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6r2
“更何况,你提的都是些什么要求?摧毁生命体?破坏能量?快速扩散?这些特性都属于最困难的那类操作,随便为现有瘟疫附加一个就要花上很长时间,更何况要将三种集合在一种瘟疫上了。”
“这、这样吗。”
从计划终于开始实施的热切中缓缓冷静下来,伊谛普斯尴尬地挠挠头:
“我原先还以为你们制作瘟疫就和捏黏土一样,想要什么模样就能要什么模样呢。现在看来是我唐突了。”
“……这倒不需要道歉,因为操控瘟疫的天赋,外界对我族的误解绝对不在少数。”
刚刚那略快的语速已经是族长小姐难得一见的激动了,极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她的声音再次回归平时的清冷:
“你只要清楚【有能力】和【做得到】在有的时候不能划等号就足够了。”
“……”
闻言,伊谛普斯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族长小姐刚刚所说的,正是他在来此之前无比担心的。
任何研究都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经过整整一周的必要分析与计划,距离母亲成功夺取世界权柄、为全体生命带来【极乐】仅剩下五十周。听起来虽然还算漫长,可一想到对手是连世界都无可奈何的巨大【灾厄】,就算一秒掰成两半用都嫌不够。
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在绝境中掘出一条生路,谁能想到,落下的第一镐就碰到了石头。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沉默了许久,伊谛普斯不死心地看向族长小姐:
“你缺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要什么珍贵的东西都可以帮你找来,真的什么都行!”
“……”
见到伊谛普斯冲自己深深鞠躬的模样,族长小姐再次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在最开始,她主动上前找他搭话、并在听到他的请求后愿意将他带到这里的理由其实相当简单——她看到了伊谛普斯对走入活墓的巴特利族人鞠躬行礼的模样。
那时的她觉得,这个能克服恐怖的传言深入巴特利一族驻地、并愿意为进入活墓之人献上哀悼的男人至少是一个会珍视生命、对生命有很深思考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人却张口就是索要致命的瘟疫,言语间似乎只把巴特利一族当作生产杀人工具的机器。仅这一点就足以摧毁之前建立的所有好感。
……也罢,把话都公正客观的说清楚,让他认清事实早点回去吧。
不再去看伊谛普斯的样子,族长小姐说道:
“首先,快速扩散和即死效果本身就相互冲突。你没有学过我族知识,我就和你简单解释一下——你们眼中的【瘟疫扩散】其实是一种瘟疫从患病者转移到健康者身上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如果瘟疫能在瞬间杀死所有患病者,那它就不可能具备快速扩散的能力。”
“那、那……”
大概明白了薇莉尔的意思,伊谛普斯一咬牙:
“那快速扩散效果就先不要了!我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如果是某暴躁炎魔在这,他早就一巴掌把油盐不进的混子愉悦抽飞了。很可惜,我们的族长小姐是外表略冰的理智型美人,面对伊谛普斯不讲道理的死缠烂打,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解释:
“这只是其中最浅显的一个问题。前面我说过,任何一种瘟疫的诞生都需要大量的实验,而想要在短时间内制作出具有精准针对性的瘟疫则更是如此。你准备从哪给我弄来如此大量实验体?事先说好,实验体一定要是你想针对的那个种族。”
伊谛普斯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制作出杀人瘟疫,想要针对的肯定不是黑之大蠊一类的玩意。
抛开一切可能不可能的前提,如果这种瘟疫真如伊谛普斯所计划的那般被制造出来,对那个他想针对的种族造成的影响绝对是毁灭性的。
灭族——这一连最高位魔法都不能保证完成的暴行,对他所要求的【完美瘟疫】来说却轻而易举。
当然,巴特利一族的能力是有限的。族长小姐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出真正完美的瘟疫,哪怕做出来了,人类那边的圣光也不是吃干饭的。
她提这个问题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再次确认伊谛普斯对【生命】的态度。
他所描述的完美瘟疫是直接抹杀一个种族的终极武器。而哪怕是最恶劣的种族中也一定会有善良之人。
不讲道理的将这些生命尽数剥夺是不对的。
如果他能及时认识到‘任何一个种族中都有命不该绝之人’,那她会接受他的道歉,继续以礼相待。
如果他真的说‘好,没问题,我随时给你提供无限的实验体’,那今天这场谈话就到此为止,薇莉尔就当自己从没见过这个残酷到空虚的家伙,直接把他永久逐出巴特利一族的领地。
那么,他的回答是——
“第二个难关就是需要实验体?那简单啊。”
族长小姐刚要发出失望的叹息,她就听见他这样说:
“用我好了。”
——语气轻松,仿佛生来如此。
第-36章 3/50的疯狂
“用……你?”
怎么也无法猜到面前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答案,薇莉尔彻底愣在了原地。
“对,当然用我。”
伊谛普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看上去甚至还松了口气:
“还没和你说吧,我身上流着一半属于那个种族的血统,而且那种想让瘟疫破坏的能量体系我也会,这么一想,真的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实验品】了。”
这真的是伊谛普斯发自内心的想法。
他早就预想过,创造针对精灵族与法印的瘟疫很可能离不开实验品的需求。
但是,全体精灵都是母亲意志的延伸,哪怕真的走运从中抓来一个绑上实验台,母亲也会瞬间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事情。到了那时,全部的计划就将落空,包括【她】在内的全体生命都会落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还好,可以用自己。
还好,我也有一半的精灵血统。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见到伊谛普斯一副发自内心的‘太幸运了’的表情,第一次的,族长小姐的声音因惊愕而拔高:
“我说的是【实验品】!要上实验台,被未完成的瘟疫感染,然后在无尽痛苦中被我观察病理特征的那种!你要的是即死类的瘟疫,按理来说每一次实验都会有极高概率的死亡风险,而到了瘟疫真正完成的那一刻,你迎来的将只有百分之百的【死亡】!”
“那我就加把劲,争取撑到最后一次实验吧。”
面对她的质问,他只是轻松一笑:
“到了那时候,你可一定要让我的死有价值。”
“……疯了,疯了……”
一向理性的族长小姐何时见过如此不合时宜的微笑,在她的眼中,男人嘴角自然的弧度甚至比魔鬼的狞笑还要可怕。
她看到的不是夺人性命的魔鬼,而是彻底疯狂的赌徒。
魔鬼尚且遵守契约精神,但疯狂的赌徒甚至将自己都划为可以抛弃的赌注。
看出了她眼中的惊愕,如同在聚光灯下登场一般,他微笑着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再经典不过的行礼:
“如果这就是您全部的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薇莉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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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强作镇定地喝了口水,薇莉尔眼中的惊愕仍未完全散去:
“你刚刚说你自己体内也流着那个种族的血?你要灭绝自己父亲或母亲的种族?”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族长小姐。”
已经熟悉了别人这样看待自己的眼神,伊谛普斯只是平静地笑着:
“您提到的两个难关都被我解决完毕,我们可以现在就开始吗?”
“这——”
薇莉尔哑然。
连‘以我为实验品’这种话都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来,眼前的男人显然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范畴。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燃尽的空壳,自身没有半点重量,只是下意识地追随着某种他相信的东西,借着那物的一点余光支持自己前进罢了。
空壳不需要在意自己,他的眼中从来没有自己。
像这样不在乎一切、只是一味地按自己设想前进的人反而是最可怕的。
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让他放弃自己的目标呢。
“……我可以试试。”
或许是因为畏惧,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自己注定的【活墓】结局对眼前空壳似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共情,薇莉尔认输似的闭上了眼睛:
“事先说好,我没法保证最后的成果,你很有可能在半途就死掉。就算一直侥幸存活,试验中的瘟疫也会给你的精神和肉体带来无尽的痛苦——等待你的将是活着的地狱,即使到了终点也唯有一死,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伊谛普斯的回答更加简单,他笑着点了点头,主动躺到了这间房间唯一的床上:
“真是抱歉,薇莉尔小姐。我不希望这件事情被第三个人知道,实验场所就选在这里吧。”
连死亡都抛于脑后的蠢男人,又怎么会注意照顾美人冰山外表下的少女心呢?
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薇莉尔拿起刚刚摘下没多久的密封面具,重新将它套到了脑袋上:
“直接叫我薇莉尔就好,刚刚进门的时候还能好好说话,怎么过一会儿就变成歌剧腔了。”
“……抱歉,老习惯了,你就把它当作我内心的另一副面具吧。”
“真怪异。”
“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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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脏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传来灼热的痛楚,即使本能的想要大口呼吸,挤进胸腔的空气也少的可怜。
眼前因为缺氧已经出现了点点花白,耳边响起的一切都狂乱而毫无章法。伴着沉重心跳的每一声耳鸣都在大声嘶吼着,‘让他去死!’‘让他去死!’
但是,为了能让祂真正去死,我还不能因为这种程度就死掉——
【精灵法印·驱逐】!!!!
清晰的感官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回归,伊谛普斯还未睁开双眼,身体上冰冷的感觉就已经先一步传回他的大脑。
出了好多冷汗。
“……为我弄湿了你的床铺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