癫癫的阿寅’那样。”
《寅次郎的故事》不愧是日本国民喜剧,连这种山沟沟里,人们也知道阿寅。
和马顺着话头提问:“这温泉街也没有电影院,您是怎么看的寅次郎?”
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日本还是个现代化的发达国家,就算这种山沟里的村镇,也远比同时代中国的乡村先进,没有电影院,但放录像带的机器应该还是有,估计在村公所的市民活动中心。
但是太田桑停顿了一下,非常难以察觉的停顿了一下。
“未来的老刑警”桐生和马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细节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小心的把这个记在了脑海里。
和马记得上辈子看过的一个叫《机搜404》的日剧里,老刑警说过“刑警做的事情99%是没用的,但剩下的1%就是破案的关键”。
为了抓到那百分之一,必须把所有可能是那百分之一的事情都记下。
警察手册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每个可能是线索的东西都记在上面。
和马现在不是查案不能拿本子记,但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太田桑在这个难以察觉的停顿后,回答和马的问题:“村公所有一台录像机,经常会播放外面送来的录像带,每年寅次郎过了公映排期之后就会有录像带送到我们这边来哦,是文部省推进的一项针对偏远地区的福利。”
听着有点像上辈子的电影下乡。
和马笑道:“原来如此,让偏远地区的国民能享受到最新的文化产品,文部省还真是干了件好事嘛。”
“是啊是啊,我不是因为神社属于文部省管辖才说他们的好话,他们真的做了不少事。”
这时候玉藻提醒道:“你不是要翻看那龟背牌吗?”
“哦对。”和马赶快戴上手套,把可能是证物的龟背牌翻了过来。
背面是奇怪的图案,和马总觉得这图案有点眼熟他略一皱眉想起来了,好像是在手冢治虫的《三眼神童》里,男主写乐露出第三只眼的时候会召唤的那把长枪上就有类似的文字!
玉藻摇摇头:“这个文字不对啊,看起来是现代爱好者瞎搞出来的。”
和马顺势接上玉藻的话:“这个应该是照着写乐的枪上的‘古文字’弄的。”
“写乐……”玉藻歪了歪头,“呃,手冢治虫的漫画?”
“对。”
玉藻立刻露骨的表现出自己对这龟背牌的鄙夷:“太不专业了,作为灵异爱好者也失格了。不懂弥生时代的符号,可以照着中国的甲骨文弄啊,至少像回事,或者用北欧的鲁恩符文也好。”
“那啥,用鲁恩符文也太不伦不类了吧?”
和马吐槽道。
太田神主插进对话:“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这个符号是照着漫画上画的?”
“是啊,完全外行人制作的东西……”和马忽然停下来,“等一下,这个温泉街有卖漫画周刊吗?”
“有啊,便利店会进货,但是只有游客会买。”
和马用戴手套的手拿起这片伪造的龟背牌:“这样的话,这个就不是当地居民搞的了,而且三眼神童是偏少年向的漫画,喜欢读的是年轻人……”
1981年的日本,漫画覆盖全年龄人口,坐地铁什么的经常能看到人拿着漫画杂志阅读。
日本漫画产业针对不同年龄的人做了市场细分,给少年看的漫画一般都刊登在各种周刊上,所以这些周刊往往冠以《周刊少年XXX》的名字。
而给青年人看的漫画,则放在月刊和半月刊上。
两者之间泾渭分明。
少年向的漫画往往有着王道的热血系展开,强调热血友情和胜利,恋爱题材则基本是甜蜜青涩的美好青春童话,偶尔有点刑侦题材也一般是《柯南》这种对社会问题的反应浅尝辄止的。
但青年向漫画就完全不同,题材涵盖的范围异常的广泛,既有《岛耕作》系列这种给成年人看的职场热血剧,也有《怪物》《医龙》这种直击社会和人性阴暗面的作品,涉及到恋爱的题材也充满了各种成年人世界的元素:劈腿、婚外情等等。
少年向漫画之后一般会改编成动画,而青年向一般会改成真人剧或者真人电影。直到2010年这点才开始有所改变,少年向的浪客剑心也改了真人电影,而青年向的交响情人梦则有动画片。
然而现在是1981年,少年漫和青年漫依然泾渭分明。
西装革履的成年人拿一本《周刊少年XXXX》在公司看,会被上司批太幼稚长不大。
反过来一个小孩子如果拿着青年向的月刊或者半月刊,那也会被家长大骂。
所以,制作这个龟背牌的,很可能是站在还能光明正大的看周刊XXXX的年龄尾巴上的大学生。
和马把目光从龟背牌上抬起,看着太田神主:“除了去年明治大学幻想生物研究会的那群学生之外,最近几年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年轻人团体来过吗?”
太田神主秒答:“还有你们啊。”
“除了我们。”
“那就没有了。年轻人肯定是更愿意去海边啊,去年我听渡边君说,很多大学同学都会去夏威夷度假。”
和马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能出得起明治大学学费的家庭,去个夏威夷度假多正常。
当然再有几年广场协议签订,日本进入泡沫时代,很多日本人会突然发现他们也去得起夏威夷了,那时候夏威夷到了旅游旺季全是日本人。
现在有很大把握可以确定,这个龟背牌是明治大学幻想生物研究会的那帮人的东西。
不过,对幻想生物有兴趣的人里,有一两个对古代占卜有兴趣也很正常?
和马放下龟背牌,对太田神主说:“这一盒东西,先由我们保管吧,今天时间太晚了,明天我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诶?你要调查?所以这果然……”
“不,我并没有怀疑这是他杀,我只是有些在意的地方想查一查。”和马打断了神主的话,同时把装这些零碎物件的盒子关上,拿着站起来,“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的,晚上睡个好觉。”神主也站起来。
和马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客厅,在玄关坐下换鞋。
神主跟了过来:“我就不送到神社门口了,两位下石阶的时候小心点,每年祭典都会有人在石阶上崴到脚。”
和马:“祭典什么时候开始?”
“一周后,明天旅游促进会和村公所的人就该来神社布置了,到时候神社的广场上会有很多小摊。”
和马挑了挑眉毛:“有很多小摊?怕不是整个温泉街的人都来摆摊了,那还有人来玩吗?难不成摊主们互相串门帮衬?”
“有游客啊。这几年的旅游推广,旺季的时候我们这儿人还是挺多的。”
“所以这个祭典果然是开始旅游推广之后才搞起来的吗?”和马一边问一边拿起第二只鞋子。
“不,以前也有啊,人没现在多就是了。以前的祭典附近几个村庄甚至镇上的人会过来玩。”
“诶,会吗?”
“会啊,这乡下地方,娱乐活动很少的。”太田神主用自嘲的口吻说道,“就好像鲁迅的《社戏》里写的那样,周围的人都会聚集过来。”
和马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鲁迅这个名字,马上感觉DNA动了起来:“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哦,鲁迅给许寿长的诗么,不愧是东大的学生,中文诗说背就背啊。”
和马这才发现自己背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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