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做梦发大财
“咳咳！真没想到...我送我儿子走也要麻烦他。”老头的身形佝偻，已经直不起来腰。
“五万块是吧，咱们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卖了？”
“能卖的早就卖了，一定要说还有什么的话，也就是咱这个房子。”老奶奶费力的弯腰，颤抖着坐在凳子上，手里的拐杖轻轻的摇动竹篮。
孩子在竹篮的摇动中重新睡着，已经洗完手回来的女子见孩子不哭了，沉默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又回到了丈夫的身边，拿起抹布做起尚未完成的卫生，很快手上就重新沾染了污垢。
这手是白洗了。
“不能卖房子，卖了咱们住哪儿？儿子的牌往哪里放？”老头不同意。
闻言，老奶奶无奈的看向了胡桃。
“不用不用，我们期限可以给的很长，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胡桃连忙顺着老奶奶的话往下说。
最好是别还了，真要是凑出来这些钱改善生活比什么都好啊。
“什么人来了。”一直在昏睡的中年男子忽然出声。
“是往生堂的人，给你办理后事来了。”老奶奶头也不回的说。
“多谢了。”中年男子沉默，随后说道，“就今晚吧。”
......
“你什么意思？”老奶奶颤颤巍巍的转头，起身，手里的拐杖急促的摆动，她来到土炕前。
“你什么意思！啊？”
“我们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现实，给你办理后事也就算了，你难道连自然的走都做不到吗？”
“你不想活，可我，你爸，你妻子！”
老奶奶语气急促，嘴唇直打哆嗦。
“我们，我们都盼着你再多活一会儿，再陪陪我们......”
老奶奶最后说话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一样。
中年男子的妻子摇了摇男子的肩膀，眼角含泪，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合十的双手有些颤抖。
她只能做到这些了，后天声带受损的她无法通过声带发出声音。
“让他死！”白发老头颤抖的抬起手，指着他儿子，“我和你花了多少钱给他治病！甚至天哥都明言可以找仙家相助。”
“他自己白白辜负了，那就让他死！”
......
过了一会儿后，胡桃才悄然上前，眼神担忧的看着中年男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仙家恩惠吗？”
从一开始，她和沈铭就从天叔那里知道了，如果当初有仙人施法的话，病情完全可以遏制住，纵然不会恢复如初，但也不至于四十多岁就成了这副模样。
但这男的年轻时候就是不肯，死活不接受天叔的建议。
“仙家恩惠，我消受不起。”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就今晚吧，今晚过后......”
“你个天杀的，你为什么非要今晚！赶着去投胎啊你，你就不能再等等！我！我......”老奶奶拐杖都拿不起来了，多说一个字仿佛都是费尽力气。
“我求你，你娘我求你了，再多活几天。”老奶奶扔掉了拐杖，苍老的面容都是泪，“多让我们看几眼......”
说着，她就要真的跪下。
“等等，老奶奶别这样。”沈铭连忙扶着老太太，鼻子微酸。
“你别管我！”老奶奶浑身都丧失了力气，哭嚎着挣扎。
“各位，帮我，帮我稳定一下我妈的情绪......”中年男子嘴角抽搐，脸颊上都是混着泥的泪水。
胡桃轻轻的施展秘法，让老奶奶睡去，老让头也睡去，就要施法让他妻子也睡去，却看见他妻子泪流满面的摇头。
别......
————
中年男子紧咬着牙齿，狠狠的从鼻子抽了一口气，牙关颤抖，但还是梗着脖子说：“对...对于我爸妈这样的老人，璃月应该有相应的救助方式吧。”
“有的。”胡桃认真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男子擤了一下鼻涕。
但是瘫痪的他想要举起手都费劲，鼻涕擤的满脸都是。
一旁伸出一双满是茧子的手，妻子拿着一块洗干净了的抹布将她丈夫的脸擦了擦。
沈铭见她自己都汗水泪水混杂在一起，在包里翻了翻，掏出纸巾递给了她。
女子怔了一下，随即感激的低头，以此表示道谢。
“我听说往生堂对那种死了很多年的人也能追办葬礼的吧。”中年男子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
“是的。”胡桃点点头，“这也是我们的业务。”
“璃月郊外，天衡山那头有两个墓，一个叫绍元之墓，另一个叫端雅之墓，那是我曾经的战友和他的妻子，如果可以的话...帮他们两口子弄一场像样的葬礼吧。”中年男子蠕动着嘴唇。
“算是我为数不多的请求了，求你，帮帮他们。”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走了
今夜，中年男子安静的走了，到头来也没说让他父母看上最后一眼，倒是他妻子陪伴了他最后一程。
不让他父母看最后一眼的事情是他本人拜托胡桃的，他怕自己走的一瞬间父母承受不住，索性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再稳住他们。
走的当时，妻子紧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的倒在土炕旁边，张开嘴不断的喘息。
声带受损的她是没有办法大声呼喊的，只能像这样通过气声发出略微声响发泄自己的情绪，她哭的很安静，唯有擤鼻涕的声音和喘气的声音大一些。
安静啊......安静的难受，但凡有点声音也不至于这么压抑了。
不过，非大神通者人死不能复生，这今后的路还得走下去呢，毕竟，都是要生活的吗。
家里穷，今后要为还葬礼的债款而努力了。
尽管中年男子最近几年才瘫痪在床，早些年还能从事体力劳动，可为了给他寻医问药，家里的钱是每一分都贴到了他身上。
他们家其实是有亲戚的，早些年的时候这些亲戚没少帮忙，但对于一个唯有仙人施展神通才能扭转的病情来说，这些亲戚的帮助能有多少作用呢，无非是在生活上给予一些钱财罢了。
可这些在亲戚们认为中应当是保证一家人生活的费用，却没有如同亲戚们希望的那样落入改善生活当中去，而是再一次被投入了给儿子治病上。
这可是个无底洞啊，亲戚的帮助也是有限的，亲戚们劝说老头和老太，让他们拿着钱改善生活。
最起码别拿来填这个坑了，他们资助的这点钱能有什么用呢。
然而没用，当父母想要给自己孩子治病的时候，那当真是有几分力气就使几分力气，亲戚们陆续的帮助了几年，发现并没有改善什么，反而自己有些拮据了的时候，最后都无奈的放弃援助。
他们不再给钱，而是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这边，放几篮子水果，蔬菜，维持他们正常的生活所需。
说起来，这个方式还是亲戚们跟着男子战友们学的，一开始亲戚们资助钱财的时候，他的战友们就已经在干类似的事情了。
战友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庭，直接给钱自家的爸妈妻子未必能理解，所以这些在敌后战场上滚下来的人精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帮助。
精神上将老头老太视为自身父母，隔三差五就去找中年男子聊天，一如既往，就如同他们还不曾退役那样。
生活上，这些人也都选择了将自家的碗筷分出一点来，每次开锅时就去中年男子家转悠一圈。
一年又一年，中年男子瘫痪在床的时期，凭借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帮助，加上两位老人和妻子稍微干点不太重的活，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
天亮了的时候，老头老太从昏睡当中醒来，便得到了儿子走了的消息。
清晨啊，还没从不舍当中走过来的两位老人当即哭的撕心裂肺，两人瘫坐在炕边起不来，任由胡桃沈铭提扶也不管用。
孩子在巨大的吵闹声中也哭了，沉浸在莫大悲痛当中的老人们已经近乎失去行动能力，唯有早就无声哭了一整晚的妻子还能有一些力气。
她肿红着眼睛，来到竹篮旁边，轻摇着。
泪水滴答的落在孩子的脸颊，孩子哭的更大声了，妻子怎么哄也没用。
“哈......”
急切的她抱着竹篮不知所措。
好在胡桃过去帮了她一把，让孩子稍稍安静了些。
安神的咒法不能常用，短短一天已经对普通人施展了两次，这已经颇为忌讳了，毕竟本就不是给人用的东西。
沈铭见此情况有些感伤，胡桃倒是安静的很，到底说是见多了呢，还是说对死亡的淡然让她生不起多少共情。
怕是都有吧。
但对死亡严肃认真的态度反而让她有能力应付这样的场面，轻声安抚了众人后，胡桃便开始准备葬仪的相关流程。
往生的仪式被安排在了今天晚上，两位老人的情绪也渐渐趋于平静，说是平静，其实是没力气再悲伤了吧。
中年男子的名字叫李年，是曾经一批千岩军的情报工作人员，可惜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暴露了，虽然完整的撤离了出来，但身体也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
沈铭正在认真的撰写李年的生平，葬仪的时候会用到。
从清晨一直到太阳高照，中午的时候，门外溜达的来了一个人影。
“年子！年子？你在吗？你看这是啥，我带来了我家刚整的......”
他战友来了，拎着一盆的地瓜走过来了，然而刚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那股悲伤的气氛。
“怎么回事......”
他连忙把盆儿放下，跨过栅栏就跑向了屋内，进屋的那一刻，他身体渐渐僵硬。
————
从一开始的怔然到逐渐沉默。
年子的身体状况他们这些老战友心里都清楚着呢，也知道他也就最近几天了。
可他还是没想到年子走的竟然这么快，这么突然。
“年子...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胡桃认真的准备往生的相关事宜，一边说道。
“他昨晚......有说些什么吗。”他蹲在门槛旁边，抓着头。
“让我们去看一看天衡山上的墓，如果有条件的话，也给墓的主人送行，办一个还算体面的往生仪式。”沈铭走过去，同样蹲在他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