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智波剑豪
332.大火
和式旅馆内,带着淡淡咸湿的海风从打开的窗户中,涌进着房间,窗帘也随之泛起了波浪般的浪卷。
沢村真理葵靠墙坐在房间之中,额前发丝被微风拨弄的轻轻摇晃着。
她抱着双膝,经历过几天前的崩溃,痛哭,以及深刻的认清了自己后,此时的她没有悲怆,没有哀伤,只是有些平静,就仿佛镜面上倒映的湖水一般,无论如何努力,终究也无法让它泛起波澜。
沢村真理葵就这样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动作,很安静。
北岛鸦不知道的是,沢村真理葵来到了修学旅行,还是提前一天到的。
此时的她,就在学校安排的集宿地点中,并没有前去海滩。
而且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她也参加了修学旅行,毕竟她是提前一天独自前来,没有和同学一起出发,住的房间,也是单人间。
不过其实她对修学旅行并没有什么兴趣,或者说现在的她对任何事都没有什么兴趣,之所以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几天后在福冈举行的全国大会而已。
因为除了三年级的立泉祭,参加团体赛的其他四个人,都是二年级部的,而玉龙旗今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从往届的八月举办,到今年延迟到了十月中旬。
而这会又刚好在治春二年级的修学旅行的时间段中,如果为了玉龙旗便放弃修学旅行,难免会给高中生活留下遗憾,而至于为了修学旅行便放弃玉龙旗,就更别说了,一年的努力都将浪费。
所以最后大家就决定,修学旅行照旧参加,然后在玉龙旗举行的一天前,二年级部的四人,便前往福冈。
毕竟全国大会开始的时候,修学旅行也大概就剩两三天了,所以这样子安排,怎么都不亏的。
而沢村真理葵,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了这里。
她在等着全国大会的到来。
而且还有些原因就是...不来这里留在东京的话,她也不知道该去哪了。
回家么,但认真来说,她有家么,那个别墅,其实也只是居住的房子而已,况且,就算是房子,也不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祖父的。
而在祖父眼里,自己身上唯一可以算是价值的剑道,自己也准备抛弃,所以那个房子会被收回也不一定,甚至被驱逐出家族,也不是什么太过难以想象的事情。
毕竟就像祖父说的,沢村内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他存在的意义,无用之人,也不会存在与沢村。
沢村真理葵想着这些,内心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
毕竟认真想想,自己真的也确实,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也没什么用。
三天前的那个雨夜,沢村真理葵漫无目的的在狼狈游离,就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积攒依旧的情绪,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踉跄了多少次,累了,就慢慢走着,直到雨越大,身体越来越寒,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能去哪。
毕竟,她也从来都没有过家,随着沢村穗实冰冷甚至有些淡漠的话中,她也知道了,祖父也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过家人。
所以她最后一个能回去的房子,也没有了。
最后,她就在桥下抱膝蜷坐着,突然变得有些平静,而外界的黑夜寒风和大雨,也让她的身形,显得格外形影单只,看着,很孤独。
不过没过多久,便有人撑着伞出现在了桥下。
沢村五十鈴走到她的面前,将伞合上,看着她抱腿蜷坐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仿佛有些看不惯。
是了,在如此坚强的沢村五十鈴眼里,沢村真理葵的这幅模样,确实有些懦弱。
在她心中,勇于站起来解决问题才是办法,而不是躲起来神伤,毕竟舔舐伤口最好的方式,就是解决掉造成伤口的问题。
不过她虽然有些看不惯,但其实什么也没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无权在这里训斥沢村真理葵的,毕竟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过问她的生活,现在,也已经晚了。
或许如果能早一些知道这些事情,这个孩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软弱与空洞..和不会反抗。
她不懂的反抗,不会反抗自己的人生,不会反抗自己的遭遇,不会反抗别人施加给她的理念,只会默默接受着,改变着,以便更加适应这些情况...但却不会反抗。
在沢村五十鈴眼里,这就是沢村真理葵最大的缺点。
她只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来迎合别人,来迎合自己,以便从一开始无法接受的事情,后面也就慢慢接受了,同样的,也不会在因此而难受。
她就只会去适应,适应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但却从来不会反抗。
比如上杉木的死带给她的冲击,又或者是北岛母女遭遇带给她的痛苦,她都从来没想过去解决,去反抗,只是努力适应着,直到有一天,不再为此而难受。
说好听点这叫擅长舒缓自我情绪,说难听点,这就是逃避。
如果沢村真理葵是个普通人,这样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还是变相的坚强。
但她不是普通人,从生下来,她就有反抗的资本,她自身也清楚这一点,但她却还是没有反抗过。
别人遇见事情不去反抗是无法反抗,没有能力反抗,但沢村真理葵不去反抗的原因,却只是逃避着现实。
就比如现在,沢村五十鈴看着抱膝蜷坐,对着自己的到来仿佛毫无察觉的沢村真理葵。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又是在适应着。
努力适应着痛苦和伤害,摧残着自己的内心。
其实知道了父亲说过的话,沢村五十鈴预想过真理葵的反应,无论是脱离家族也好,还是愤怒也好,亦或者是内心充满憎恶都好。
因为这样,至少说明真理葵,愿意反抗了。
反抗自身的不公,反抗痛苦的待遇,去为自己而活,这样,也算是变相的自由,终于不再受别人思想枷锁的囚禁。
但没想到哪怕这样,也依旧在努力承受着,最后改变成能适应这种痛苦的模样。
但人生的苦难,又怎么可能会只有一次,一直这样下去,也只会底线越来越低,越来越懦弱和废物,直到最后承受不了,要不然就是毁灭,要不然就会失去,之所以为人的证明。
所以沢村五十鈴也能够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现在的沢村真理葵,已经无法因为什么轻易的原因,而受到改变了,遇见事情她只会去适应,而不会去反抗或者改变。
所以,虽然不知道父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现在的局面时沢村五十鈴想要看到的,因为只能期望沢村真理葵,不破不立了。
毕竟沢村真理葵不是普通人,大家族里的水流,谁也不知道到底何时会变得湍急。
所以只要真理葵在沢村里一天,以她的身份,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要想在枯萎中长出花来,那就只有燃一把大火,才可能在灰烬新生。
而沢村穗实的话,就是火,烧干净沢村真理葵所有伪装的火。
所以尽管猜不到沢村穗实的目的,但沢村五十鈴也觉得,这样做是有好处的。
而至于她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传递沢村穗实的意思。
她开口道。
“十天后的玉龙旗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代表着沢村的门面,所以你必须赢,如果赢了,父亲许诺了,会赐上杉木姓,让他有一个体面的葬礼,也会入碑。”
说完这些,沢村五十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如果真理葵,是个普通人该多好,那她在潮起潮落的大家族中被视为软弱的性格,也会成为温柔。
毕竟,其实认真来说,一直都可以将她的性格称为温柔,但遗憾的是,她生错了地方,所以只能成为对别人的温柔,对自己的残忍。
但如果是个普通人,那这些,也就都不算是缺点,她的生活,也一定会很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连自己父亲的葬礼和入碑,都要看别人的心情,来施舍。
沢村五十鈴突然记起来了,很多很多年前,小笼鸟说过的一句话,大概是在真理葵还在她肚子中,快出生的时候。
那个时候,小笼鸟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说过一句话。
“姐姐,等她出生,要不然你就将她送走吧,送到一个普通家庭里去,温饱安康即可,是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的语气很缓慢,甚至有些缥缈。
当时的五十鈴没太多想,但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候的小笼鸟,就已经猜到了不正常诞生的真理葵,未来会遭遇的事情吧。
而五十鈴其实也知道,这么多年,小笼鸟没有理会真理葵,甚至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又何尝不是为了真理葵好的因素在里面。
毕竟小笼鸟,也是权力中心的牺牲品。
她看着抱膝蜷坐的沢村真理葵,内心想着。
真理葵如果是个普通人,其实也挺好的。
她能平静的生活到现在,也只是因为父亲教习剑道的原因,不然以她的身份,又如何会如此平静且内心无暇。
而如果父亲不在理会她,那她也就该面对迟来许久的东西了。
如果到时候真理葵还是这样,那五十鈴会想办法将她送走,远离这片寸步难行的泥潭也是好的。
而回到现在,微微海风呼啸的房间中,沢村真理葵靠墙坐着。
她会竭尽全力去赢的,毕竟无论上杉木再怎么坏,再怎么可耻,但都是她的父亲。
至少,不要让他死后,连葬礼和入碑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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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海滩上,北岛鸦也终于从更衣室中走了出来,一路都迎着别人打量和好奇的眼神。
毕竟她的装扮还是很奇怪的,再配合左手手腕上的几圈绷带,还有将手掌和手背缠绕着的绷带,用简单通俗一点的话来讲述,那大概就是像个中二班。
尽管北岛少女已经高二了!
因为北岛鸦时常都穿着长袖,所以像现在这样将绷带完完全全暴露出来,露在别人眼里,还是第一次。
所以也有不少知道她名字的少女,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毕竟这身装扮,可和平时气场超高的北岛同学,严重不符!甚至还很可爱。
走到了海滩上后,北岛鸦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相机,开始疯狂拍着照片,将令人心情愉悦且开阔的海景,全部都存留在了这一刻,然后带回去给北岛玖好好观看。
半个小时过去,觉得这片海滩已经没有可以再拍了的北岛鸦,放下了相机,随即抱着长颈鹿泳圈,走到了一个人较少的海边礁石前。
她当然不是下水,尽管现在中午这会的阳光,让海水并不冰冷,待在海岸上还有些炽热,但北岛鸦还是更喜欢温暖,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接触任何一切凉丝丝的东西。
所以她就在沙滩上坐下,然后用沙子垒起了建筑,随即照下来,给北岛玖证明,自己真的有在好好享受修学旅行,而不是一直在摸鱼,不和同学聚在一起。
说起海滩,大概能够想起来的就是沙子,排球,和泳衣。
所以北岛鸦也打算将这些都拍下来给北岛玖看。
毕竟虽然北岛玖出生在这样的岛国,且还是东京这种滨海城市,但她其实认真来说,并没有真正到过海边,看到过的只有充溢着人工肌理的填海造陆的东京湾,而不是蜿蜒舒张又自然的海岸线。
所以北岛鸦,会将这趟旅行的所有收获,都带回去给北岛玖,也会为了这件事,去做一些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事。
比如说沙子垒城堡,又或者沙滩排球,又或者其他能够在海边玩的事情,她都会去做。
此时,她就在做着第一项,那就是跪在沙滩上,很认真的用沙子垒着城堡。
而不远处,也有很多同学看着她。
此时的北岛鸦因为打扮,少去了平日中那种生人勿进的感觉,一个人在那个垒着沙子,而不远处,则就是少女们特别热闹的嬉笑,莫名让她看着,有些孤零零的。
所以注意到她的少女们,也都想了些有的没的,特别是和北岛鸦同班的少女们,下意识就忽略了北岛鸦曾经的气场,而是觉得自己们好像有些过分,明明是同班同学,却不理会北岛同学,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些少女们,也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曾经是因为北岛鸦的气场太强,才不敢搭话的,甚至就连见到北岛鸦,都会紧张的不行。
而这时,因为北岛鸦的打扮,她们开始想了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