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6r2
因为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愣了许久,初代圣女关切地看向面前的面具男:
“……需要我为你施加缓解压力的圣术吗?”
“多谢你的好意和情商,圣人。但是,我并没有开玩笑。”
义正言辞地拍掉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圣光,伊谛普斯说道:
“的确,【伊谛普斯】体内流着一半精灵的血。但我说的【母亲】绝不仅仅是血统上的联系,而是某种更加切实的东西。”
“你是说【灾厄】真的把你当成了孩子?”
短暂的惊愕后,海耶拉第一次发出了冷哼:
“别蠢了,灾厄怎么会有这种感情?”
“的确没有,或者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拥有让她产生我们可以理解的【感情】的能力。”
伊谛普斯坦然地摇了摇头: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母亲有时的表现却有某种逻辑可循。我得出的结论是,她在试着【扮演】一个真正的母亲。”
“扮演?”
轻声重复了一遍伊谛普斯的结论,初代圣女皱起眉头:
“这听上去倒像是灾厄的作风。如果不是它过于无害的伪装,我们也不可能走到不得不自灭才能保住未来的地步。”
“没错,就和万年前扮演神授文书、而之后又一直扮演精灵族一样,母亲也在试着扮演我的【母亲】,并因此产生了相应的话语与行为模式。”
这些也是伊谛普斯最近才想到的,直到现在,他仍在不断回忆着自己的过去,试图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看法。
第一次发现母亲的异常是在小时候。那时我因为耳朵的异样被同村的小孩欺负追打,哭着回家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后,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拿剪刀剪掉了自己的耳朵,并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这样做你就不会被当作异类了。妈妈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这是被我刻进骨子里的阴影。那时的我只是恐惧的大哭,可现在回想起来,【剪掉耳朵】好像确实可以改变我当时被人欺负的处境。
父母为哭泣的孩子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母亲的方法如同她的存在一样是常人不可理解的怪异,因此才会带给我无尽恐怖。
她没有想过向我隐瞒自己的怪异,这一点同样是我童年的梦魇之一。
剪掉耳朵也好,其他在正常人眼中看来无比疯狂的事情也好,母亲若是有心隐藏,一定能像扮演精灵族全族一样完美地扮演好一名正常的母亲。
但她没有,反而用属于自己【真实】的怪异面对我。
这或许是母亲故意诱导我走上探寻真相道路的鱼饵?又或许是因为某些人类的【知性】无法理解的理由?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母亲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
沉默许久后,伊谛普斯看向初代圣女:
“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过【不再将目光放到我身上】。而她也确实做到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感到过来自母亲的目光。”
“所以你就认为自己即使大摇大摆的进入精灵圣地也如同隐身,灾厄会对前来偷本源的你视而不见?”
惊愕地看着伊谛普斯,海耶拉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疯子:
“正常人都不会这样想,你果然疯了。”
“我或许是疯了,但不可否认,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偷到本源的方法。”
没有对初代圣女的评价做出任何反应,伊谛普斯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若不这么相信,你又怎么从灾厄手中将本源夺回?正如你所说,连一个普通人都知道要将宝物严格保管起来。”
“……”
初代圣女再次陷入了沉默。
灾厄的力量本就无比强大,现在更是掌握了世界本源。强如提亚马特大人都无法保证从这样的存在手中抢走点什么,何况我呢。
或许正如他所说,相信敌人反而是现今唯一可能胜利的方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历经灾厄洗礼,初代圣女早就褪去了与女王初见时的烂漫:
“你所谓【计划】的第一步是偷回本源,在这之后呢?”
“在这之后?就是你的部分了,圣人。”
似乎刻意省略了什么,伊谛普斯回答道:
“将本源夺回后,无法再借助世界权柄的母亲就将回归最原始的状态——只能依靠被认知而存在,认知她的人越多、她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这只是让问题回到原点而已,万年前的我们就是被它逼的不得不自我毁灭。”
余光一瞥间看到了脚边的药剂瓶,初代圣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你是想让我在这时候登场彻底毁灭精灵族?的确,没了世界本源的灾厄只能依托被认知而存在。若在此时毁灭精灵圣地中的全体精灵,哪怕还有零星漏网之鱼,她们能为灾厄提供的力量也会被削弱到前所未有的低谷。极乐从根本上已经不可能再被发动,无法宣扬己名的灾厄只能在沉默中残存到漏网精灵自然寿命的尽头——而后彻底消灭!”
还是那个大海中滴毒的浓度理论,当提供证明的精灵数量减少到极致,那就和彻底消灭灾厄没什么区别。
就连极端的【行动代号·加法】也从未想过要彻底抹杀一切与灾厄有关的存在,只需要灭掉绝大多数,剩下的收尾自然能交给时间完成。
“不愧是圣人,你说的没错,只是,其中有【一点点】纰漏。”
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伊谛普斯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你的终点并不在不久后,而是在更为遥远的【未来】。”
初代圣女一愣:“为什么?尽快将事情解决不好吗?”
“不能操之过急,母亲本就对作为存在证明的精灵圣地百般看护,在本源失窃后则更是如此。以你的性质绝对不可能靠近精灵圣域,更别提在其中引爆瘟疫了。”
灾厄对这个现存唯一的【存在证明地】无比重视。为了保它万无一失,母亲甚至将作为世界一大种族的精灵族竟硬生生地雪藏到了【童话书中的种族】的地步。平时的精灵圣地完全封闭,防护罩与伟大的世界树直接相连,几乎无人能够进入其中。
除了……
隐隐想到了什么,初代圣女看向伊谛普斯:
“难道你要带着我潜入精灵圣地?”
“我不行,我还有另外的任务。只是……”
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伊谛普斯的眸中闪动着诡异的光彩:
“母亲从不会有悔恨的情绪。在本源计划失败后,她一定会立即投身寻找新的目标。”
“而我们的【胜机】,就隐藏在她的目标里。”
第-48章 3/50的坦诚
“推理一下吧,圣人。”
坦然地面对着初代圣女疑惑的目光,伊谛普斯问道:
“在我将本源夺回之后,立即发动极乐计划失败的母亲会做什么?”
“灾厄不会气馁,它只会立刻寻找新的道路。”
尽管不明白伊谛普斯为何要做这样的假设,但初代圣女还是跟上了他的思路:
“排除掉世界本源,它又回到了只能靠传播己名获得存在的状态。而此时此刻,它手中的【信徒】只有彻底沦陷的精灵一族,这显然不够,为了积蓄能够发动【极乐】的力量,她一定会尝试寻找新的信徒。”
“没错。我甚至怀疑一百五十年前母亲派‘蕾西利薇’出圣地与外界建立联系也是她以防万一的后手。一旦直接发动极乐失败,她就能立即故技重施、从外界找到新的可以利用的势力。”
说到这里,伊谛普斯话锋一转:
“然而,历经万年的时光,世界的构成早就有了极大变化。万年前的世界以各大学派为主流,以探索真理为时代中心。而如今的世界先是遭遇了【加法】导致的文明断层,而后迷宫、魔王军和万全的冒险者体系又相继出现,阴差阳错之下,早就成为了剑与魔法相交织的大冒险时代。”
“对【灾厄】来说,这绝对是最坏的时代。”
渐渐的,海耶拉明白了伊谛普斯想要表达的意思:
“根据你的描述,冒险者体系本身极为完备,完全不具备经由灾厄之手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它海纳百川又极为包容,将光辉时代的遗留全部整合进了自己的技能系统。由此一来,占据世上大部分人口的冒险者根本不可能成为灾厄的信徒。”
“母亲沉默万年只专心窃夺世界权柄,其背后或许也有拿冒险者体系毫无办法的原因在。”
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伊谛普斯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那再来想想吧,圣人。在驳杂的冒险者体系成为世界主流的前提下,母亲要从哪里找体系唯一、人数众多且极具潜力的【新信徒】呢?”
“……【教廷】。”
说出了那个唯一的答案,初代圣女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
“在我进入忒弥斯封闭后,曾经跟在我身后的学徒似乎创立了名为【教廷】的组织。大约从数百年前开始,我就不断感到有熟悉的圣光气息从被忒弥斯抛弃的实验塔方向传来。那时我满心以为灾厄已被清除,就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强化了一番这些后来的晚辈。”
“然后教廷的圣职者们就将实验塔原本的功能和你的赠礼理解为了一场【试炼】,并冠以圣光之名。”
逐渐串联起了一切,伊谛普斯似乎笑了笑: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的确是他们信仰的圣光。”
“不,圣光绝不是信仰,它只是力量,一种有些特别的力量。”
初代圣女皱紧了眉头:
“圣光源自天生的善意,若是忽略了这一点而将其当作所谓信仰,那就是本末倒置的行为。我一直希望实验塔内置的情感功能可以让某位圣职者明白这一点,可那样的圣职者至今都没有出现。”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是圣职者。”
看上去毫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伊谛普斯将话题拉回了正道:
“你说的没错。在冒险者体系成为世界主流的现在,教廷是唯一体系单一且规模庞大的组织。为了获得新的信徒,母亲一定会接触教廷人员——而这,就是你的机会了。”
“机会?”
“对,机会。”
伊谛普斯确认道:
“你是天生的圣人,而在忒弥斯上方就是圣光的大本营教会。只要运用一些特别的手段,你就能构筑出天衣无缝的识别体系。”
“识别谁?精灵吗?”
循着伊谛普斯的逻辑思考,海耶拉懂得了他的意思:
“的确,灾厄若想发展信徒,必先派出精灵与教廷进行接触。一旦我感知到圣域内部有精灵出现,就代表着它的行动开始了。可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要为‘圣光试炼’的入口充能。”
必要的心理准备已经给初代圣女做好,伊谛普斯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由于设备极端损坏,缺少能量的实验塔很可能不会再开启与外界之间的通道。但我们需要有人进来,忒弥斯的【完全防护罩】能给我们提供很多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