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大学路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而年轻人总是睡得很晚。老一辈的人总孜孜不倦地说,不要熬夜,熬夜到老了会落一身毛病。但年轻人不听,原因很简单,这是因为他们是年轻人,而等到老了,他们真的落了什么病症,又孜孜不倦地告诉后辈——不要熬夜,熬夜会落一身病,这是一个死循环。所以大学路的店铺都打烊很晚,甚至不少饭店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这是因为这些商人投其所好。我本以为大学路的店铺虽然有打烊的,但肯定有没打烊的店铺,我跟老沈到那儿之后,发现我想多了——这些店压根都是开着的,街上一时间灯火通明,红灯绿酒。
烧烤店里没多少人,这店里多是些包间,串都要自己烤。我跟老沈走进店里,找了个靠里面的包间落座,她拢了拢腿,坐在里面,又脱了衣服,把衣服还给我。我接过衣服,闻到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洗发水香味。
服务员也明显是附近的大学生,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儿,但看起来颇为显老。拉开门帘,问:“几位?”
我看了眼老沈,又看了眼旁边。虽然这是晚上,但应该也没闹鬼,我愣愣地问:“你猜?”
老沈瞪了我一眼。
这人也没在乎我贫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两位点些什么?”
老沈一举手:“二十个烤串,四瓶啤的,烤鸡翅,还有……”
我打断她:“你能喝完?”
她一转头,像是听见了一件好笑的事:“我喝不完?”
瑟瑟点头,我一抬手:“按她的来。”
这男的乐呵呵地看着我俩,估计以为是逃寝出来吃夜宵的小两口,说:“二十个烤串,四瓶啤的,烤鸡翅几对,两对是吗?”
老沈点了点头,他朝外面吆喝一句:“二十号二十个烤串,啤酒四瓶儿,烤鸡翅两个!”然后就出去了。
我跟老沈坐着,外面带进来的冷风还没消,觉得有些冷。没过多久,来了个老阿姨,过来给添炭火,好歹暖和了一些——老沈穿的本来就少,虽然穿着我的衣服,但先前我穿着羽绒服,就已经觉得秋风萧瑟,果不其然,炭火一上,她的脸色也好看了些,朝手心哈了两口气,把手凑在炭火旁边。这时候她又起了好奇心,问:
“我爸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现在到烤肉店了,你讲啊。”
我看着菜单,琢磨着还有什么要点的:“也没聊啥,我跟你爸能聊啥,无非就是说他抽不惯那盒烟,我说叔叔咱俩挺投缘,正好我手头有点阔,下回见面,我咬牙含泪,给你买盒中华……”
她把下巴贴在桌子上,抬着眸子,一脸不信:“你扯淡,光聊这些,能聊二十分钟?你说不说?”
我说:“我不说,反正我现在坐着,你也踢不着我屁股。”
她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朝我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说不说!”
我着急看菜单,被拍了一下,索性梗着脖子:“别闹,不说!”
老沈一听,顿时张牙舞爪,挥舞着两只白嫩的小手,捏我的脸,恨不得把我捏成柴犬:“你说不说啊!”
我说:“我不说,你能拿我咋办吧。”
她使劲掐我的脸,又看我腮帮子鼓起,估计真像个柴犬,忍不住笑了,一笑起来,银色的瞳孔映着炭火,像是在发光:“你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按进炭里,今天就吃烤牛皮?”
我说:“什么烤牛皮?”
老沈恶狠狠道:“以前长征的时候不都吃牛皮鞋吗,正好您这脸厚的像牛皮,估计挺有嚼劲的。”
我说:“巧了,脸皮这东西就像生鱼片,烤着吃没风味,你生吃吧,过来照我脸上啃一口。快谢谢我,我大发慈悲,让你尝尝味。”
她使劲扯着我的脸。白衬衫的领子没系纽扣,隐约能看见雪白而又有**幅度的轮廓,她笑着说:“你真不说啊!我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说:“行啊,那你辣手摧花吧。”
她一听气笑了,伸手勾着我的脖子,佯装真要往炭火里按,但手头只是轻轻一使劲。我本来以为她就是开玩笑,脖颈没使劲,这一勾真往前凑了一大截,吓得我叫出声来。定睛一看,老沈的脸近在咫尺,她也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银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像是一汪清澈的秋水。
我忘了好像在什么别的地方看见过这双眼睛。我们两个的脸就这么凑近了很长时间,她瞪着眼睛看我,神色像是有三分见鬼,又有七分别的说不出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什么表情,但应该跟她相差不多,却又不像。视线下移,看见她单薄的嘴唇,脑子一片空白之际,我又莫名想起她的嘴唇很软,以前在公园的时候,我跟她的嘴唇亲吻过,薄的就像花瓣,湿润,甜软,像是她爸叫后厨上的那份杏仁豆腐。
银色的眸子微微湿润起来,缓缓闭上,我看见她湿润修长的睫毛,像是两把扑闪的扇子。这时候我的心像是突然吊起,呆立在原地——按理说,按照一个男人的本能,应该亲吻上去。但这时候的我一动不动,像是僵住了,不敢动弹半分。
一旁有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二十号,二十个烤串,四瓶啤酒,两对鸡翅,要饮料吗。”
我触了电似的缩回去。老沈缓缓睁开眼睛,又垂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忿,又看向门口,我也跟着看向门口。门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少女,穿着板正的工作服,显得干练,面色白皙,瞳孔乌黑,像是一汪清澈的秋水,黑白分明,像是能说话,却没说话,看不出什么神情来。脸上带着职业般的笑容,笑容板在脸上,又像是没笑。脑后扎着的马尾辫垂在肩膀上,那脖颈修长,白皙,看着这么漂亮的脖子,忍不住让人就想,这脖子的主人,一定很适合带名贵的项链。
老韩站在门口,左手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二十个烤串和两对鸡翅,右手提着小半打啤酒。她垂下眼睛,又抬了起来,朝我笑笑:“你来啦。”
第二百零六章:
我跟老沈都愣了,没有说话,老韩拿着托盘,走过来,鞠身给我俩上菜,二十个烤串搁在烤架上,啤酒搁在桌子旁边,又开始拨弄鸡翅,撩起额前一缕细碎发丝。她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一直没有看我,片刻后,抬头,朝我笑笑:“好久没见了呀。”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问:“你怎么……”
她笑了笑:“爸妈今年除夕要回来一趟,小妖前段时间要买衣服,我也没多少钱,没给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又听说这边招人,就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成了。”说完,伸出手,那手依旧干净,修长,但不知怎的多了些茧子。我心里没来由一抖,手伸过来,结果是给我整了整衣领,她笑了笑:
“出去的时候穿板正点。”
我怔怔无言。老沈拘束地坐在旁边,她一直低着头,没有抬头看我,更没有抬头看老韩——我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起出来吃个串,发现朋友在这边打工,确实心里不好受,也有些尴尬。
老韩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一双眼睛依旧莹莹润润,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两瓶啤酒拎上桌。
我说:“坐着吃点?”
她将酒瓶搁在桌上,笑道:“不用啦,上班时间不准吃东西。”手指拎着酒瓶颈,不知怎的没有移开,叹了口气,又笑着问我:“你俩怎么来这儿吃饭了?”
我苦笑道:“今天在家有点闲,给她打了个电话,就一起出来上个网,上到刚才,准备一起吃个串……没想到……”我是根本不敢说去见老沈父母的事儿,现在心里就没来由不得劲,也不知道老韩知道我去见老沈父母,脸上得是什么表情。
她点点头,喃喃地念叨一声:
“朋友之间。”
看见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服务员衣服,我俩都穿的好好的,一时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问:“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个饭。”
老韩摇摇头,微笑道:“下班都早上了,就算啦。爸妈在国外出了点事儿,这个月没打生活费,最近几天腰有点疼,得去医院看看……估计是没时间。”说完,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道:“朋友之间,咱俩也是朋友之间,可惜就很少一起吃饭。”
这话又不知道怎么接,我默然无言,老韩静静地看着我,说:
“也确实呀,咱俩很少在一起吃饭,等这个月工资发了,我请你吃一顿好的。”
我哪敢让老韩请我吃饭,饭店服务员的工资都不怎么高,我要让她请我吃饭,那我还是不是人了,连连摆手,说:“别,赚钱挺不容易的,你也对自己好点儿,给小妖多买点东西吧。”
她微笑垂首,似乎在想着什么,轻声道:“你不赏脸也没事儿,毕竟我是个女人嘛,吃饭喝酒都是爷们儿干的事儿,我搀和什么呢。”
这话又说的不是滋味。她微笑垂首的时候,显得颇有些憔悴,我看她这幅样子,也不知道她话里什么意思,忍不住说:“什么爷不爷们儿,女不女人的,女人怎么了?老韩,你收拾收拾东西别干了,这个月我借你两千,实在不行我管锋少借点,你看你累的,你不吃饭啊?都瘦成这样了?”
她摇摇头:“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没事儿。后厨有米饭,员工分时间吃,对付几口就行了。”
我一听这哪行,身体不都折腾坏了。老韩又不是龙哥,熬夜技能点都点满的人,本来老韩爱打球,作息时间挺好的,几天没见感觉整个人都变憔悴了,又在家忙着照顾小妖,现在又熬夜干饭店的夜班。饭店的夜班可是最熬人的——我没来由对老韩的父母升起了些憎恶,这都尼玛什么父母,生的孩子自己不照顾好?
我拉她的手,让她坐下。接触到她的手时候,感受到触感冰凉,那只小手一颤,却没有避开,我让她坐下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肯了。老沈在一旁盯着桌子,面色也不怎么好,老韩看了眼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领班看见我,该骂我了。”
我管他妈什么领班,说:“别干了,你不说来年跟我上大学吗?咱俩同岁,还没到赚钱的时候,这么折腾自己干嘛?”
她摇摇头:“我没事儿,小妖命挺苦的。”
我认真道:“前些天龙哥的网吧又招人了,有夜班,我自己也有点收入来源,你坐下吃饭,我出去借你两千,你放心,啥时候还都行,朋友之间,这点钱算什么?”说着,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老韩的身体柔柔弱弱的,像是使不上力气,却怎么也不肯坐,她以前是打球的,身体应该没这么差才对。
她温柔地看着我。片刻,怅然叹了口气,有些冰凉的小手从我手里抽出去,不知怎的,我的手指动了动,一时间有点怅然若失。后厨匆匆忙忙的,响起铃声,老韩轻声说:“我该走了。”
我见她这么说,问:“你拿不拿我当朋友?”
她扭过头,目光温柔,轻声道:“你拿我当,我拿你当不了了。”
我问:“为什么?”
她瞥向一旁,淡淡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我说:“女人怎么了?你忘了以前你跟我说什么?是女人又怎么样,兄弟还是兄弟,朋友还是朋友,怎么就当不了朋友了?”
老韩似乎欲言又止,缺什么也没说,温柔地看着我,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道:
“当不了了。”
我听这话,心里没来由一颤,呆呆坐在原位,要说些什么。后厨有人叫老韩的名字,老韩又看了我一眼,轻轻掀起门帘,出去了。
老韩出去的时候,桌上二十个烤串被机器翻动,翻滚,油水滋滋作响,滴落到炭火里面去,激起一缕明亮的明火。
火光忽明忽暗,我看着那烤串,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什么食欲。于是拿起啤酒,瓶起子启开,给自己倒了一杯,自斟自饮。
第二百零五章:(上一章章节名打错了……)
老沈也抬起头,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拿起杯子,白嫩的手伸过来,跟我说:“给我倒一杯。”
我拿过杯子,给她也倒上了。喝酒的时候很沉默,肉串的油不断滴落在炭火上,老沈喝了几口,有点喝不动了,杯底的酒倒入炭火中,将油水溅起的明火浇灭。四瓶酒对我来说就是漱口,两三个肉串下肚,两瓶酒已经空了,老沈还没喝完那瓶酒,我看她一眼,又抄起一瓶,启开,给自己倒——老沈看了我一眼,忍不住说:
“你少喝一点。”
我闻言,说:“两瓶还算多?”
她怔怔地看着我:“两瓶不多了?”
我没了跟她贫嘴的兴致,闷声不吭地倒酒,一口气喝完半杯,然后又开始摆弄肉串。三瓶酒下肚,老沈那瓶还没有喝完,她正在用筷子撸肉串,四瓶酒明显不够,我想着再要四瓶,我按了铃,高声说:“二十号,四瓶雪花!”
老沈看了我一眼,再没有说什么,低头,专心吃串——她吃串的时候,能看见修长的睫毛,白嫩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像是只兔子。
我喊了没过一会儿,门帘拉开了,我发现不是老韩,而是最开始那个长相显老的大学生,他看了我一眼,客气地笑了笑:“小韩的朋友啊,领班那边知道了,这次给你打八五折。”
我听见老韩的名字,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客气地笑两声,说:“谢谢了。”
这男的摇摇头,笑道:“写啥,小韩干活儿挺卖力的,领班特别喜欢她……你这是……”又看了眼老沈,这回想起来要发愣,咂吧两下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哥们儿,有你的。”
我看见他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格外厌恶,但脸上没表现出来,我说:“都是我朋友。”
他嘿嘿笑了笑:“我懂!我懂!”
我心说,你懂你马勒个臭比。
这人出去了,我低头吃串,片刻后,拎了半打啤酒过来,又朝我笑笑,出了门帘。我不客气,从桌子底下拿起一瓶啤酒,用瓶起子启开,听着泡沫的声音,我突然电光石火地想,我现在就跟个他妈花花公子一样。
花花公子,这称谓放到我身上,按理来说有点搞笑。我拎着瓶子没动,酒瓶子刚从冰柜里出来,格外冻手,仿佛燥热的心也安静下来,我想起老韩刚才将手指搁在啤酒瓶上,怔怔无言。
我现在好像在吊着她们——我以为的,和老韩以为的,实质上都是个天大的错误——就像我以前觉得,男女之间一定有真挚的友谊,这是按理来说存在的,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按理来说。那手指接触酒瓶子的时候,我又想起老韩吃力地拎着半打啤酒,左手托着托盘,掀开包间的门帘。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哪有什么恋人未满。这世间的恋人未满,终究是一个人迟钝,一个人相思。
这瓶酒喝完了,又喝下一瓶。后来,眼前的炉火好像在转,天旋地转,脑袋说不上是清楚,还是迷糊。隐约间记得我上了个厕所,又大着舌头跟别人说了什么,服务园前台的脸像在白灯底下发绿,老沈好像倒在桌子上睡了,背影单薄,我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我自己脱了,盖在她的身上——我又开始喝酒。
后来的事儿有好多我都忘了,醒来之后,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睁开眼睛,说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天花板,头疼欲裂。我这么躺了一会儿,颤巍巍地穿鞋下床,窗子罩着的窗帘发着淡淡的暖光,已然到了下午。
一打开门,老**弯腰收拾厨具,老沈裹着毯子,坐在我的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刚才吐过了。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老韩扭头,看见了我,脸上闪现一刹那的欣喜,然后侧过脸,将额前发丝撩到耳后,轻笑着说;“醒了?”
眼前这一切仿佛跟之前连不成段,我拄着门框呆了一会儿,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太阳穴里面有一根筋突突地跳,跳一下,仿佛脑袋就震动一下,疼得不行。老韩看出我脸色不太好,不再收拾厨具,凑过来摸我的脑袋,白嫩的手搁在我脑袋上,触感冰凉。片刻后,她忍不住拍了我一下,问:“发烫呢,昨天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头还疼吗?”
我脑袋生疼,但冰凉的手抵在我脑门上,仿佛头痛都缓解了些。我又不是没宿醉过,头一回头疼成这样,忍不住问:“卧槽……我昨天喝了多少?”
老韩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将额前发丝撩到耳后,低声道:“我一进包间……桌上都摆满酒瓶了,你吐了一地,跟老沈都趴在桌上,我还以为你喝死了呢……你喝这么多干嘛?有什么闹心事儿?”
我忍不住摇头,苦笑道:“没事儿,喝了第一口,好久没喝,停不下去了。”
老韩瞪了我一眼:“刚二十就这么能喝酒,你到老了怎么办?喝死在街上?”
我笑了笑:“没jb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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