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我突然搭话，小秀顿时一惊，随后视线低垂，坐姿稍微端正了些，道：”没干什么，在纺织厂找了个工作，恩……就是管理人的。“她整了整坐姿，更显得胸前轮廓饱满——这少说也D罩杯左右了吧，要么就是E……给龙哥买胸罩这事儿只能我来干，于是也对罩杯方面有所了解。以前我也没少下楼去买麻辣烫，只不过谁没事儿闲的往别人胸前看，这时候车厢拥挤，加上她穿的本身就是显身材的衣服，我也下意识看上两眼。
我说：”麻辣烫店呢？“
小秀笑了笑，笑容里显得有些苦涩：”好久没去了吧，麻辣烫早就倒闭了。”
我一惊：“什么时候？”
小秀脸上露出微笑，道：“两个月之前吧。”
我一怔，怅然点了点头。
这两个月我还真没怎么下楼，小秀那麻辣烫店有点拐，往胡同里还得走一条小巷，所以平日里出门很少路过。加上最近吃饭都在家里做，又因为以前龙哥那事儿，我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小秀，于是再也没走过那条街——只是没想到，那麻辣烫店早就倒闭了。
我叹了口气，道：“以后可就不能喝免费可乐喽。”
小秀忍不住伸出手指，照我脑袋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轻笑道：“贫！”
这动作显得颇有些熟悉，可能是好久没下厨的缘故，或者说别的原因， 这手劲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大，倒是显得颇为轻柔。
自打龙哥上车之后，苏墓湮便再也没说过话，轻轻倚着窗户，窗户正开着一条缝，吹起她几缕灰色的发丝，她神色迷离，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时间也快到晚上了，我肚子也有些饿，问：
“过会儿是先去医院，还是先吃饭？”
苏墓湮怔了怔，看着后视镜，见我脸上带着微笑，问：“你胳膊不要紧？”
我说：“以前就比较皮实，习惯了，刚才不能动可能是疼的，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说着，我抬起手，晃了晃，虽然还是有些阻塞，但并不像最开始那么疼了。
见我并没有异状，苏墓湮却还是摇了摇头，淡淡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吃饭的事儿不用着急。”
我叹了口气，道：“怕什么，又不是你请客。”
这话一出，苏墓湮一怔，脸上泛着笑意，就连开车的老杨都笑了。我不明所以，听见老杨笑道：“陆小少爷，你就放心吧，小姐在的地方，只要你想吃饭，掏钱就是看不起她。”
我一怔，脸上也跟着苦笑——那我还真是傍上了个富婆啊。
不过，这苏墓湮对我这般，想来只是要那块玉。先前跟老杨的对话，我也明白了个大概——苏墓湮家里的老爷子是军区的人，可能只有这一个独子，结果因为这块玉的缘故，苏墓湮某天突然变成女人，家里的老爷子又惊又怒，便再也不认这个儿子。
而看这苏墓湮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恐怕也曾经是家里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突然变成女人，待遇便从天上掉到了地底，甚至家里的父亲都要跟她断绝关系，前后差距如此巨大，难免让人唏嘘。
不过，这块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出去的。
无论是已经熟悉了性转后生活的龙哥，还是已经向我表达心意的老韩，她们已经无法再变回男人了，这是无法面对的事实。
先不说龙哥，就说老韩，做得堪称决绝，一般人做事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直接把后路给炸了。如果我将这块玉给了苏墓湮，她为了跟自己的父亲重归于好，把这块玉摔了，到时候变回去的不仅仅是苏墓湮，收到这块玉影响的人，全都会变回去。而到时候，龙哥和老韩都变了回去——先不说龙哥生活技能残障，还能不饿能凭借自己生活，就说就凭老韩那性格，事情可能会变得无法收拾。
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很深的，她真的是说一不二，说要等我的答案，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等我的答案，即便是变回男人，怕是都要等我这一句话——现在的我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也无法面对她的心意，心中的疙瘩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心里的坎也不是说迈过就能迈过，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在这些事情都没有处理之前，这块玉肯定要牢牢捏在我的手里，谁都不能给。
车子还在开着，距离城里还有一段时间的距离，闲着也是闲着，见小秀出神地看着窗外，我笑了笑，问：“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小秀轻轻笑了笑，道：“就在纺织厂。”
我点了点头。
先前那条道路距离纺织厂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想来小秀姐下班后，准备沿着这条路，散步到城郊地区打车，没想到就遇见这四个人抢劫。小秀毕竟是女孩子，身娇体弱，一个人走路难免不安全，即便她大我一两岁，也大不到哪儿去。
我说：“以后直接在纺织厂打车吧，就算贵，也贵不到哪儿去，安全第一。”
小秀侧过头，笑了笑：”你担心我？“
小秀侧过脸的时候，窗外变换的景色作背景，她笑起来十分漂亮，好看，像是邻家的大姐姐。我侧过脸，淡淡道：“我担心你干嘛。”
闻言，小秀轻轻笑了两声，片刻后，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道：
“来年，我就要回上海了。”
我抬起头，问：“回去干嘛？”
小秀笑道：“我爸那儿缺人手，开店也开不下去了，索性就去上海，帮我爸打打下手……”说着，视线微微一垂，侧过头，朝我笑了笑，笑容里，却颇显得有些难过：
“顺便……顺便就找个男人，嫁了。”
我闻言，怔了怔，笑道：”就凭小秀姐的容貌才华，那肯定找个门当户对的才行啊，身高怎么也得180往上，月薪至少月入二十万，这才配得上小秀姐，我说的对不对？“
”贫。“小秀姐笑了笑，温柔地看了我一阵，却伸出手，照我脑袋上摸了摸，似乎有些怅然，道：
”你也得找个贤惠的女人呀。“
我倒是很少被别人摸我的头，在印象里，我这一头头发从来没被人碰过，就算被人碰，也是跟仇家打架，别人拎着我的头发，提起我的脑袋，准备给我几耳光——如今被这么温柔地抚摸着，好像除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以外，就再也没有过了。
我笑道：”小秀姐就挺贤惠的。“
”贤惠什么呀。“小秀姐轻轻笑了笑，眼神柔软，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
”我脾气又差，又不会说话，又会给人添麻烦……你这小家伙，平时就喜欢贫嘴，趁着现在年轻，而且命里犯桃花……以后找的女人呢，就得会算账，会过日子，还不能乱吃醋……这种人上哪儿找呢，那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你命苦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讨到媳妇。“
我笑了笑：”这么难？那我不找了。“
”不找怎么行呢。“小秀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片刻后，叹了口气，收回手去，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有什么心事，不言语了。
车子不多时就开进了城里，到了城里，老杨说是等车，于是便下车跟我抽了根烟，龙哥也跟着下去了。薄暮降至，我们三个人很没形象地蹲在马路边上，一人抽着一支烟。苏墓湮和小秀在车里坐着——小秀很不喜欢我抽烟，一听说我要下车抽烟，嘴上没怎么劝阻，却轻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显得不想理我。我们抽烟的时候，她颇有些不满，从车窗里面看着我，我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一时间也不敢对上她的视线，闷声不吭地抽着。老杨也有事要处理，而我又忌惮小秀的目光，一时间，我们两个抽烟抽得飞快，龙哥刚抽完三分之一，我们就已经抽完了，如释重负，都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搞得龙哥不明所以，茫然地问：
”你们这是抽烟，怕不是吃烟啊？“
抽完烟过后，我们又上车。小秀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但先前被抢劫过，出过事儿，我也不敢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索性就带着她一起吃饭，苏墓湮和龙哥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一个表情若有所思，一个轻轻哼了一声，不言不语。城里的饭店说少不少，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龙哥喝那苏大小姐都是嘴叼的主，本来打算去辉星大酒店，后来仔细一想，锋少喝老沈他爸在那儿吃过饭——让锋少碰见还好说，如果让老沈他爸碰见，那就不好了……
他爸本就琢磨着怎么让我死心塌地地娶老沈，这时候发现我带着三个女人吃饭，也不知道老人家作何感想——其实光是让沈老爷子发现还好说，如果沈老爷子一气之下，把这事儿告诉了老沈，我怕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也犯了难。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甭管去哪儿吃饭，饿着肚子肯定是不好的，终归要先吃了饭再说。进了城，前面就是三岔口，我现在领着三个人，龙哥，小秀，苏墓湮——辉星大酒店我不太敢去，怕遇见熟人，思来想去，我索性领着她们吃烤串去了，就在三岔口。
三岔口那家烤肉店半夜也开门，物美价廉，东西也便宜。本来我们下车的地方离大学路比较近，但大学路的烤肉店，老韩曾经在那儿打过工，领班和几个店员都认识我——开始领着老沈喝酒，那个店员就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这回见我领三个女的吃烤串，不直接炸了。
一路上话也没说，我身后跟着三个人，到了三岔口的烤串店，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几个人都跟在身后，我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吆喝道：“二十个羊肉串！”
后厨探出个头，道：”好嘞！“
苏墓湮皱了皱眉，四下打量，店里的人不多不少，东西摆的都挺整洁，就是地板有点脏，看起来好久没人拖过，瓷砖上好几个脚印错综横纵，糊成一片。她问：”就在这儿吃？“
我点点头：”咱去外面吃也行，不过现在傍晚，空气不太好，吃着饭还得闻尾气味儿。“
闻言，苏墓湮一怔，古怪地盯着我看。
屋里的人不多不少，也就几个人落座，也就几个大学生低声交谈。我知道苏墓湮嫌弃这地板埋汰，觉得卫生条件不好，可地板终归是要别人踩的，也干净不起来。饭菜干净就行。
苏墓湮眉头微皱，见龙哥和小秀两人面色平静，便也没再说什么，拿起杯，刚要倒水，却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杯，迟疑片刻，这才往里倒了小半杯水，放在面前，也不喝。面色有些不自然，将胳膊搁在腿上，四下打量。
见状，我又吆喝：”来十瓶啤酒，一瓶果汁！“
后厨又道：“好嘞！”
见苏墓湮不言不语，我笑道：“你喝点酒吗，能喝多少？”
苏墓湮摇了摇头：“喝不了多少。”
苏墓湮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喝酒的样子，但能喝就好办，龙哥的酒量还可以，跟我不相上下，十瓶啤酒肯定是不够的，我又问小秀：”小秀姐，能不能喝点啤的？“
”长大了呀，都会请客吃饭了？“小秀笑了笑：
”那今天就陪你喝点。“
服务员把酒上来了，拎着啤酒筐，往桌子旁边一搁，又往桌上放了一瓶果汁，然后就退下了，连话都没说一句，苏墓湮又皱了皱眉。我往桌上放了四瓶，启开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小秀和龙哥倒上，苏墓湮将杯子里的水倒了，涮了涮杯子，这才给自己倒果汁，我笑道：”你看看，这些人都能喝酒，就你自己这么丢脸，还不给人面子。“
苏墓湮闻言， 好笑地看着我，索性一扬手，把杯里的果汁倒出窗外，玻璃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倒酒！“
”好！“我叫了声好，往她杯里倒酒。刚倒满，她一仰头，把这杯酒干了，杯子朝下，没倒出一滴。我笑道：”行啊，你都干了，那我没有不喝的道理，那我也来！“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将杯里的酒干了，也学她将杯子朝下，没倒出一滴。苏墓湮显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拿起瓶起子，给自己启了一瓶。但她酒量果然如她所言，确实不怎么样，只是喝了一杯酒，脸上就略微有些泛红起来。
总不能这么自顾自地喝闷酒，不多时，烤串也上了。小秀跟龙哥在一旁聊天，苏墓湮似乎并没有跟人聊天的意思，第一杯酒下肚后，就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但她喝酒很慢，一口一口地抿着，像是喝白酒，并没有了先前赌气干杯的气势。我也没逼她继续喝，我先前是逗她玩，没想到她当真了。其实我挺讨厌劝酒，吃饭就图个开心，喝酒也是图个开心，干嘛非要弄得跟比赛似的呢，倒时候谁也不讨好，把吃的喝的都吐出来，像脑残一样。
烤完串，我将烤串分到几个人盘子里，苏墓湮拿着烤串，脸色通红，盯着炉火怔怔出神，片刻后，怅然叹了口气，道：
“陆仁，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正在找你？”
我喝了口酒，笑着问：“找我干嘛，我长得又不帅。”
龙哥吃着烤串，盯了我半晌，嘴里塞着东西，嘟囔道：“还行啊，不磕碜。”
我无语：”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苏墓湮跟着笑了笑，道：”先前找你，也就是因为这个。”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这块玉……？“
见她脸上带笑，却显得有几分严肃，我知道重头戏到了，想了想，道：
”应该是中学那阵吧。“
我能买到这块玉，也算是机缘巧合，当时正好有几分中二，听说有个说法，叫做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当时的我觉得自己挺背的，于是准备买一块玉，不用太贵，给自己转转运就行。正好古玩摊上就卖这小玩意，当时只花了我几十块钱，我也没多在意，觉得就是图个吉利，是注胶的，玻璃的，都无所谓。后来明海懂点玉石学，当时他给我鉴定，说这块玉买赚了，水头不错，是一块软玉，市价能卖到两千往上，我当时还沾沾自喜了一阵，至于后来，后来就集体遭殃了……
苏墓湮又笑道：”你知道这块玉到你手上之后，经过多少人的人手？“
我还真不知道，我只记得这块玉自从我中学开始，就一直戴在我的脖颈上，我摇了摇头。苏墓湮怅然，笑了笑，喝了口酒：“光我知道的，就有二十多人现在正在找你，其中不乏有些有背景的人……你以为这块玉真就这么简单？你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女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比你想象的，复杂太多了。”
听说光她知道的，就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在找我，我愣了愣，苦笑一声，喝了口酒——这玉还真是个祸害，原来到我手里之前，就已经有这么多人惨遭池鱼。
我知道苏墓湮在说什么，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之后，并不是换了个性别就了事了。当一个男人变成女人之后，这个世界上从此彻底失踪了一个男人，又凭空多出了一个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户口本，没有国籍，仿佛一切都成谜的女人——这一切，我是知道的。
苏墓湮淡淡道：“多的我也不能再说了，这次来这儿的，不止我一个，现在就有个人在找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问：“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闻言，苏墓湮笑了笑，喝了口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中，还有个脑子总是不太好的家伙……恩，总之，好自为之吧。”
说着，她轻轻笑了两声，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心情颇为愉快的样子。我见她这幅样子，总感觉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也笑了笑，学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时间临近深夜。
其实我觉得，今天吃的还是很饱的，酒也够量，可以说是饭饱酒足——
这么想的大概不止我一个人，龙哥也是这么想的，小秀也是这么想的，苏墓湮大概也是这么想的。至于为什么，临近深夜，我看着桌上俯首搁着的三个小脑袋，桌上凌乱，齐刷刷摆着十来个酒瓶，三人都睡得相当熟。
见这三个人睡得那么香，我一时间心中无语，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先前我就说过，我很讨厌劝酒的人，酒这东西自发明而来的本意，就是让人变得开心——什么事儿都不要脱离本意，既然酒是让人开心的饮料，那么喝酒就为了开心，而不是为了糟心。问题在于，酒这东西有种特性，就是喝多了，会让人意识变得不太清醒。
苏墓湮的意识就不太清醒。
可能她的脑子也不太清醒。
大概喝了两瓶左右，大概她干一杯，我干一杯，好胜心起，于是就跟我这么对着喝了下去。我酒量不错，一杯接着一杯，也不会醉的太厉害。两瓶下去之后，她便眼皮有些沉，说是要趴一会儿，然后就这么睡着了，再也没起来——她睡着的时候不打呼噜不磨牙，就像死了一样，好几次我想伸手探探她的鼻息，于是好几次伸出手指，好在喝醉之后，她的呼吸有些粗重，而且灼热，还没凑到鼻子旁边，温热的气流就徐徐呼在我的手指上，见这人好歹还有气，我也索性缩回手，喝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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