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6r2
PS：（→）
第473章 美德与正确（加）
“尊敬的奥西里斯指挥官，路希阁下。”
也不知那巨大翼型信标究竟触发了中枢的何种机制，在确认过路希的真名之后，忒弥斯喜悦而又热情地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再次欢迎您来到七号天空城·忒弥斯。知性的光辉随信标和您的足迹闪耀于苍穹之下。”
“免礼。”
有了之前在海默先生面前摆谱的经验，此时的路希对装大佬的套路已经烂熟于心：
“忒弥斯，刚刚你带我们看的这两个房间的作用究竟为何？那些圣光人影就是你之前所说的【研究者】吗？”
“对于您的两个问题，忒弥斯将按照逻辑顺序为您依次解答。”
顺从地鞠了一躬，对于身为AI生命的忒弥斯来说，权限比她高级的路希是不可违背的存在：
“首先，这些人影的确是完成了行动代号·火种的【研究者】。”
“这么算算，他们每个人至少都活了上万年之久。”
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远处浑身散发着【喜悦、满足】感情的圣光人影，即使之前已经有了猜测，在面对忒弥斯的亲口确认时，可可亚的脸上依旧闪过一丝震撼：
“这就是忒弥斯的【永生】技术吗？”
“是的。”
忒弥斯点点头：
“正如之前介绍所说，面对万年前因【绝对封闭】而产生的物资匮乏、维生系统崩溃的绝境，为了继续完成【行动代号·火种】的研究，有一部分研究者选择了【永生】，以圣光为载体、作为近似【能量】的存在永远生存下去。”
能量体……
回想起之前圣光人影即使四分五裂也能回复完好的模样，路希的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但是，这仍然不能解决他的疑惑。
“既然研究者们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永生】，他们现在又为何要以这样的姿态迎接我们呢？”
仗着自己的权限高，路希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从刚刚的观察来看，我从他们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可交流的【知性】。”
“对不起，因为我的底层协议中有【不得以任何方式分析、揣摩、记录研究者精神状况】的条款，所以这一点并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
十分抱歉地欠了欠身，见路希并没有进一步追问的意思，忒弥斯继续按照先前他所提问的顺序回答道：
“至于您所问的【两个房间中的研究者们都在做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就能为您说明。”
“正如您所知的那样，因为执行行动代号·火种的必要前置条件，七号天空城·忒弥斯于万年前沉入了地底，并陷入了彻底与外界【隔绝】的状态中。”
“尽管天空城内部设置有大量二次回收利用系统，但是，当初决定由以忒弥斯作为行动地点执行火种任务的议程实在太过仓促，在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沉入地底的忒弥斯并没有调整自身机能的时间，这直接导致了二次回收利用系统效率的大大下降。”
“首先出现的是生存资源的匮乏，这一点经由研究者们表决，最终以【一部分研究者进行永生改造】的方案度过了难关、最终完成了【行动代号·火种】所部署的全部任务。”
“然而，因为一直没有接收到来自外界的命令，即使任务已经完成，忒弥斯的控制中枢本身也没有解除【封闭隔离】的权限。正是因为如此，第二个难关袭来，更直接地威胁到了天空城·忒弥斯本身。”
“身为庞大而又复杂的设施，哪怕忒弥斯关闭了全部的维生系统以及其他的子系统，光是维护设备低功率运转所需要的能量也不算少数。因为与外界的联系完全断绝，这部分的能量只能由初始能量不断吸收、重复利用，而在这一过程中，又势必会产生些微的损耗。”
“维护越少，设备的老化就越快，设备老化越快，消耗的能量就越多。此消彼长之下，控制中枢的宕机已经成为可预见的事实，一旦中枢宕机，我的内部所储存的资料与成果就都将付诸东流。天空城·忒弥斯将永远沉湎于大地之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最高协议，为了保存【火种】任务的成果，天空城·忒弥斯急需找到可以用于保存自身的能量源。”
表情平静地抬起了头，注视着路希和可可亚不可思议的目光，忒弥斯微笑说道：
“经过分析，在执行【永生】技术后、自身成为圣光高能量聚合体的研究员们，毫无疑问就是【能量】的最佳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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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变成了……能量源？！”
不敢置信地看着忒弥斯平静的微笑，心中过甚的惊愕与荒谬感让可可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怎么可以？！他们可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请容许我对您话中的谬误进行修正，经过永生技术的改造，比起人类，研究员们的情况更加贴近于能量生命体。”
十分严谨地纠正了可可亚话语中的错误，在说到【用研究员当电池】的时候，忒弥斯的语气自然而又平和，甚至到了令人生寒的程度：
“作为近似的高能量体，只要通过特定频率的射线激活，研究员们就能释放出近乎无限的能量。而他们释放出的能量又被忒弥斯完整收集起来、用来供给余下设施的运行。”
“虽然不能兼顾一些细枝末节的子系统，但以这种安定的模式，天空城·忒弥斯的确挺过了堪称绝境的能源匮乏，以忠诚与坚守践行了自己的使命。”
“这、这样的才不叫【忠诚】！”
瞬间握紧了自己的圣枪，可可亚看忒弥斯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对异类的排斥：
“你所要守护的所谓【火种】的成果是由那些研究员们努力研究出来的！在得出成果之后，你却将他们当成了用来维持自身的工具，这和忠诚完全是背道而驰的表现！”
“我想您误会了，陪伴在路希阁下身边的这位小姐。”
面对这番语气严厉的指责，忒弥斯的语调中仍然没有一丝波动：
“打从一开始，天空城的任务目的就只有【协助完成行动代号·火种，并将其结果保存，等待外界的接收】——经过自检，中枢的一切行动都完全忠于这一目的，根据语言库中相关的定义，我将其称为【忠诚】并无不妥。请您相信，作为人类充满幻想与憧憬的造物，忒弥斯控制中枢的一切行动都为人类基准上的【美德】、都为社会认知中的【正确】。”
所谓的不近人情只不过是人类视点的想象，站在忒弥斯的角度，她认真而又高效地完成了协议赋予她的每一项任务，甚至在绝境时仍然找出了些微可行的办法，默默坚守任务直到万年——毫无疑问的，这是任何人类都无法做到的【忠诚】。
可是……可是……
“可可亚。”
看出圣枪使少女眸中交替闪烁着的不甘与困惑，路希低声呼唤一声她的名字，随后将视线再次投向忒弥斯：
“……忒弥斯，我不会对你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只是，你为何又要将研究员们分为两拨？从他们的表现上来看，这两拨的待遇可谓天差地远。这种明显偏心的对待方式，与你标榜的【美德】和【正确】可是背道而驰的啊。”
“恰恰相反，奥西里斯的指挥官阁下。”
面对路希的质问，忒弥斯的回答并没有一丝迟疑：
“事实上，这种方式才是绝对的【公平】。”
第474章 完美的社会模式
“根据次要协议，在尽全力协助研究员们将【行动代号·火种】完成的同时，中枢也有义务为其提供理想而又舒适的生活环境。”
伸手指了指远处散发着【满足、欣喜】情绪的研究员们，忒弥斯微笑道：
“而中枢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能量都供给进了两位目前所在的这座设施，这些能量的主要用途为模拟令圣光高能量体感到满足的物理环境，正是因为如此，两位才能在这里感受到他们因为愉悦而释放出的圣光。”
“用一半人的无尽痛苦换来另一半人的至高享受？”
理解了忒弥斯所说的意思，路希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公平。”
“当然不会让上个房间的人永远处于受难的模式。以七天为一个轮回，两个房间的职能会发生逆转。该周期由中枢进行严格监控，绝对不会出现一方时间多而另一方时间少的情况。”
讲到这里，忒弥斯伸出手来，一张严格二分分割的圆形图案出现在她的手心：
“享受同样时间的痛楚、承受同样时间的欢愉，奥西里斯的指挥官阁下，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完美的平衡吗？”
“……”
无法反驳这由完全理性的方式思考而得出的结论，路希陷入了沉默。
AI不会偏向，而忒弥斯所说的【公平】，更是太过绝对了。
“事实上，这也是行动代号·火种所探究出来的一种完美的社会模式。”
在得到路希的许可之前，忒弥斯的讲解并不会因为沉默而中止：
“经过对有文字记载以来的文献的研究，研究者们发现，社会这个定义的本身在于个体对另一个体的【掠夺】。”
“一些人付出自己的劳动，而另一些人享受他们的劳动成果，这一本质为掠夺的过程被冠以交易的美名，实际上却催生出了种种不公平的现象。”
“劳动者无法完全享受自己的劳动所得，而享受者一个人对美好的追求却需要更多的劳动者的付出才能实现。正是因为这份无可调节的不公平，才导致了争端的产生、战争的出现。”
“但在现在的完美模式下，一切的不协调都被解决。所有人付出的是相等的，而得到的也是相等的。不可调和的掠夺仍然存在，可是在【掠夺到的东西会被同等地掠夺回去】的前提下，【掠夺】的不正当性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最后，忒弥斯捧起了自己手上的天枰：
“而这，就是现行于天空城·忒弥斯的【公平】。”
“这，就是完美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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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忒弥斯的解释，可可亚死死地握住了手上的圣枪，嘴唇微张，却发现自己甚至连一个字音都吐不出来。
无法反驳。
尽管想狠狠地驳斥她‘不对！这才不是公平’，但是，对方的逻辑却找不出一丝错误。
正如忒弥斯所说，人类社会运行的本质似乎就是【掠夺】。
冒险者因为金币的奖励听从雇主的召唤，农夫因为耕地的使用权而听从于农场主，骑士因为荣耀而效忠王者。
固然，付出劳动的冒险者能获得金币作为报酬，然而，关于这是否【公平】，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定的标准。
劳动的价值有几何终究要依靠雇主的判断，实际上，还有很多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付出。在这样的前提下，公平永远只能是相对的公平。
而忒弥斯刚刚所叙述的【完美社会】，其实是将所有人的身份做了极端的【平等化】。
并不是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一切，也不存在付出努力最后却一无所得的情况，生活在完美社会中的每个人都需要承担平等的【义务】，同时，也能够享受平等的【收获】。
将一切的付出等同于【受难】，将一切的收获都等同于【享受】。
在这名为忒弥斯的绝对封闭天空城内，一种人类从未想象过的完美社会模式得以确立。明明看上去违反常识，却惊人地符合逻辑。
无比荒谬、无比真实。
无比疯狂、无比理性。
可是……这真的是我一直坚持的【公平】吗？
我之前所认为的【公平】，难道真如忒弥斯所说是【掩盖掠夺的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